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裹着山雾漫进山谷时，我跟着赵云的剑光落在青云殿阶前。
玄铁剑的剑穗被风掀起，扫过手背，还带着昨夜鬼血的腥气。
"顾小友请。"赵云抬手推开朱漆殿门，青铜兽首门环撞出闷响。
殿内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涌出来，我看见掌门真人端坐在云纹蒲团上，鹤发垂至腰间，左手边是善算的清微长老，右手边是使九曜剑的苍梧长老——六位长老竟全到齐了。
"见过掌门。"我单膝点地，碎玉在舌下硌得生疼。
昨夜的磷火还在眼前晃：韩枫炸墙时飞溅的碎石，苏璃银簪上凝结的血珠，李明蹲在药箱前捡定魂丹的背影。
"起来。"掌门的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说吧。"
我直起腰，袖中还沾着鬼修的腐肉碎屑。
从幽冥宗夜袭的鬼将数量，到那柄劈碎韩枫盾牌的鬼头刀，再到赵云来援时各宗修士的配合细节，我说得很慢，每说一句，清微长老便在案上铺开的羊皮卷画一道红痕。
当说到鬼修退去后山雾里翻涌的阴云时，苍梧长老的九曜剑突然嗡鸣，剑鞘上的星纹泛起幽光。
"幽冥宗的阴脉术法。"掌门指节叩了叩案几，青铜灯树在他身后投下摇晃的影子，"三日前清微夜观星象，见天市垣主星暗了七分。
老东西，你算的那卦..."
"卦象显示'需'卦变'送'。"清微长老捻着胡须，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需者待也，讼者争也——他们等的，怕是我们的总攻计划。"
殿内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的轻响。
我想起昨夜山雾里那抹比鬼火更暗的阴云，后颈泛起凉意。
"顾小友。"苍梧长老突然开口，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的玄铁剑，"你带来的那支队伍，战力如何？"
"韩枫元婴后期，搏命时能硬抗结丹修士。"我摸出怀里的碎玉，指腹蹭过刻着"留鸡腿"的凹痕，"苏璃合体中期，剑招走的是刚猛路子；李明的丹药能让伤号半个时辰内恢复三成战力——各宗来援的修士...赵云长老带来的那批，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好。"掌门拍了下案几，震得茶盏跳了跳，"原计划黎明突袭，现在改。"
清微长老展开另一张图，图上用朱砂标着幽冥宗十三处要害："他们既已知晓我们的动向，必然加强前山防御。
但西脉地火口..."他的指尖点在图上某处，"三年前幽冥宗炼鬼丹炸塌了半座山，那地方地脉紊乱，鬼修最怕阳气，防御向来松散。"
"让韩枫带丹霞宗的火修去前山佯攻。"我盯着图上的红点，喉咙发紧，"苏璃领万剑阁的剑修从地火口突破——木灵族的藤甲兵跟我断后，专破他们的招魂幡。"
"心理建设。"苍梧长老突然插了句，"鬼修最擅摄魂，昨日战报里有三个弟子被鬼哭咒迷了心窍。"
我想起昨夜那个抱着断剑发抖的小修士，他的眼睛里全是翻涌的黑雾。"等下我去演武场。"我捏紧碎玉，"告诉他们，鬼哭咒再凶，也凶不过人心——当年苏璃在演武场赢我时，我被她的剑指着咽喉，可她的眼睛里只有胜负，没有惧意。"
"顾公子！"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明撞开殿门时，衣襟沾着草屑，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他怀里的布包敞着口，几颗定魂丹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怎么回事？"赵云按住他的肩膀。
"幽冥宗...他们动了！"李明喘得像拉风箱，"我刚才去药庐取补魂丹，看见西边天空有黑幡飘过——是冥河老祖的阴兵幡！
还有，山脚下的鬼市突然关了，所有鬼修都往地火口方向聚！"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清微长老的卦图被风掀起一角，"讼"字的墨迹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地火口。"我弯腰捡起那颗定魂丹，丹药上还沾着李明的血，"他们知道我们要从那里突破。"
"那怎么办？"李明扯着我的衣袖，眼睛里全是慌，"难道要改路线？
可其他地方..."
"不改。"我把定魂丹塞进他手里，"他们以为我们会怕，所以才把兵力往地火口调——但我们要更快。"我转向掌门，"请掌门传令各宗，半个时辰内到演武场集合。
让韩枫把霹雳火全带上，苏璃的剑擦三遍，木灵族的藤甲泡在晨露里——阳气越盛，鬼修越怕。"
"顾小友。"掌门突然笑了，他的笑纹里带着点我从未见过的锐利，"当年你在藏经阁抄功法时，我就说你像块被埋了十年的玉。
现在...该出鞘了。"
演武场的晨钟响起时，我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修士。
苏璃站在最前面，银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韩枫把霹雳火绑了满腰，正和丹霞宗的火修比谁的掌心雷更响；李明穿梭在人群里，把定魂丹塞进每个修士手里，他的布包已经空了，却还在摸怀里的最后几颗。
"各位！"我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演武场的石壁上，"幽冥宗的鬼火再凶，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等我们破了他们的老巢，我顾尘烤十只鸡腿——不，烤二十只！"
台下响起哄笑。
苏璃抬头看我，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顾尘，这次我要第一个冲进鬼殿。"
"好。"我摸了摸腰间的玄铁剑，剑鞘里传来细微的震颤，"我给你打前阵。"
夜深时，我独自爬上青云峰顶。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衣领，远处幽冥宗的方向，阴云像团化不开的墨。
玄铁剑突然嗡鸣，剑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光。
我摸出那颗碎玉，放在唇边，"等打完这仗，烤二十只鸡腿。"
山雾漫上来时，我看见阴云里有光闪了闪——像是鬼幡的尖角，又像是剑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