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柳书记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
“鬼知道,我来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这么失态。”
“不是要开会吗?等会儿就清楚了。”
“走,先去会议室等着,我听秘书说,柳书记先去医院了。”
……
十几分钟后,柳书记的车在市医院门口一个急刹停下。
早已接到通知的葛院长立刻带着几名主任迎了上来。
“柳书记!”
“伤者情况怎么样?”柳书记的声音沙哑,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葛院长语速极快地汇报:“万幸,没有伤到脏器和骨头,是皮肉伤。只要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能康复。”
柳书记紧绷的身体这才略微一松,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吸到了一口氧气。
没死就好,没残就好!
“葛院长,听清楚!”
柳书记的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位伤者的身份,极其特殊!你们医院,必须动用最好的资源,用最快的速度,让他康,复!”
“明白!我明白!”葛院长连连点头,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人醒了吗?”
“已经醒了。”
“带我过去。”
“是!”
三楼,特护病房。
黎援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神却灼热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李圆圆。
“圆圆,我真的没想到,在那种时候,你会不顾一切地……”
“援朝!”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柳书记带着一股寒风闯了进来,打断了黎援朝的深情告白。
黎援朝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援朝,是柳叔对不住你!”柳书记快步走到床前,脸上写满了愧疚与后怕,“你放心,柳叔向你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一定把凶手揪出来!”
“柳叔。”
黎援朝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足以掀翻阜宁官场的惊涛骇浪。
“我真的没想到,阜宁县的治安,会差到这种地步。”
“我现在很怀疑,把一个几十亿投资的冶炼厂,建在这里,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轰!
柳书记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响,呼吸瞬间停滞。
他眼中的焦虑几乎要溢出来,声音都有些发颤:“援朝,再给柳叔一个机会!柳叔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跟在后面的葛院长等人,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几十亿的冶炼厂?
我的天,这床上躺着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援朝,你就别吓唬柳书记了。”
就在气氛凝固到冰点时,李圆圆忽然笑着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黎援朝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的寒冰瞬间融化,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
“行,行,都听你的。圆圆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书记震惊地看了一眼李圆圆,心里翻江倒海。
这个女人……竟然能把黎援朝拿捏到这种程度?
“援朝,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柳叔来办!”
“嗯。”黎援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若不是李圆圆开口,他现在已经打电话回京城,终止这个项目了。
“李老板,”柳书记转向李圆圆,语气客气了不少,“援朝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柳书记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柳书记不敢再多留,他必须立刻回去,调动全县的力量,把那个该死的枪手挖出来!
他现在是在跟自己的政治生命赛跑!
等柳书记火急火燎地离开,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黎援朝的目光重新变得温柔似水。
这辈子,他,黎援朝,就认定这个女人了。
在他中枪倒下的瞬间,是她,不顾生死的扑了上来,用她那柔弱的身体挡在了自己身前。
夫复何求?
足矣!
迎着黎援朝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目光,李圆圆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恶心,低声问道:“援朝,你看清开枪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黎援朝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当时只听见你的尖叫,然后背后就像被锤子砸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就好。
李圆圆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圆圆,你当时离得近,应该看见了吧?”黎援朝追问道。
李圆圆的演技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她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随即摇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我只看到一个黑影拿着枪从芦苇丛里跑出来,他戴着头套,我……我什么都没看清。”
“他们是有备而来,肯定不会暴露自己。”黎援朝没有丝毫怀疑。
“援朝,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粥吧?”李圆圆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被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那我马上去!”
话音未落,李圆圆像是躲避瘟神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黎援朝心里却暖洋洋的。
看,她一听我饿了,就这么着急。
他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心上人端着热粥回来。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黎援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圆圆怎么还没回来?难道……那帮枪手还不死心,去找她麻烦了?!”
想到这,黎援朝猛地坐起,不顾伤口的剧痛,大声呼喊:“医生!快来人!医生!”
……
另一边,李圆圆一口气跑回出租屋。
当她推开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沿,背对着她抽烟时,所有的伪装、坚强和算计瞬间崩塌。
她的眼圈一红,忽然很想哭。
“张诚……”
她哽咽着,像一只受伤的燕子,快步向他冲去。
张诚听到声音,掐灭了烟,刚一转身,就见李圆圆扑了过来。
他眉头一皱,没有躲闪,而是在她即将撞进怀里的前一刻,伸出双臂,稳稳地架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的距离,停在了一臂之隔。
“疯够了?”
张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圆圆愣住了,看着他深邃而冰冷的眼神,委屈地跺了跺脚。
“张诚,你混蛋!”
角落里,张剑豪几人强忍着笑意,大气都不敢出。
“我混蛋?”
张诚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还没问你们,谁给你们的胆子,去动黎援朝?”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知不知道他要是死在阜宁,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他陪葬!”
“那又怎样!”李圆圆梗着脖子,眼眶通红,“他想让你死,我就让他先死!”
“二狗哥,李知青说的对!”张大脑袋瓮声瓮气地附和。
“谁动你,俺们就动谁!”
“二狗子,这事儿不怪李知青,是我们自己要干的!”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维护,张诚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我教你们的,遇事要动脑子,和气生财,都喂了狗了?”
“你们以为,杀了他,事情就结束了?”
张诚的目光最终落在李圆圆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他的家,他的背景,会把整个阜宁县翻过来!到时候,不只是我们,你的姐姐,我的家人,还有录像厅,服装店,所有跟我们沾边的人和事,都会被碾得粉碎!”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李圆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剑豪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瞧着二狗哥你做事才最冲动……”
“你说什么?”张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没,没说啥!”张剑豪吓得一个哆嗦。
“枪呢,都拿出来。”张诚的声音不容置喙。
“哦……”
张剑豪不敢怠慢,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沉甸甸的黑布袋。
“哥,家伙都在这儿了。”
张诚缓缓蹲下,拉开布袋的拉链。
当他看到里面除了几把五四手枪,竟然还有两颗墨绿色的手榴弹时,眼角也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拿出一把手枪和一盒子弹,丢给张剑豪。
“这个你留着防身。”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响。接下来整个阜宁都会严打,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应道。
“行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碍眼。”张诚挥了挥手。
“哥,那我们去录像厅了!”张剑豪如蒙大赦,第一个溜了出去。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张诚和李圆圆。
张诚看着她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心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的情意,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他已经有了施阳阳。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他开口,语气恢复了淡漠。
“张诚,你……”李圆圆被他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气得差点哭出来,“你就没有一句别的话要说吗?”
张诚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这次……谢了。”
“但是,没有下次。”
说完,他不再看她,只是望着窗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圆圆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猛地一跺脚,转身跑出了房间。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张诚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能给的,只有这么多。
他很清楚,李圆圆是那种飞蛾扑火的性格,一旦认定,便不顾一切。
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快刀斩乱麻。
至于她将来会遇到谁,会走向何方,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最关键的是,他始终觉得,李圆圆这种女人,天生慕强。
或许有一天,当她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强、更能让她仰望的男人时,自然就会将自己忘掉。
“哎。”
一声低叹,消散在烟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