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珏看向隋怜,他的神女大人果然聪明至极,她在进入院子前就猜到了腾蛇是想设局引她们步入陷阱,所以一定会故意激怒她们,而它一直将她视为天敌般畏惧,那它最先下手的对象必然会是君长珏。
这条蛇先前并未和他打过交道,还以为他当真是头脑简单,能任它玩弄的蠢货。
现在,他只是用了九根狐毛,便让它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蠢货。
隋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中含着轻柔的笑意,听在腾蛇耳里却是最无情的嘲弄:
“腾蛇,你或许不知,但九尾天狐的幻化之术在三界之中都没有对手,今日你算是见识到了。”
腾蛇恼怒地嘶吼:“恶毒的女人,狡猾的狐狸,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定不得好死,天道不会放过你们的!”
它不敢相信,它精心设下的局就这么被他们毫不费力地破去了!
而它所做之事在她们口中就像是一场笑话!
隋怜听着它无能狂怒的咆哮,嘴角的笑意却变得更浓,“腾蛇,不得好死的是你。”
她今日和君长珏一起前来,可不只是为了嘲笑这条蛇的智商。
下一刻,真正的狐尾化为利刃,骤然出现了腾蛇的正上方,它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刺穿七寸。
这一次它被刺穿的不只是一魂一魄,这是它的本体,君长珏伤了它的命根子,这一下就差点打散了它的魂魄。
七寸上的伤口无法愈合,它能感受到它好不容易修来的法术在渐渐消失,就连它的生命也在一并消逝,它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可内心的执念却仍旧旺盛。
它是仙,不死的仙!
在极度的惊恐之中,腾蛇疯癫地大叫,“我已经成仙了,我已经成仙了!你们杀不了我!”
闻言,君长珏眼里的讽意森冷,无情嘲弄,“朕可从没听说过吃小孩的神仙。”
腾蛇叫得更响了:“你只是个长着先天天赋在人间横行霸道,又沉溺于美色享乐的妖物,你懂什么修行成仙的法门!人命如蝼蚁,那些小崽子能进入我的体内与我一道成仙,这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
对它荒唐的言论,君长珏只是回以憎恶的冷笑。
他从不觉得成仙有什么好的,更不觉得神仙就比妖类要高贵,而对于这条为了一己私欲丧心病狂的蛇,他以它也出自妖族为耻。
他已经懒得和这种畜生谈论任何,只想亲手了结它,让曾死于它口中的冤魂得以安息。
“腾蛇,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隋怜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十分动听,温柔到让濒死的腾蛇头晕目眩。
“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死去吗?”
她温声细语,循循善诱,“你应该把那个将你养在井里的人是谁说出来。”
“那人虽然一直喂养你,但你也很清楚,这些伪善卑微的凡人只是想利用你为他们做事,与你带给他们的恩情相比,他们提供的那点食物简直不值一提。”
“现在你已经陷入了绝境,可这些利用你的人却还好好地藏在暗处袖手旁观,你就不恨他们吗?”
“若我是你,我就绝不让那人占了这个便宜,我定要让他也魂飞魄散,那是他该你的,难道不对吗?”
在此时的腾蛇耳里,隋怜这番话简直犹如天籁。
它癫狂地想,她说得对,她说得太对了!
它可是高贵的神仙,那个卑微如蝼蚁的凡人却将它藏于这口井内,让它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就拿着那点口粮作为要挟,将它当狗一样使唤。
也不知天道究竟看上那个凡人的什么了,居然还下令让它听命于对方,害得它忍辱负重了这么久。
还有这次对隋怜和君长珏设局的事,这明明是那人的筹谋,可他却始终躲在暗处连面都不肯露,只把它推出来做饵,害得它被君长珏暗算,多年修为毁于一旦,这人何其可恶!
虽然天道不许它透露那人的名字,可现在它都快魂飞魄散了,它怎么能放过他呢?
“他叫……”
就在它要说出的瞬间,它的体内骤然亮起金光,炸开了它原本就虚弱的残魂。
君长珏反应极快,他在察觉到不对后立刻放出狐火去和金光抗衡,可腾蛇早就被人在体内下了禁咒,一旦它试图说出那人的名字便会立刻魂飞魄散,再无生息。
“它已经死透了,那人早就料到了这一日。”
君长珏面色冷沉地收回了狐尾,他手指一抬,原本埋在地下的腾蛇尸身便破土而出,落在了隋怜眼前。
腾蛇的血肉已经干瘪下去,倒是一身蛇皮仍是森冷的惨白,并未萎缩暗淡。
隋怜望着蛇皮,低声道,“白绫。”
若是她没猜错,这才是规则真正要她找的“白绫”。
规则提到的四样东西:银针、画皮、白绫和绣花鞋,听上去只是四件人间常见的物件,但其实它们都只是代称,所指代的是四个“神仙”身上的部位。
腾蛇的蛇皮是白绫,混沌的心脏是绣花鞋,剩下两样东西是什么,尚且不可知。
而规则所说的要小心赝品,其实是在提醒她,这四位“神仙”都会伪装,它们会露出虚假的破绽诱她上当,而她若是不小心迈入陷阱中,便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君长珏,腾蛇刚才那一手十足阴险恶毒,若不是她和君长珏都心有防备,他那九条漂亮的狐尾怕是就会……
想到那一幕,她的眼神冷如冰霜。
“这条蛇的皮看起来确实很像白绫。”
君长珏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他盯着腾蛇的皮也点评了一句,然后一脸晦气道,“真难看,烧了得了。”
他是真的嫌弃腾蛇这种分明出身妖族,却偏要走邪路去修仙当天道走狗的家伙,若不是隋怜和他说了她有个计划,他根本就不会进这院子,只会直接放火烧了这里。
隋怜无奈道,“不能烧,这东西留着有用。”
君长珏微蹙着眉,面露些许困惑。
他想不到这蛇皮留着能有什么用,难不成神女大人是打算拿来做件蛇皮衣裳?
但隋怜说不烧,那他就不烧。
身为雄性,他得听媳妇儿的话。
隋怜先是用法术从腾蛇的尸身上剥出完整的蛇皮,然后拿出她放在袖子里的乾坤袋收了蛇皮,一切都做完后,她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她走到井边,轻轻念起神语。
虽然井口上的阵法尚未破解,但这为逝者祈愿的神语本身也不是法术,而是一种无形的愿力,能够穿透世间一切屏障,抚慰那些在世间苦苦挣扎的怨念。
君长珏看着她温柔的侧脸,眸色也变得柔和缱绻,而他自己都并未察觉。
待隋怜破了煞后,她骤然回首望向院门。
从她和君长珏进了院子后,那外面就一直有东西在窥探她们。
那东西的脚步很轻,气息也十分轻微,它不敢进门,就在木门上悄悄地挖了个洞,用一只赤红的眼珠打量着里面。
现在见隋怜回过头,那只眼珠飞快地转动了一下,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察觉了,门后的东西便要抽身而退。
可它刚动了动,又忽然定住了身子。
刚才还被它窥探的人,忽然就站在了它身后,微笑着问它,“小纸人,你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