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刚敖爆珠等人,都等着陈世贤出声。

“明天的庭审,一定会很精彩。”

“大家猜猜看,到时候,张崇邦和他的组员,是会义正言辞、痛心疾首地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还是不甘心,为自己辩解?”

陈世贤轻轻摇晃着。

“当年坐牢的又不是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别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

“当身份逆转,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张崇邦当然会知道疼,知道躲了。”

“我猜他,肯定有他的一通大道理,为自己辩解。”

邱刚敖嗤笑一声,冷冷地道。

“这个扑街,最双标了,对别人一套标准,对自己一套标准。”

“他站在被告席,理由借口,绝对比谁都多,说的比谁都漂亮!”

爆珠鄙夷地翻着白眼。

“我也觉得。”

阿华、阿荃、公子强一致认可。

“不管张崇邦怎么辩解,把事情粉饰得多好看,铁打的事实,他赖不掉!”

“这次公开审理,全民监督,警方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是准备拿他们立典型。”

“张崇邦和大白鲨他们,进赤柱进修的时间,只多不少!”

陈世贤微微一笑,目光扫向邱刚敖和爆珠他们:“我们是不是,很久没去赤柱看看老朋友了。”

“阿敖、爆珠,是时候去探望一下大圈龙、盲蛇他们。”

“告诉他们,新朋友进监,一定要帮忙好好关照关照。”

邱刚敖、爆珠、阿华等人脸上,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崇邦,进了赤柱,就好好享受吧!”

……

次日。

法庭,记者们早早的等待在门口,架起长枪短炮,在门外等候。

不少市民也都自发的到场。

整个法庭门口从未有过的热闹,熙熙攘攘的,比菜市场还夸张。

“唰、唰……”

两辆押送车停在法院门口,法警们面无表情地跳下车,拉开车门。

张崇邦、大白鲨、吕思慧、曹云等整组成员,总共七名,被押送下来。

因为要上庭,大家都换上了正装。

张崇邦手上戴着手铐,不复往日的精气神,无精打采的,青色的胡茬显现,整个人显得十分颓败。

大白鲨、吕思慧、曹云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在法警的押送下,朝着法庭高高的台阶走去。

“哗啦!”

记者们蜂拥而至,在法警的阻拦下,争先恐后地冲过来。

不断地把话筒戳到张崇邦的脸上,嘴上。

强戳虽然十分不礼貌,但对于这些行为,法警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象征性地拦一拦。

枪杀同僚,冒领功劳,还能心安理得,他们看不起张崇邦这组人!

这些扑街,罪有应得!

作为执法人员,他们根本无法共情这些害群之马。

这根本就不是差人,而是披着警服的鬣狗群,是老鼠屎,无耻!

“张崇邦,你们枪杀同僚,吃人血馒头,晚上睡得着吗?”

“据说,你杀死的姚sir,不仅仅是你的上司,还是你多年的挚友,请问当时,你是出于什么心理,不去自首的?”

“君度酒店现场,你们总共杀害了包括姚sir在内的七名警员,全组欺上瞒下,是否以前也这么干过?”

“刑讯逼供、枪杀同僚,冒领功劳,搞小团体,不守警队的规矩,是不是警队的常态?”

……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越问越犀利。

“无可奉告,谢谢!”

张崇邦低着头,不断躲避着记者的话筒,脸色阴沉,比吃了屎还难看。

大白鲨、吕死慧、曹云等人此刻恨不得带上黑色的头套,装鸵鸟,钻进地缝里面去。

这些提问,不断地鞭挞着他们的脸,打得火辣辣的,将他们拉向深渊,拉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解开遮羞布,直视自己的肮脏。

“乐色!乐色!”

“死刑!”

“死刑!”

市民们在门口,见到他们到来,也都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冲着张崇邦和大白鲨等人的背影,叱骂,高呼。

显然,市民们对于张崇邦等人的所作所为,是非常愤怒的。

张崇邦听到震耳欲聋的叱骂和呼喊,头埋得更低了,选择装鸵鸟。

他们在法警的押送下,刚刚走进候审大厅,就看到大厅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等候。

这些人,都是君度酒店枉死警员的家属。

张崇邦看到这些人,心头一震,有些无颜面对,一个个羞愧地把脸埋了下来。

大白鲨还低声问法警:“可以给个头罩吗?”

“都到这了,还要什么头罩,怎么,没脸见人啊?”

法警没好气地道,显然是故意的。

“我们只是犯了错,又不是没人权,请给我们该有的尊重!”

张崇邦见大白鲨被怼,护着道。

突然,一道人影就扑了上来。

“张崇邦,你还老姚命来!”

一道人影,扑了上来,死死地拽住张崇邦的衣领,是一个女人,她憔悴的脸上青筋爆起,眼底翻涌起无尽的恨意,裹着声嘶力竭的嘶吼。

“嫂、嫂子!”

张崇邦看清冲上来的妇女,表情一滞,面露愧色,没脸面对。

白了半边头发的妇女,正是姚若成的发妻沈月。

一段时间不见,她最少老了五岁,在她的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被吓得嗷嗷哭。

“不要叫我嫂子!”

“张崇邦你骗得我好苦啊!”

沈月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声泪俱下:“老姚在世的时候,对你如何?”

“你惹事,他多少次帮你扛,帮你擦屁股,你要生仔,他早早的就让我给孩子准备东西。”

“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你亲手杀了他!”

“还踩着他的尸首,坐他的位置,你有良心吗?”

“我真想剖开你的心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沈月捏着拳头,和着眼泪,一下一下捶打着张崇邦。

周围的其他警员家属,也全都围过来,怒目而视。

“嫂子,你冷静点!”

张崇邦双目微红大声地道:“害死姚sir,我也不想的!”

“可是事实发生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是隐瞒了一切,但我也日日夜夜受到刮骨剜心的剧痛,我发誓,我绝无私心!”

“只是为了保住姚sir的声誉,给你和孩子争取到抚恤金。”

“不能让姚sir白死啊!”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张崇邦脸上,打断了他振振有词的辩解。

“你说你没有私心?”

沈月痛心疾首,用手指重重地戳着张崇邦的心口:“没有私心,你隐瞒老姚死因,得了多少好处,你敢说吗?”

“如果没有曝光,你到现在还披着伪善的面目,假惺惺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享受着我们对你,对你这个仇人的感恩戴德!”

“二宝还叫你邦叔!”

“你升职加薪,名利双收,风光无限。”

“老姚躺在墓园里,含冤而死,尸骨冰凉,他的家人肝肠寸断!”

“这就是你的没有私心?”

“张崇邦,你入队开始,就是我们家老姚带着你。”

“他敞敞亮亮的活了一辈子,没想到,到死,是你这个最正直,最清高的的手下,给他抹黑!”

沈月用无比陌生的眼神,盯了张崇邦数秒,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谁稀罕那些补偿,谁想要那些抚恤金,我和孩子,就算流落街头,就算饿死,也不要用他的血肉换来的钱。”

“我们只想要一个真相!”

“只想要你们这些凶手,付出代价!”

张崇邦面对沈月如泣如诉的质问,无言以对。

如同被剜心一般,心口一阵发紧疼痛,呼吸都不畅了,十分痛苦。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别扭。

有人坏,但是他坏得坦荡,坏得干脆,这种人做坏事,他不会有心理负担,更不会自责和痛苦。

如果被抓,上了法庭,他的悔恨,他的痛苦,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为了减刑而已。

而张崇邦这种就不一样了。

他道德标准高,人又死犟,心中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自认为自己是崇高的,跟别人不一样,所以他痛苦。

这也就造成了他的双标。

因为,他做出了有悖道德和底线的事情,就会情不自禁地开解自己,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开脱。

保持自己完美,一丝不苟的正直形象。

可一旦事情曝光。

他的痛苦也是加倍的,要直面破碎的自己,这种滋味,让他痛不欲生。

“嫂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人死不能复生,姚sir的死,我也很痛心,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补偿你们的机会。”

“只要你们不闹,少判我们两年,等我们出来,一定代替姚sir,代替其他同僚,尽力去弥补大家。”

“请相信我们!”

张崇邦自以为真诚的话。

听在众位家属的耳中,却是如此的恬不知耻,六名枉死的警察家属,一个个双目赤红,满脸怒容。

越听,越觉得气愤,纷纷愤恨地冲了上来,挥拳的挥拳,撕扯的撕扯。

法警慌忙将这些暴怒的家属阻拦开来。

可是这些家属,已经失控。

“还我儿子的命!”

“你们这些恶魔,给我老公偿命!”

“我跟你们拼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还想减刑,完全没有半点愧疚,去死!”

……

家属们疯狂地撕扯张崇邦和大白鲨等人,现场瞬间陷入混乱。

“哔哔哔!”

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法警们拿着警棍,冲了上来,分开了这些情绪激动的家属,匆忙将张崇邦和大白鲨等人,拉进了候审室,隔离开来。

“喔,真是精彩!”

陈世贤在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

邱刚敖、爆珠、阿华、阿荃几个也全都一脸幸灾乐祸。

“我说过,会让张崇邦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

“走,进观众席,等着,好戏在后头。”

陈世贤微微一笑,带头走进了2号庭审现场,厚重的橡木门,缓缓开启。

讽刺的是,这个地方,就是之前,他们接受审判的地方。

一走进去,几人都有些恍惚。

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们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被上司司徒杰背刺、被富商霍兆堂恩将仇报、被张崇邦的正义裹挟的时候。

时空倒转,空荡的法庭,将他们拉回现实。

现在,一切都发生了逆转。

司徒杰被贬成军装,霍兆堂扑街,张崇邦即将上庭,接受正义的审判。

陈世贤和邱刚敖、爆珠等人,这一次,从容地走上观众席,一字排开,坐了下来。

十五分钟后。

整个观众席,座无虚席。

法庭的最上方,审判长,带着银灰色假发,穿着传统黑色长袍,坐在一把高背座椅上。

左右两边,是四名陪审员。

最边上的书记员,会将此次案件审理的全过程,全部记录下来。

后方则是七名从各行各业随即抽取出来的七名陪审员。

他们不一定是法律从业者,也不要求对于法律有多么的精通,但是却拥有决定权。

裁决的时候,有五名陪审团成员,认为被告有罪,才能裁定罪名成立。

在下边第一排则是公诉人和被告律师,以及证人的席位。

没一会,张崇邦、大白鲨等人,就在法警的押解下,被送入后方铁栅栏里面的被告席。

陈世贤的目光循声望去。

刚刚还衣冠楚楚的张崇邦和大白鲨等人,现在变得十分狼狈。

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伤痕,鼻青脸肿的,西装革履的衣服,也被撕扯得如同叫花子一般。

在港岛,因为殖民原因,遵循鹰方的司法制度,法官上庭也传承了戴假发,穿黑袍的服饰特征,象征着权威、抓中、严肃、公正。

而被告在庭审这天,换上整洁正式的衣服,这也是港岛法律体系中,长期形成的庭审传统和规范。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体现出对法庭的尊重,给法官和陪审团留下好印象。

陈世贤等人在看张崇邦,张崇邦等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双方目光接触的一刹那。

张崇邦的双眸之中,就涌起了阵阵寒雾,眼神之中一片冰冷和恨意。

虽然没有证据。

但是,他们可以确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世贤和邱刚敖他们搞的鬼。

这是复仇!

“扑街,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害我们的!”

大白鲨表情激动,双手带着手铐,站了起来,撑在栅栏上,大声地怒道。

陈世贤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眼神之中无悲无喜,十分淡定,仿佛目空一切。

张崇邦有一种错觉,一种被人当做蝼蚁的错觉。

一种被人任意拿捏的错觉。

“咚!”

审判长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手中的法槌轻轻地敲击。

他充满威严,表情庄重地扫过张崇邦几个:“安静!”

“张崇邦你们衣冠不整,大声喧哗,小心罪加一等,控告你们藐视法庭!”

大白鲨怒火冲头,更加激动了,不服地大声道:“法官大人,我们不是故意藐视法庭的,这是被那些家属给打的,是法警渎职!”

法官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坐下!”

法警皱眉,严肃地用警棍敲了敲护栏,大声地呵斥。

“大白鲨。”

张崇邦低声训斥。

大白鲨这才讪讪然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整个法庭,暂时恢复了安静。

“各位,鉴于此次的案情复杂,社会影响力大,此次审理,将全程公开,由媒体和市民们共同监督。”

“现在开庭!”

审判长严肃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