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以后怎么样,不重要。”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对“功绩”和“事业”的贪恋,只有一片滚烫的赤诚。
“我只想尽快去大西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自从昨天听那些下过乡的大爷们说完,我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只要一闭上眼,我仿佛就能看到那些为了看病要跋山涉水几十里的病人,看到那些在土房子里苦苦支撑的赤脚大夫。”
“院长,我的力量可能微不足道。”
秦东扬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狠狠地砸在周院长的耳膜上。
“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要有人开始行动,那至少就有了帮到他们的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视着周院长。
“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大西北的人民,就真的只能永远这么苦下去了!”
周院长整个人都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死死地盯着秦东扬。
那火焰里,是震撼,是激动,更是一种被尘封多年的理想,再次被点燃的滚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小子……这小子他娘的是个真正有大爱的人啊!
过了许久,周院长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所有感慨都吐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秦东扬面前,一双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好!说得好!”
周院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秦,你今天……又给我这把老骨头上了一课!”
他看着秦东扬,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赞叹:“这才是医者仁心!这才是我们该有的社会责任感!”
秦东扬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院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样!”他当机立断,语气变得果决,“市里那边,我等会儿就去找市中心医院的袁院长!我们两家医院联名,以你秦东扬个人的名义,向市卫生局递交申请报告!”
“县里这边,”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东扬,“就按我刚才说的,你亲自去找虞书记谈!”
“我相信,没人会拒绝这样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秦东扬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动容。
他朝着周院长,郑重地鞠了一躬:“院长,谢谢您。”
周院长欣慰地笑了,扶起他:“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点醒了我这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子!”
……
离开了会议室,走廊里空无一人。
会议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
就在那门锁落下的瞬间,秦东扬脸上所有滚烫的赤诚与激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冰冷。
他要去大西北,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那些素未谋面的病人。
那些都是真的。
但更重要的,他要去抓的,是一条隐藏在茫茫大西北的毒蛇。
莫光辉!
当然,如果能借着抓捕莫光辉的机会,顺手推动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大西北的人民带去一些真正的帮助,他何乐而不为?
这甚至能成为他最好的伪装。
毕竟,莫光辉就算再怎么自大,也绝对不会想到,清河县会为了抓他一个人,而兴师动众地搞出一个跨省的长期医疗支援项目。
他莫光辉,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只可惜,他不知道。
秦东扬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天,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导致莫光辉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给整条街的街坊邻居集体投毒的惨状!
那份深入骨髓的内疚与愤怒,至今仍在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这笔血债,秦东扬要让他用命来偿!
秦东扬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了另一栋楼。
他到了虞司棋办公室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了虞司棋的声音。
秦东扬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虞二哥。”
虞司棋正在看文件,看到他进来,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哟,稀客啊!我们的大功臣,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秦东扬没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把成立医疗支援队,准备去大西北的想法,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虞司棋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放下腿,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从吊儿郎当,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
他足足愣了十几秒,才表情严肃地看着秦东扬:“东扬,你是认真的吗?”
秦东扬点了点头。
虞司棋吐出一口气:“你这个想法……的确很不错!”
他绕着办公桌走了两圈,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嘴里啧啧称奇:“行啊你!别人都是想着怎么往上爬,你怎么专挑这种苦地方钻?这思想觉悟,我真是……自愧不如!”
他夸了一通,忽然又笑了起来,眼神变得促狭:“不过,这种事儿你找我干嘛?”
虞司棋笑眯眯地看着他,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这可是大好事,是正儿八经的政绩!你应该直接去找我爸说嘛。”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用肩膀撞了撞秦东扬:“再说了,就咱们这关系,也不是外人,对吧?”
看到秦东扬没反应,虞司棋脸上的笑容更玩味了:“怎么?你小子不会是忘了吧?”
“后天,可就是我爸的生日了,”他眨了眨眼,“你之前可是亲口答应了梦瑶,要来参加我爸生日宴的。”
“这事儿,你总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你不认账了吧?”
别说,秦东扬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事情一件比一件麻烦,虞书记的生日宴,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下。
好在他反应够快,立刻给自己找补。
秦东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理所当然的责备:“看你说的,我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虞叔的生日,我能忘?”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扯谎:“礼物我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