黎明前的医疗点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中液滴落下的声音。我盯着天花板，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投下淡蓝色的光。生命链接功能的数据流不断刷新，显示着我和林清雪的各项生命体征——心跳、血压、血氧浓度，全都保持着惊人的同步率。
【生命链接稳定度：89%】
【能量共享效率：72%】
【情感共鸣指数：...错误，无法量化】
情感共鸣？我皱眉关闭提示窗。窗外，第六道光柱已经减弱到几乎看不见，但天空依然泛着不自然的暗红色。唐小柔说这是全球大气层受到能量冲击的结果，可能需要数月才能恢复正常。
"睡不着？"
苏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靠在门框上，晶体化的部分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微弱的红光，已经蔓延到左眼下方，像一副诡异的面具。
"伤口的缘故。"我轻触腹部，那里的贯穿伤正在以超出常理的速度愈合——生命链接的另一个好处。"你也没休息？"
"不需要。"她举起晶体化的右手，指尖分裂成细小的数据线，接入墙上的电源插座，"晶体组织可以自主充能。"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变化比昨天更明显。晶体部分不再只是覆盖，而是开始形成精细的结构——微小的棱面、精密的电路纹路，甚至有种怪异的美感。
"你...感觉怎么样？"我谨慎地问。
"效率提升了37%。"她语调平静得像在汇报季度财报，"痛觉感知下降82%，数据处理速度增加三倍。"
听起来像是优点，但她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情绪——近似于恐惧，但更加复杂。
"林清雪呢？"
"在楼顶。她说要'观察能量流动'。"苏媚的晶体眼闪烁一下，"她的变异比我还彻底。"
这不是抱怨，而是陈述事实。自从商会大厦一役后，林清雪确实变了。冰霜女皇的人格与她完全融合，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走了部分人性。现在的她冷静、果断，再没有从前的犹豫和怯懦。
某种程度上，我怀念那个会因为害怕而躲在我身后的女孩。
"我们得谈谈接下来的计划。"苏媚突然关闭房门，晶体手指展开成全息投影仪，"全球21处光柱，虽然都在减弱，但根据衰减曲线分析，至少七处仍保持着开启门扉的最低能量阈值。"
投影显示世界地图，七个红点分布在各大洲。最近的距我们只有两百公里。
"先知组织肯定还有残党。"我分析道，"他们不会放弃。"
"不仅如此。"苏媚放大一个红点，"这些地点都对应着大型人类聚居区。如果门扉再次开启..."
"幸存者将首当其冲。"我接过她的话，"我们需要预警系统和防御力量。"
"正是。"她调出一份清单，"按照现有资源，我有三个方案——"
门突然被推开，白灵冲了进来，狼耳竖起："有人接近！三辆车，十到十二人，全副武装！"
我和苏媚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她收回数据线，晶体手臂变形为脉冲炮；我抓起枕边的高频震荡刀，忍着伤痛下床。
"林清雪呢？"我问白灵。
"已经在楼顶准备迎敌。"她龇着牙，"唐医生在转移医疗设备。"
"对方身份？"
"不确定，但车上有军方标志。"
军方？难道是唐小柔之前提到的幸存者基地？不管是谁，这个时候出现绝非巧合。
"我去楼顶。苏媚，你保护唐小柔和白灵。"
她点头，晶体表面流转过一层数据流："已标记所有出入口。他们进不来。"
走廊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唐小柔正匆忙地将贵重药品装箱，看到我时想说什么，但我摆手示意她继续。窗外传来引擎的轰鸣，车灯刺破黎明前的黑暗。
楼梯间冰冷潮湿，每爬一步都牵动腹部的伤口。推开天台门，刺骨寒风迎面扑来。林清雪站在边缘，冰蓝色长发在风中舞动，周身环绕着细小的冰晶。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我。
"五名武装人员正在包围建筑。"她语调平静，"剩下的人在车上待命。"
我小心地靠近边缘。下方，三辆改装悍马呈战术队形停驻，几个穿迷彩服的人正借助掩体推进。他们装备精良，动作专业，确实是军人或前军人。
"不是先知的人。"我低声道。
"不全是。"林清雪指向第二辆车，"那个人类...他在发号施令。"
她指的是个穿黑色风衣的高个男子，站在车旁用望远镜观察建筑。即使隔着这么远，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气场——领导者，而且习惯被人服从。
"幸存者基地的？"
"很可能。"她指尖凝结出一根细小的冰针，"要谈判还是歼灭？"
这冷酷的选择题让我愣了一下。从前的林清雪绝不会这么干脆地考虑"歼灭"选项。
"先谈判。"我按住她的手，"我们需要盟友，不是敌人。"
她微微蹙眉，但还是散去了冰针。我深吸一口气，站到天台显眼位置，高举双手：
"我们没有敌意！可以谈谈吗？"
下面的人立刻举枪瞄准。黑衣男子放下望远镜，做了个手势，枪口纷纷下移。
"秦夜先生？"他的声音洪亮有力，"我是新曙光基地的指挥官赵铁峰。我们收到求救信号才来的。"
求救信号？我们没人发送过。除非...
"苏媚。"我咬牙，"一定是她接入电源时泄露了位置。"
"故意的。"林清雪冷笑，"她想接触军方。"
这解释得通。苏媚一向主张建立势力，而幸存者基地正是最佳起点。但未经团队同意就引来外人？这越界了。
"怎么处理？"我问林清雪。
出乎意料，她看向我："你决定。你是钥匙，我是容器...但你是领导者。"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暖。无论融合了多少人格，她依然认可我的地位。
"让他们派三个人，不带重武器，进来谈判。"我做出决定，"其他人保持距离。"
赵铁峰接受了条件。十分钟后，他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士兵进入一楼大厅。我们简单清理出一个谈判区域，苏媚和白灵也加入了，只有唐小柔坚持留在医疗室照顾设备。
近距离看，赵铁峰比想象中年轻，约三十五岁，右眉有一道疤，眼神锐利如鹰。他自我介绍是前特种部队上尉，末日爆发后组建了这个幸存者基地。
"我们收容了七百多名平民。"他语气中带着自豪，"有完整的防御体系和农业系统。"
"令人印象深刻。"我保持警惕，"但为什么找上我们？"
"因为你们从商会大厦活着出来了。"女兵突然开口，她戴着中尉肩章，"那里是禁区，任何接近的人要么死亡要么失踪。"
苏媚的晶体眼闪烁："你们监视先知组织？"
"只是自保。"赵铁峰苦笑，"他们太强大，我们只能躲着。直到三天前...能量波动突然减弱，我们才敢派人侦察。"
他调出平板电脑上的画面——商会大厦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中央塌陷成巨大天坑，周围数公里内的建筑都覆盖着诡异的蓝色冰霜。
"这是你们干的？"
林清雪面无表情："是先知自己引发的坍塌。"
"无论如何，这给了我们希望。"赵铁峰身体前倾，"我们想邀请你们加入基地。像你们这样的...特殊人才，正是重建文明需要的。"
他刻意避免使用"变异者"或"异能者"这类词汇，但眼神不断瞟向林清雪的冰蓝长发和苏媚的晶体手臂。
"条件是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资源共享，互相保护。"他爽快地说，"我们有食物生产和医疗设施，你们有对抗变异体的能力。"
听起来合理，但末日中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正想追问细节，白灵突然竖起耳朵：
"他们在说谎！"她龇牙低吼，"车里有动静...更多人在悄悄接近！"
赵铁峰脸色一变，迅速后退："动手！"
两名士兵立刻举枪射击！林清雪反应最快，一道冰墙瞬间竖起挡住子弹。苏媚的晶体手臂变形为炮口，但我喝止了她：
"别杀人！制服就行！"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而发射某种蓝色脉冲波。被击中的士兵立刻僵直倒地，像是神经系统被干扰。赵铁峰和女兵躲到掩体后，朝通讯器大喊：
"B计划！重复，B计划！"
窗外传来车辆急刹的声音，至少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破窗而入！更糟的是，他们手持某种特殊的发射器——捕网枪和电击武器，明显是针对异能者设计的！
"他们早有准备！"我挥动震荡刀砍断一张射来的金属网。
林清雪双手按地，寒气顺着地板蔓延，将三个袭击者冻住脚踝。但剩下的敌人分散开来，从不同角度开火。一张带电的网罩住白灵，她惨叫一声变回人形，抽搐着倒地。
"白灵！"我想冲过去，却被赵铁峰拦住。他身手极佳，一记扫腿将我放倒，受伤的腹部顿时剧痛难忍。
"别反抗！"他掏出手枪指着我，"我们只要**样本，不想杀人！"
**样本？他们把我们当实验品？愤怒让我无视疼痛，一个翻滚躲开枪口，同时挥刀斩向他手腕。赵铁峰敏捷后撤，但没注意到身后苏媚的晶体丝线已经缠上他的脚踝。
"游戏结束，指挥官。"苏媚冷冷地说，晶体眼突然爆发刺目红光！
赵铁峰像被雷击中般僵住，双眼大睁，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更诡异的是，他的表情从痛苦逐渐变成呆滞，最后完全平静下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机械。
"只是帮你做出正确选择。"苏媚的声音突然变得多重，像是几个人同时在说话，"放下武器，命令你的部下投降。"
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赵铁峰真的照做了！他像个傀儡般转身，对还在战斗的士兵下令：
"全体停火...放下武器...服从命令..."
士兵们震惊地停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中尉尖叫："长官！你怎么了？"
"服从...命令..."赵铁峰重复着，表情空白。
苏媚的晶体部分此刻红得发亮，细小的数据流在她皮肤下快速流动。我瞬间明白了——精神控制！她一直在隐藏这种能力！
不到一分钟，所有入侵者都被制服。白灵和唐小柔安全了，但我的警惕性达到顶点。苏媚什么时候获得这种能力的？她还隐藏了什么？
"解释。"我冷冷地对苏媚说，刀尖微微指向她。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晶体丝线，赵铁峰立刻像断线木偶般瘫软。"高级神经接口而已。"她轻描淡写，"晶体组织可以释放特定频率的脉冲，干扰人类大脑的决策中枢。"
"而已？"我提高音量，"你控制了一个人的思想！"
"暂时性影响，最多持续两小时。"她检查着自己的晶体手指，"而且消耗很大，看——"
确实，她晶体部分的红光明显减弱，甚至有细小裂纹出现。
"你早就计划好了？引来他们，然后控制指挥官？"
苏媚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最有效率的方案。现在我们有了一支军队的情报和装备，还不用杀人。"
这冷酷的计算让我不寒而栗。但更可怕的是，从战术角度看，她是对的。
林清雪突然开口："你能控制多少人？"
"目前...三到四个普通人是极限。"苏媚坦诚道，"而且需要近距离接触。"
"持续时间？"
"视目标意志力而定。这个指挥官很强，最多一小时就会恢复。"
林清雪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惊讶地发现她不仅不反感苏媚的能力，反而表现出专业的兴趣。冰霜女皇的人格确实改变了她。
"处理掉他们。"林清雪突然说，"太危险了。"
"不。"我反对，"我们不是先知。把他们绑起来，等控制解除后谈判。"
"谈判？"她挑眉，"他们刚才想抓我们当实验品。"
"因为害怕。"我看向昏迷的赵铁峰，"如果我们证明自己不是威胁，而是盟友呢？"
苏媚插话："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建立关系。我的控制虽然暂时，但能留下...心理暗示。"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微妙，我不确定该不该追问细节。但眼下确实需要利用一切优势。
"就这么定了。"我做出决定，"苏媚负责审讯，获取基地情报。林清雪和白灵警戒外围。我来看守指挥官。"
分工明确后，大家各自行动。我把赵铁峰拖到单独的储藏室，用束缚带固定在一张椅子上。他很快就会醒来，我需要在他恢复理智前想好说辞。
储藏室堆满医疗物资，安静得能听见赵铁峰逐渐恢复的呼吸声。我检查系统状态，惊讶地发现一个新功能不知何时解锁了：
【情绪兑换系统升级】
【新增兑换物：情报】
【当前可兑换：赵铁峰的记忆片段（需身体接触）】
【消耗：200情绪值/分钟】
这太有用了！我立刻握住赵铁峰的手腕，激活功能。系统界面立刻弹出选项：
【兑换记忆：新曙光基地布防图（150情绪值）】
【兑换记忆：幸存者数量与分布（100情绪值）】
【兑换记忆：对异能者的真实意图（200情绪值）】
我毫不犹豫选择最后一个。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一个阴暗的会议室，赵铁峰站在投影前向一群军官汇报："...商会大厦的能量读数持续升高...如果爆发，整个北区都会被波及...必须获取异能者样本研究抗体..."
画面切换，赵铁峰独自查看文件，标题是《特殊人类收容计划》，其中一页标注着"...极端情况下可采取强制措施..."
最后一个片段：赵铁峰在病房里，握着一名昏迷少女的手，少女手臂上布满蓝色晶体纹路..."妹妹，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记忆结束，我松开手，陷入思考。赵铁峰并非单纯的猎捕者，他有自己的苦衷——妹妹被感染了？这解释了他们的"**样本"说辞。
就在这时，赵铁峰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我的瞬间，他剧烈挣扎，但束缚带纹丝不动。
"放松。"我平静地说，"如果要杀你，早就动手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嘶哑，"我感觉...有人在我脑子里..."
"那是苏媚，我们的精神系异能者。"我故意夸大她的能力，"她可以控制你，也可以读取你的记忆...比如你妹妹的事。"
赵铁峰脸色刷白："你怎么会知道小雨的事？"
小雨？同么巧合还是...不，不可能是我认识的小雨。
"记忆读取。"我继续虚张声势，"我们知道你袭击我们是为了找治疗方法。但暴力不是答案。"
"你们有办法治疗晶体感染？"他眼中突然燃起希望。
我犹豫了。说实话我们没有，但苏媚的晶体化似乎受控...这是个建立信任的机会。
"可能有。但需要合作，不是敌对。"
赵铁峰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如果你们真能救我妹妹...新曙光基地愿意成为你们的盟友。"
"首先，告诉我们关于你妹妹的一切..."
半小时后，我们达成了初步协议。赵铁峰承诺不再采取敌对行动，并愿意提供基地资源交换我们的"专业知识"。作为诚意，我们释放了所有俘虏，只扣留了他们的重武器。
"三天后我会带妹妹来见你们。"临走前赵铁峰说，"如果你们能缓解她的症状...整个基地都会支持你们。"
目送车队离开，我长舒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还意外获得了潜在盟友。但更大的问题摆在面前——苏媚的精神控制能力，和她明显早有预谋的行动方式。
回到医疗室，我发现她正在整理从赵铁峰小队那里缴获的装备。林清雪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气氛有些微妙。
"我们需要谈谈。"我直视苏媚的眼睛，"关于你隐瞒的能力，和今天的擅自行动。"
她坦然迎上我的目光："精神控制是最近才觉醒的，晶体化程度超过60%后出现的。至于引来他们...是的，我故意的。我们需要了解外界情况。"
"团队决策应该共同制定。"我强调。
"理论上是的。"她出人意料地承认，"但你们会反对我的方法，而事实证明它有效。"
这种功利至上的逻辑让我恼火，但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如果事先商量，我和林清雪很可能否决引诱军方的计划。
"下次提前说明。"我最终妥协，"另外，你的能力...有限制吗？"
"很多。"她展示晶体手臂上的裂纹，"每次使用都会加速晶体化。而且对意志坚定的人效果有限。"
林清雪突然插话："能控制我吗？"
这直白的问题让空气凝固。苏媚的晶体眼微微闪烁："没试过，也不想试。冰霜女皇的精神防御...恐怕会反噬我。"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无声的较量在目光中展开。最终林清雪轻轻点头，似乎满意这个回答。
"赵铁峰提到他妹妹的症状..."我转移话题，"听起来像是早期晶体化。苏媚，你有经验。"
"可以尝试抑制疗法。"她调出自己身体的数据，"但我需要更多医疗设备。"
"三天后他们会带她来。"我看向窗外的废墟，"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准备一个更安全的据点。"
"我知道一个地方。"林清雪轻声说，"小时候...我和小雨曾经住过那里。很隐蔽。"
我和苏媚都惊讶地看向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童年。
"在哪里？"我问。
"北郊森林，有个废弃的气象站。"她眼神遥远，"凯琳博士...就是救我们出来的研究员...她经常在那里做实验。"
凯琳博士——正是我们在通风管道里看到的那个女研究员！如果那里是她曾经的据点，或许还留有关于"容器"实验的资料。
"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决定道，"今晚先休息，加强警戒。"
夜幕降临，医疗点安静下来。白灵和唐小柔轮流守夜，苏媚则忙着分析从军方那里获取的数据。我躺在临时病床上，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情绪兑换系统：新资源可用】
【来源：林清雪】
【情绪类型：羞愤】
【可兑换物：医疗包/情报/...】
羞愤？林清雪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我好奇地选择查看详情，画面显示她正在隔壁房间...换衣服？系统居然连这种**都能捕捉？
我立刻关闭界面，但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如果林清雪的"羞愤"情绪能兑换物资，那么故意制造尴尬场面岂不是高效的资源获取方式？
这念头让我既愧疚又兴奋。末日生存本就道德模糊，而系统似乎正在引导我走向更功利的方向。看着熟睡的队友们，我意识到最大的威胁或许不是外敌，而是我们内心逐渐消失的底线...
窗外，最后一缕血色月光被乌云遮蔽，黑夜从未如此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