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当官日常 >  第375章 不知节俭

东荣府自前朝时便是开国功臣居所,沅朝后也沿袭前朝旧制将东荣府赐于开国功臣,仁太祖时曾将此府赐于从龙有功的功臣,恰此功臣是皇室中人,自此后,东荣府所居皆皇亲重臣。

如今东荣府所居,乃先帝亲叔——荣昌王靳玄术,当年为救太上皇性命断了腿,从此断送前程至今拄拐,太上皇在位时曾下旨护佑靳玄术可居东荣府子孙三代,靳玄术之子靳玄旸年少时为救先帝殒命,先帝便将子孙三代延至六代,且多荣宠。

东荣府不参与政事,但在朝中也有少许门生,不站队、不插手,与朝中各方势力井水不犯河水。

饶是许宴知接手都察院后也不曾过问东荣府事务,若非此间陆戎珵出事,她都快忘了京中还有个东荣府。

马车赶往东荣府,许宴知静声扶额,在脑中理顺东荣府中关系。

靳玄术算高寿,前些时候才过完七十七岁寿辰,据说当日前去贺寿之人堵满了府门街道,宫中不仅送出寿礼,连靳玄政、靳玄歆,靳玄嘉禾都前去为其贺寿。

靳玄术子嗣不多,膝下三子一女,女儿嫁到昌河年氏,一子为先帝而死,一子靳玄锦无官身,整日游山玩水,吃喝享乐,一子靳玄宏品行端正,爱好诗书。

靳玄术有孙四人,三男一女。孙女前年嫁入浦昌高氏,靳玄珞、靳玄斯函、靳玄绪三个孙儿中唯有靳玄绪弱冠时被先帝恩准入朝为官,虽官职不高不低,但也算殊荣。

靳玄术年事已高,府中事务跳过子由其孙——靳玄宏之子靳玄绪打理。

靳玄绪年岁比许宴知小两岁,听说他为人谦和,心思机敏,政绩尚可,从不与人结怨,在朝堂不与人私交,虽未与她打过交道,但她对此人印象尚可。

眼下陆戎珵之事未必是靳玄绪所为,想到这许宴知心定下不少,只要不是府中主事之人所为,此事就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马车在东荣府门前停下,府门护卫兵上前盘查,不等车夫自报家门护卫兵就直直朝着马车走去,车夫见状只好先上前打开车门,护卫兵越过车夫直接掀开车帘。

许宴知仍维持扶额之姿,闻声抬眸。

她目光冷沉,如刺逼人,抬眼间威势便直直漫过去,压得护卫兵心尖一震,护卫兵自知失礼放下车帘后退抱拳:“大人恕罪,东荣府乃京中重地,来人都需仔细盘查。”

车夫上前重新拉开车帘,许宴知受其搀扶慢条斯理从马车上下来,不轻不重瞥一眼护卫兵,“东荣府自有东荣府的规矩,不过这规矩也太心急了些,连容人自报家门的时间都没有。”

护卫兵背有冷汗,“大人恕罪。”

“郡王可在?”

“回大人,郡王有公务在身,暂未回府。”

许宴知闻言微滞,道:“劳人通传,就说我有事和郡王相商,请他回府一趟。”

护卫兵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敢问大人是?”

“丞相府,许宴知。”

护卫兵立马道:“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

护卫兵动身去给靳玄绪传话,许宴知抬步往东荣府门走,门口的小厮迎上来问:“大人稍后,请报名讳让小的进府通传一声。”

“许宴知。”

小厮愣了一下,急忙进府通传。

不消片刻,许宴知被一众小厮请进府,到正堂时靳玄锦和靳玄宏都在,除此之外还有靳玄斯函和靳玄珞。

许宴知抬手行礼,“见过世子。”

靳玄宏起身回礼:“丞相大人。”

“不知大人今日登门,府中招待不周,大人见谅。”

“无妨,本就是我来得唐突。”

东荣府虽未与许宴知打过交道,但府中听过许宴知在京中的事迹,年纪轻轻就位于一品,又是先帝宠臣,如今更担辅佐新帝之责,不论是朝中势力还是帝王亲疏都远胜过已行三代的皇亲。

“不知大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许宴知似笑非笑,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来讨回我的人。”

靳玄宏一愣,“大人所言何意?”

“世子听不懂,自有听得懂的人,”许宴知不急不缓开口:“陆戎珵,都察院监察御史,我带出来的人,若在东荣府出了事,恐怕世子得亲自向圣上解释一番了。”

靳玄宏面色严肃,“丞相大人,此事我的确不曾听闻,可否容我在府中仔细查一番再给大人回复?”

许宴知谈谈勾唇,“请便。”

靳玄宏叫走了堂上的其他人,许宴知闲坐饮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布谷鸟叫,她心下明了,悠哉呷茶。

堂后靳玄珞一脸不满,“他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就登门要人,把东荣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靳玄斯函附和,“就是,这可是东荣府,不是他能来撒野的地方。”

靳玄锦点头,也道:“这是不把咱们东荣府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臣子,竟敢登门向皇室要人,真是反了他了。”

靳玄宏瞪一眼靳玄锦,“你闭嘴吧,小的糊涂也就罢了,你当老子的也这么糊涂!”

靳玄珞不服气,“我爹说的对啊,小叔这么紧张他做什么?”

靳玄宏白他一眼,“你懂什么!”

靳玄斯函跟着反驳,“本来就是嘛,爷爷当初可是为了救太上皇才落下的残疾,就连二叔也是为了先帝才殒命的,他许宴知不过一届外姓臣,拿什么跟东荣府比?”

靳玄宏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蠢货!眼睛当摆设的东西!”

儿子被打,靳玄锦脸色不太好看,“依我看,斯函说的也没什么错。”

靳玄宏气得气血上涌,扶着额头坐下,“现在知道为什么爹不让你当世子了,你们父子简直愚不可及!”

“许宴知是什么人?他爹许昌茗和太上皇难道关系就不好吗?太上皇时就对许家的孩子疼爱有加,再说先帝,先帝对许宴知的宠爱是哪个臣子能比的?”

“最后是圣上,且不说亲疏,光凭许宴知担辅佐之责就已经无人企及。”

“咱们东荣府顶多两代情谊,他许宴知可是有三代!你说我紧张什么?”

“怕就怕他今日来是替圣上来的,说白了,二哥对皇家的恩情也就到先帝薨逝为止了,若圣上对东荣府有何想法也顾不了什么情分。”

靳玄斯函终于听明白了,“小叔的意思是说是圣上容不下我们了?”

靳玄珞面色一白,“那咱们怎么办?”

靳玄锦嗫嚅一句:“万一,他只是来找人的呢?哪里会是圣上授意。”

靳玄宏闻言一把抓上靳玄锦的手,“你什么意思?那个陆什么的是你绑的?”

“我——哎呀,我哪里知道那个陆戎珵会把许宴知招来?”

“你糊涂!”靳玄宏气得甩开他,“赶紧,赶紧把人还给人家,快去!”

靳玄锦一脸难色,“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

“你!”靳玄宏目眦欲裂,一拳狠狠打上去,“你真是要把咱们东荣府害死!”

“万一许宴知把此事闹大,正好给了圣上发难的理由,你我都得完蛋!”

“爹,”靳玄绪身上还穿着赤色官服,从外走进来,“出什么事了?许宴知怎么来了?”

靳玄宏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问他。”

靳玄绪看到靳玄锦嘴角淤青,眉头皱了皱,“大伯,出什么事了?”

靳玄锦一五一十告诉他。

靳玄绪:“现在去看人还有没有救,许宴知那边我先去拖一会儿,如果人没了,把尸首送出府去,绝对不能让许宴知在府上找到他。”

“好好,我现在去。”

靳玄绪又对靳玄宏道:“爹,你去爷爷的院子等我消息,若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就把爷爷请出来。”

“好。”

许宴知在堂中喝茶,坐等人回复。

靳玄绪走出来,许宴知笑意不明道:“不知府上查的如何了?”

靳玄绪笑回:“府中事务繁杂,可能还得费上些时辰,劳大人再耐心等等。”

许宴知指尖轻点杯身,“郡王还是催一催,不然等宫中来了旨意,府上也为难。”

靳玄绪闻言心中一紧,恰小厮附耳通报消息,他瞬间有了不少底气,“许大人稍坐,小陆大人马上就来。”

许宴知往后一靠,眉头一抬,“都察院素来和东荣府井水不犯河水,小陆好端端的怎会到府上来呢?”

“实不相瞒,二叔好交友,或许是约了小陆大人到府喝酒,这才误了时辰。”

“是吗?”

靳玄绪手心微湿,隐隐招架不住许宴知的审视。

“大人……”陆戎珵被靳玄锦扶着出来,他头发不乱,衣袍也很干净,干净到没有久压的褶皱,他面色发白没有血气,声音也气若游丝。

许宴知目光冷下来,从靳玄锦手中接过陆戎珵,“这酒倒是消人气色。”

靳玄锦干笑一声,“陆兄贪杯多喝了几杯,劝都劝不住,怕是喝伤了身子。”

“圣旨到!”

吴东泽拿着圣旨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打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朝中赦令节俭,东荣府仍奢靡无度,不知收敛,朕心甚寒,罚郡王靳玄绪三月俸禄,东荣府于城外施粥布善三月。”

许宴知弯腰从地上扶起陆戎珵,淡扫过跪地接旨的几人,“郡王既然主事,还是要好好管束府中,不然都察院不介意帮忙管束。”

“若还不收敛,东荣府今日是不知节俭,明日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几人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齐齐拱手:“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