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阴阳奇兵 >  第430章 破灭的决心

我抱着活祭往停车场跑时,后颈的金纹像被烙铁烫着,每一步都疼得我脊椎发颤。

活祭的手搭在我臂弯里,从温热到凉透不过几分钟,白清欢的哭声黏在我后颈,像团化不开的阴雾。

"到了。"苏璃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绕到我身侧,指尖掐住我虎口——那是她调香时稳定呼吸的手法。

车灯在十米外泛着血光,她拽开车门的瞬间,我闻见车内浮动的沉水香,混着活祭身上逐渐泛起的腐味,呛得人发呕。

白清欢抢先钻进去,抽着鼻子翻找纸巾:"他、他指甲盖里的朱砂...我刚才看到的,可能是标记。"她的手指在活祭手背发抖,指甲缝里果然嵌着暗红粉末,像被人刻意塞进去的。

我摸出随身带的银剪,剪断活祭右手小指,指甲盖"咔嗒"掉在掌心,朱砂簌簌往下落,沾在我虎口的血符上,突然腾起一缕青烟。

"阴毒。"苏璃的调香刀抵住我掌心,刀尖挑开沾了朱砂的皮肤,"周慕白在活祭身上下了引魂钉,朱砂是给我们的饵。"她的呼吸扫过我手背,混着龙涎香的尾调,"刚才地洞里那截黑袍人的手腕,长黑毛是养尸的征兆——他在给阴井喂尸。"

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我摸出来,第三条短信还停在屏保:"城南老茶馆,带活祭指甲。"发信人显示乱码,可陈九爷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炸响——三天前他在城隍庙说"三脉同断破百死咒"时,也是这种带着回音的沙哑。

"联系陈老先生。"我把手机递给苏璃,活祭的尸体在腿上坠得人发慌,"告诉他周慕白封了阴井,活祭死了,诅咒...又深了。"

苏璃拨电话的手顿了顿,她的耳坠是碎玉雕的香囊,此刻正随着心跳轻撞锁骨:"陈九爷?"她按了免提,电话那头很快接通,陈老先生的咳嗽声像敲在铁皮上:"小默,活祭指甲带了?"

"带了。"我捏紧掌心里的指甲,"周慕白在搞尸变,阴井被封,苏璃说他在喂尸。"

"别急。"陈老先生的声音突然沉下来,"我带了三个徒弟在城南老茶馆,二十分钟到。

你们先布个镇阴阵——苏丫头车里应该有降真香,撒在四个车轮下。"

苏璃已经翻出个檀木盒,盒底沉着半块黑沉沉的香饼:"他怎么知道我有降真香?"她的指尖在香饼上抹了抹,突然抬头看我,"陈九爷是你爷爷的同门?"

我没答话。

后颈的金纹又烫了,镜子里我的瞳孔泛着淡金,像被罗盘碎片染了色——那是使用天机的征兆。

活祭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白清欢尖叫着扑过来,却见尸体的指尖渗出黑血,在座椅上洇开个狰狞的鬼面。

"尸毒。"苏璃的调香刀割破自己手腕,血珠滴在鬼面上,"这是引我们去阴井的标记。"她的血刚碰到黑血,鬼面就蜷成一团,"周慕白要我们追过去。"

"追。"我把活祭的尸体塞进后备箱,关盖时听见骨头撞铁板的闷响,"他要的是我,我去当饵。"

苏璃突然攥住我手腕,她的体温比活祭还凉:"你后颈的金纹到第七道了。"她的拇指蹭过我后颈,"爷爷说过,百死咒见九纹,必死。"

白清欢从后座探出头,她的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正对着我后颈——屏幕里,金纹像条活过来的蛇,正往耳后爬:"我拍下来了...林默,陈老先生他们到了。"

车外传来脚步声,陈老先生的枣红马褂在月光下像团火,身后跟着三个穿青布衫的男人,每人怀里都抱着青铜罗盘。

他冲我点头:"小默,活祭指甲。"我递过去,他凑近闻了闻,突然皱眉,"这朱砂掺了人油——周慕白在给阴井喂活魂。"

"我们分两路。"陈老先生把指甲塞进随身锦囊,"我带徒弟守外围,你们俩潜进去。

周慕白的阴井在地下三层,镇魂柱是四根青铜龙柱,砍断龙首,怨气就散了。"

苏璃已经把降真香撒在车轮下,香灰遇风就燃,腾起的烟雾里,她的脸忽明忽暗:"我车里有**香,能让黑袍人睡半个时辰。"她摸出个青瓷瓶,"你用罗盘定位龙柱,我引开周慕白。"

地下据点的入口在停车场最里面的下水道,掀开井盖时,霉味混着腐肉味扑出来。

苏璃的调香刀划开掌心,血滴在井壁的青苔上,青苔瞬间蜷成黑虫:"周慕白刚走不久。"

我们顺着铁梯往下爬,第三层的灯突然亮了——不是电灯,是几百盏长明灯,把整个空间照得泛着青。

中央的祭台上,四根青铜龙柱盘着黑鳞,龙嘴里叼着的不是龙珠,是活祭的头骨。

周慕白站在龙柱中间,他的白衬衫染了血,瞳孔里的绿火比之前更旺,手里的法杖缠着人的头发。

"来了?"他的声音像从井底冒出来的,"我等你很久了,林默。"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纹突然疯了似的跳动,指向最左边的龙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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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的**香已经撒出去,可黑袍人们连晃都没晃,他们的脸贴在龙柱上,像被黏住了似的——原来周慕白根本没打算防我们,他要的是我们亲眼看着。

"百死咒的根,在龙柱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当年灭我林家满门,就是为了养这个阴井。"

周慕白笑了,他的法杖敲在龙柱上,头骨里流出黑血:"你哥哥死的时候,我就在他床底下。"他的指甲突然变长,刺破自己手腕,血滴进黑血里,"你以为陈九爷是好人?

他当年也在——"

"闭嘴!"苏璃的调香刀飞出去,砍断他半只耳朵。

可那耳朵掉在地上,竟变成条黑蛇,嘶嘶往我脚边爬。

我启动罗盘碎片,金纹灼烧着后颈,疼得我几乎站不稳。

龙柱上的黑鳞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白骨——是林家祖先的骨头,我认得出我爷爷的翡翠扳指,还套在指骨上。

"砍龙首!"苏璃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她的调香刀砍在龙柱上,溅起火星,"林默,快!"

周慕白的法杖突然指向我,我感觉有只手掐住了喉咙,呼吸困难。

他的绿瞳里浮起林家灭门那晚的画面:大火,哥哥的尸体,还有个穿青布衫的背影——是陈九爷?

后颈的金纹烫得我眼前发黑,龙柱上的白骨突然动了,它们互相缠绕着爬下来,朝我伸出手。

苏璃被白骨缠住腰,调香刀掉在地上,离我只有两步远。

"林默!"白清欢的尖叫从头顶传来——她什么时候跟进来了?

她的相机闪着白光,拍下白骨的瞬间,白骨突然僵住。

周慕白的脸扭曲了:"你坏我好事!"他的法杖砸向白清欢,我想扑过去,却被白骨缠住了腿。

后颈的金纹终于爬到第九道,疼得我咬破了嘴唇。

苏璃在白骨里挣扎,她的血滴在调香刀上,刀身突然泛起金光。

我盯着那把刀,突然想起陈九爷说的"三脉同断"——龙柱是脉,周慕白是脉,我...是最后一脉?

周慕白的法杖离白清欢只有半尺,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搏。

我咬着舌尖,后颈的金纹像被火钳反复烙烫,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周慕白的法杖带起的风擦过白清欢发顶时,我听见自己骨节捏得咔咔响——陈九爷说的"三脉同断"在脑子里炸开,龙柱里林家祖先的白骨、周慕白泛绿的瞳孔、我后颈即将成型的第九道金纹,这三脉,断其一或许能破局。

左手死死攥住罗盘碎片,金芒从指缝里渗出来,烫得掌心血肉滋滋作响。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催发天机罗盘的全部力量,预知死亡的能力像潮水般涌来——我看见白清欢额角即将迸裂的血珠,看见苏璃被白骨勒出的紫痕,看见周慕白嘴角即将扬起的冷笑。

"去你妈的!"我吼了一嗓子,罗盘碎片狠狠砸向左边龙柱的龙眼。

金芒炸开的瞬间,整根龙柱发出青铜器特有的嗡鸣,缠绕我腿的白骨突然松开,像被抽走了魂似的瘫在地上。

苏璃趁机拽出调香刀,手腕上的血珠甩在刀身,刀刃腾起橙红香雾——是她新调的"焚阴",我闻过一次,能烧穿阴灵的魂体。

香雾裹着白骨往上窜,黑袍人们终于有了反应,捂着脸满地打滚。

陈老先生的徒弟从楼梯口冲下来,青铜罗盘在头顶转得嗡嗡响,每转一圈就有几个黑袍人被钉在墙上。

陈老先生自己举着桃木剑,剑尖挑着我给的活祭指甲,指甲上的朱砂遇火即燃,在半空画出个扭曲的"断"字。

周慕白的绿瞳骤缩,法杖重重砸在祭台上,头骨里的黑血溅了他半身。"好个林默,连命都不要了?"他踉跄后退,后背撞在龙柱上,"九纹锁魂,你活不过今夜——"话音未落,苏璃的香雾已经烧到他脚边,他突然咧嘴一笑,整个人像块融化的蜡,顺着龙柱滑进了阴影里。

"追!"我抬脚要冲,却被苏璃拽住胳膊。

她的调香刀还在淌血,刀身的香雾淡了大半:"他在阴井里布了**阵,现在追是送死。"她指尖按在我后颈,金纹的灼痛竟轻了些,"先看白清欢。"

白清欢缩在墙角,相机挂绳勒得脖子发红。

她见我看过去,立刻举起相机屏幕——画面里周慕白消失的位置泛着紫雾,雾里隐约能看见半张人脸,是陈九爷?"我...我拍到了。"她声音发颤,手指戳着屏幕,"刚才周慕白说陈老先生也在灭门案现场,是不是真的?"

我喉咙发紧。

陈老先生这时走过来,枣红马褂沾了黑血,却还是挺直腰板:"小默,龙柱里的骨殖我收好了。"他把个黄布包塞进我手里,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按,"周慕白的阴井不止这一处,他养尸的地方在..."

"叮——"手机在裤袋里震得生疼。

我摸出来,屏幕亮着条匿名短信:"周老调了二十车尸油进西郊仓库,子时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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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现在不去,明天天亮就是二十具旱魃。"发信人还是乱码,可末尾的符号我认得,是陈九爷常用的"魁"字押尾。

苏璃凑过来看,耳坠的碎玉蹭着我肩膀:"西郊仓库?

那是他慈善基金会的旧粮库。"她摸出车钥匙晃了晃,"我车后备厢有黑驴蹄子,白清欢的相机能拍阴煞,陈老的徒弟守外围——"

"我跟你们去。"陈老先生突然插话,他的桃木剑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周慕白当年害我师兄(你爷爷),这账该算清了。"他转身对徒弟们说:"你们留在这里封井,天亮前要是有活尸爬出来..."

"明白!"三个徒弟齐声应了,最大的那个摸出捆红绳,"我们用七星阵锁死入口。"

白清欢突然拽我衣角,她的相机还举着,屏幕里我的后颈泛着妖异的金光:"林默,金纹...停在第九道了。"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后颈,凉得像块玉,"是不是...不疼了?"

我摸了摸后颈,金纹的灼烧感真的退了,只余一片温热。

苏璃的调香刀在我面前晃了晃,刀身映出我泛红的眼尾:"百死咒见九纹必死,可你现在活着。"她突然笑了,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团火,"陈老说的三脉同断,你断了自己这脉?"

"断脉换命。"陈老先生摸着胡子点头,"小默把百死咒的命数转嫁到周慕白身上了——他活不过今夜,你就能多活三天。"

三天。足够我烧了西郊仓库的尸油,足够我砍了周慕白的头。

"走。"我把黄布包塞进苏璃手里,"先回车上取家伙。"

白清欢把相机收进包里,背带斜斜垮在胸前:"我包里有碘伏,你掌心的伤得处理。"她的手指勾住我衣角,像小时候在殡仪馆躲雷雨时那样。

苏璃已经往楼梯口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我的车停在B3区最里面,后车灯坏了,你们跟着我影子走。"她回头看我,发梢被阴井的穿堂风吹得乱飞,"林默,要是等下打起来..."

"我不会死。"我打断她,"至少要等周慕白断气了,我再死。"

地下据点的长明灯在身后逐渐熄灭,陈老先生的咳嗽声混着徒弟们念咒的声音,像根线牵着我们往上爬。

走到井盖边时,夜风卷着秋凉扑进来,苏璃的龙涎香混着白清欢身上的消毒水味,突然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殡仪馆守夜,哥哥总把热乎的烤红薯塞我怀里——那时候他也说,"小默别怕,哥在。"

现在换我守着她们了。

车钥匙在苏璃手里叮当作响,停车场的感应灯随着我们的脚步次第亮起。

白清欢突然拽住我胳膊,指着远处:"林默,你车...后车灯亮了。"

我顺着看过去,我的黑色捷达停在老位置,后车灯泛着暗红的光——可我记得明明锁车时关了电源。

苏璃的调香刀立刻抵在唇间,她的嗅觉比我灵:"有生人味,混着...尸油味。"

陈老先生的桃木剑"唰"地出鞘,剑尖指着捷达:"周慕白的人?"

我摸出怀里的罗盘碎片,金芒微微发亮,指向捷达的后备箱。

后颈的金纹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是警觉——像小时候哥哥出事前,罗盘碎片也这么烫过。

"退后。"我把苏璃和白清欢往身后推,一步一步靠近捷达。

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时,后备箱突然"咔嗒"一声弹开,里面滚出个东西,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停在我脚边。

是周慕白的半只耳朵。

上面还沾着苏璃调香刀的血,耳尖纹着个极小的"周"字——和我在林家老宅族谱上见过的,周老太爷的私印一模一样。

手机在裤袋里再次震动,还是那条匿名短信的发信人:"他在等你。"

苏璃的手按在我背上,她的体温透过衬衫渗进来:"回车上,联系陈老的徒弟封了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舱石,"我们还有三天。"

白清欢把相机镜头对准捷达后备箱,屏幕里飘着团灰雾,雾里有张人脸——是周慕白,他的绿瞳在屏幕里格外清晰,咧着嘴无声地笑。

"走。"我拉开车门,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身后的风声,"先联系陈老先生,西郊仓库的事...得连夜查。"

后视镜里,地下据点的井盖缓缓合上,像只巨兽闭上了嘴。

我攥紧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捷达车的引擎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

后视镜里苏璃正低头拨电话,她涂着暗红甲油的指尖在屏幕上跳得飞快,龙涎香混着车载空调的冷风钻进鼻腔——这味道比平时淡了些,带着点松针的清苦,是她特意调的掩味香。

"陈老,地下据点的长明灯被破了。"苏璃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像绷紧的琴弦,"刚才在车边发现周慕白的耳朵,白清欢的相机拍到他的灵体。"她抬眼扫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对,我们在B3区最里面的车位,您尽快。"

副驾上白清欢的相机屏幕忽明忽暗,她把镜头贴在车窗上左右扫,发顶的碎发被风掀起来:"林默,东南方有团灰雾在飘,和刚才后备箱里的一样。"她吸了吸鼻子,消毒水味突然浓了——是她攥紧了护士服口袋里的酒精棉片,"会不会...他跟着我们?"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芒在掌心凝成细流,沿着掌纹往胳膊上窜。

后颈的金纹烫得像块烧红的铁,那是百死咒在预警。

三天前陈老说我还有七天阳寿,现在每用一次罗盘,这咒就往喉咙里多缠一圈。

可此刻我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23:17,周慕白的短信是23:05发的,他在算我们的反应时间。

"把相机收起来。"我伸过手按住白清欢发抖的手腕,她的皮肤凉得像急诊室的抢救床,"你拍的东西会引他过来。"余光瞥见苏璃把手机扣在腿上,她调香刀的银柄从袖管里滑出来,在膝盖上敲出轻响——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陈老说十分钟到。"苏璃突然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垂,"他带了三个徒弟,还有镇阴符和黑驴蹄子。"她指尖按在我后颈的金纹上,凉得能压下那股灼烧,"我在调'迷踪香',等会涂在车门把手上,周慕白的阴魂闻了会找错方向。"

车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我猛踩刹车,捷达"吱呀"一声停在消防栓前。

白清欢的相机"啪"地砸在中控台上,她死死攥住我的袖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苏璃的调香刀已经抵在车门锁上,龙涎香里突然窜出股腥甜——是她咬破了舌尖,用鲜血淬香。

"林小友。"

陈老先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点老年人才有的沙哑。

我松了松攥着方向盘的手,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车窗摇下的瞬间,混着檀香味的风灌进来,陈老的桃木剑尖正戳在地上,剑身泛着青黑的光,是沾过百年尸气的老物件。

他身后三个徒弟抱着黄布包裹的法器,最年轻的小徒弟脸色发白,左手拇指上缠着渗血的红绳——应该是刚画完镇阴符。

"那耳朵我看过了。"陈老把半只耳朵装进铜匣,匣盖合上时发出"嗡"的震颤,"耳尖的'周'字是朱砂混尸油刻的,和周老太爷当年给族人下咒的手法一样。"他眯眼看向我后颈,金纹的光透过衬衫渗出来,"小友的咒又重了?"

我扯了扯领口:"三天。"

陈老的眉峰跳了跳,他身后的徒弟们倒抽冷气。

最年长的徒弟攥紧了怀里的罗盘,铜盘上的指针转得发疯:"师父,这停车场的阴气在往东南方聚,和西郊仓库的方位吻合。"

"分两路。"陈老突然拍板,桃木剑"唰"地指向西北方,"我带徒弟们去封停车场的阴脉,你们俩..."他看向我和苏璃,"带着白丫头去西郊仓库。

周慕白要引你们过去,我们就顺着他的线钓。"

白清欢突然拽住我的衣角:"我也要去。"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急诊室里守了整夜的护士,"我的相机能拍他的灵体,上次在地下据点要不是我拍到那口棺材..."

"不行。"苏璃打断她,调香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刀面映出白清欢发红的眼尾,"你留在陈老身边,用相机拍他们布的阵,万一我们出事..."她顿了顿,把半瓶"迷踪香"塞进白清欢手里,"这香涂在相机镜头上,能防他夺镜。"

白清欢咬着嘴唇点头,手指却悄悄勾住我袖口的线头。

我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后颈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和小时候哥哥烤红薯的暖香叠在一起——那时候哥哥也是这样,蹲下来给我系松开的鞋带。

"等我回来。"我捏了捏她的手,转身时闻到苏璃身上新换的香,是松脂混着血锈味,刺得鼻尖发酸。

她把一个小瓷瓶塞进我掌心,瓶身刻着"乱神"两个篆字:"这是用猫薄荷和朱砂泡的,撒在地上能让尸傀发疯。"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了道,像在画符咒,"周慕白要的是你的命,我要的是他的魂。"

陈老的徒弟已经开始在停车场四角插桃木桩,最年轻的小徒弟举着引魂灯往西北走,灯里的火苗突然变成幽蓝。

我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白清欢的身影越来越小,她举着相机朝我们挥手,屏幕上的灰雾却越来越浓——周慕白的绿眼睛在里面忽闪忽闪,像两盏鬼火。

"西郊仓库的门牌号是多少?"我问苏璃。

她打开手机,屏幕亮光照出她眼下的青影:"1314。"她突然笑了,涂着暗红甲油的指尖敲了敲车窗,"多吉利的数字,像冥婚的聘礼。"

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芒正指向东南方,那里有团浓得化不开的阴气,像团黑棉絮堵在喉咙里。

后颈的金纹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疼,是烧——烧得我想起林家老宅的族谱,最后一页周老太爷的名字被血浸透,旁边写着:"血债,百年偿。"

苏璃突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比平时凉,却带着调香炉的温度:"等会进去,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她的调香刀在夜色里闪了闪,"记住,他要的是你的阳寿,不是我的命。"

捷达车拐上西郊路时,路牌上的"13"被锈迹盖住了一半。

远处仓库的铁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红布,风一吹,露出下面斑驳的"14"。

我踩下刹车,引擎声消失的瞬间,仓库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苏璃的调香刀"当"地掉在脚垫上,她盯着车外,瞳孔缩成针尖:"里面...有尸油味。"

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得发疼,金芒突然炸成一片,照亮了仓库门缝里飘出来的灰雾——雾里有双绿眼睛,正咧着嘴笑。

我推开车门时,鞋底黏上了层滑腻的东西。

借着手机冷白的光低头看,是半凝固的尸油,在水泥地上泛着青黑——和苏璃说的一模一样。

她的调香刀已经抵在我后腰,龙涎香里混进了极淡的艾草味,是驱阴香的前调。

"门没锁。"苏璃的指尖在铁门把手上一勾,锈渣簌簌往下掉。

门轴发出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我看见门内台阶下泛着幽蓝的光,是引魂灯。

后颈的金纹突然窜起灼烧感,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得发疼,金芒凝成箭头,直往地下三层指——周慕白把据点设在停车场正下方,利用阴脉养尸。

"他等我们来。"我捏碎罗盘碎片上的金芒,让光渗进鞋底,这样踩过的地方会留半刻钟的阳痕。

苏璃嗯了声,调香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刀面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我在门口撒了'破妄香',半小时内他的阴魂闻不出活人味。"她率先往下走,发尾扫过我手背,带着调香炉的余温。

地下三层的空气像泡在臭水沟里。

我数到第十三级台阶时,腐肉味突然浓得呛喉,苏璃的脚步顿了顿——她的嗅觉比我灵三倍。

台阶尽头是道青铜门,门环是两个交缠的骷髅,眼眶里嵌着血玉,正随着我们的靠近渗出暗红液体。

"是血祭阵。"我摸出怀里的铜钱,往门缝里一抛。

铜钱"叮"地撞在什么东西上,反弹回来时裹了层黑泥。

苏璃凑过来,发梢扫过我耳垂:"门后有活尸。"她从袖管里抖出个小银瓶,往门环上倒了半瓶液体——是用雄黄酒泡的朱砂,滴在血玉上滋滋冒白烟。

门"吱呀"开的瞬间,腐臭的风裹着尖叫灌出来。

我拽着苏璃往旁边闪,一具青紫色的尸体撞在门框上,指甲在水泥墙上抓出五道深沟。

它的脖子上系着红绳,绳结是周字纹——和陈老说的尸傀标记一样。

苏璃的调香刀扎进它后颈,刀刃没入时发出"噗"的闷响,尸油顺着刀身往下淌:"是生桩,怨气没散干净。"

我踢开尸体的腿,这才看清门内的景象。

地下空间足有半个足球场大,正中央立着座石坛,坛上摆着七盏长明灯,灯油是黑红色的——那是掺了人血的尸油。

周老太爷站在坛前,白衬衫扎进西裤,金丝眼镜反着光,像在做慈善晚宴的演讲。

他周围跪着三十多个黑袍人,每个人后颈都插着根银针,针尾系着和尸傀一样的周字红绳。

"林小友。"周老太爷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他转过脸,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泛着绿光的眼睛——和白清欢相机里的一模一样,"我等你很久了。"

我后腰的肌肉绷成铁条。

苏璃的手悄悄勾住我小指,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是在提醒我启动罗盘。

我摸出碎片,金芒刚窜出来,周老太爷突然抬手,石坛上的长明灯"呼"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一股巨力压在胸口,像有人踩着我的肋骨跳舞,后颈的金纹烧得我眼前发黑——这是百死咒被外力激发了。

"你的咒快解了。"周老太爷笑了,他的声音里混着好几种音调,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等我用你的阳寿祭完这坛,林家的血债就能清了。"他举起手里的檀木杖,杖头的玉珠泛着幽光,"可惜你带了帮手。"

苏璃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是她调的"镇魂丹",含着苦杏仁味。

我咬碎药丸,腥甜的血味漫开,胸口的压力松了些。

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得几乎要融化,我盯着石坛四角的青铜鼎,金芒正指向东南角的鼎底——那里是风水节点,破了就能断他的阴脉。

"苏璃,撒乱神香。"我咬着牙说,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的动作快得像道红影,小瓷瓶里的粉末撒向四周,混着松脂味的香气炸开。

跪着的黑袍人突然抱头尖叫,有两个踉跄着撞翻了长明灯,火苗溅在他们身上,烧出滋滋的声响——那不是普通的火,是阴火,专烧活人阳魄。

周老太爷的脸色变了。

他挥杖砸向石坛,坛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血字。

我趁机把罗盘碎片按在东南角的鼎底,金芒像活了似的钻进石缝,鼎身发出"嗡"的震颤。

地下传来闷雷似的响声,周老太爷的檀木杖"咔"地断成两截,他的绿眼睛里闪过慌乱。

"师父!"

陈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头看见他带着徒弟们冲进来,最年长的徒弟举着桃木剑劈向最近的黑袍人,符纸贴在那人后颈的银针上,发出"刺啦"的烧纸声。

周老太爷吼了声什么,剩下的黑袍人突然站起,眼睛变成和他一样的绿色,朝我们扑过来。

苏璃的调香刀在人群里翻飞,每刺中一个人,就有黑雾从伤口冒出来。

我攥着罗盘碎片冲向周老太爷,金纹已经烧到了锁骨,疼得我几乎站不稳。

他后退两步,踩碎了脚下的血字,突然咧嘴笑了:"你以为破了节点就能赢?"他的身影开始虚化,像被风吹散的灰雾,"记住,真正的祭祀才刚开始。"

等我冲到石坛前,那里只剩他的金丝眼镜,镜片上沾着半滴黑血。

陈老的徒弟们制住了剩下的黑袍人,最年轻的小徒弟蹲在地上喘气,红绳上的血已经凝固。

苏璃扯了扯我袖子,她的调香刀上沾着尸油,在灯光下泛着恶心的光:"走,这里的阴脉要塌了,再晚就出不去了。"

我最后看了眼石坛下的血字——是林家的族谱,每一页都被撕得粉碎。

后颈的金纹还在烧,但这次我闻到了铁锈味,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苏璃拽着我往门外跑,身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

等我们冲上地面,捷达车的车灯正亮着,白清欢在驾驶座上冲我们挥手,相机屏幕上的灰雾已经散了,只剩一片雪花点。

"回车上。"苏璃喘着气说,她的发梢沾着血,龙涎香里混着浓浓的铁锈味,"得赶紧...处理你的伤。"

我坐进副驾时,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变成了钝痛。

白清欢递来酒精棉片,消毒水味刺得我眯眼。

后视镜里,西郊仓库的方向腾起一团黑雾,像朵巨大的蘑菇云。

周老太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轻得像叹息:"七天后,血债要偿了。"

苏璃启动车子,引擎声划破夜色。

我摸出兜里的罗盘碎片,金芒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

白清欢的手悄悄覆在我手背,她的掌心带着医院的温度:"林默,你后颈的血..."

"没事。"我扯了扯领口,把血迹盖住。

车窗外的路灯快速倒退,照得苏璃的脸忽明忽暗。

她从包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颗药丸塞进我嘴里:"这是用千年人参和朱砂炼的,能压咒。"她的指尖在我唇上轻轻一按,"但只能撑三天。"

三天。

我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00:17。

周慕白的短信是23:05发的,现在刚好过了七十分钟。

后颈的金纹还在渗血,顺着锁骨往下淌,在衬衫上洇出朵小红花。

白清欢突然抽了抽鼻子:"你们身上...有尸油味。"

苏璃笑了,她摇下车窗,风灌进来,卷走了些腐臭:"等会去我店里,我调瓶'除秽香'。"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周慕白要的是林默的命,可他不知道...我要的是他的魂。"

捷达车拐上主路时,我看见后视镜里西郊仓库的方向闪过一道绿光,像谁的眼睛眨了眨。

白清欢的相机突然"咔"地响了一声,她低头看屏幕,脸色刷地变白:"林默,刚才...拍到周老太爷了。"

我凑过去,屏幕上是团灰雾,雾里隐约能看见金丝眼镜的轮廓。

苏璃猛地踩下刹车,车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过相机,调香刀抵在镜头上:"把照片删了。"

"等等。"我按住她的手,盯着屏幕里的灰雾,"他在笑。"

白清欢的手指颤抖着按下删除键,屏幕瞬间黑了。

苏璃重新发动车子,转速表跳到了三千转。

我摸出兜里的罗盘碎片,金芒已经彻底熄灭。

后颈的灼烧感又涌上来,这次带着股甜味,像血里掺了蜜——是百死咒在加速。

"还有三天。"我轻声说。

苏璃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紧:"足够我们找到他的老巢。"

白清欢突然握住我的另一只手,她的掌心全是汗:"我和你们一起。"

我看着她们,喉咙突然发紧。

车外的路灯连成光带,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老太爷的笑声还在耳边盘旋,可这次我听见了底下的裂缝——他慌了。

"好。"我捏了捏白清欢的手,又看向苏璃,"一起。"

捷达车消失在夜色里,后视镜里的西郊仓库越来越远。

我摸出怀里的铜钱,上面还沾着地下据点的尸油。

周老太爷的话像根刺扎在脑子里:"真正的祭祀才刚开始。"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反击,也才刚开始。

后颈的金纹又开始灼烧,我伸手按住,指腹沾了满掌黏腻的血。

捷达车的空调开得很足,可苏璃后颈的碎发还是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跳得比转速表还快。

"清欢,把暖风吹脚。"我扯松领口,血腥味在喉咙里翻涌。

百死咒的甜腻感越来越重,像有人往血管里灌了蜜,连心跳都变得黏滞。

白清欢应了一声,指尖在空调按钮上滑了两回才按准,车载音响突然"滋啦"响了一声,混着电流声传来段模糊的笑声——是周老太爷那把公鸭嗓。

苏璃猛地打方向盘,车胎碾过减速带时蹦了老高。"他在干扰电子设备。"她扯下耳后别着的调香刀,刀身是乌沉沉的檀木,"上次在潘家园鬼市,他用尸油养的怨魂也这么干过。"刀背敲在车载音响上,电流声戛然而止。

白清欢突然把相机举到我面前,屏幕是黑的,但镜头盖没盖。"刚才...又自动拍了一张。"她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芦苇,"我没按快门。"

我凑过去,屏幕在黑暗里泛着幽蓝,隐约能看见团灰雾——和仓库里那张照片的形状一模一样。

雾里的金丝眼镜反光,这次不是笑,是某种尖锐的、刮擦玻璃般的情绪。

"停车。"我按住苏璃的手背。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打转向灯,捷达车滑进路边的便利店停车场。

便利店的白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苏璃的脸被切出明暗两半,她盯着我后颈的血:"百死咒又进了一层?"

我摸出兜里的罗盘碎片。

这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原本该是完整的八卦盘,现在只剩半块离位,金纹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被火烤化的金箔。"得用它定位周慕白的老巢。"我捏紧碎片,掌心立刻被烫出红印,"上次在地下据点,他用尸油封了风水局,现在咒力加速,罗盘应该能破那层封。"

苏璃突然倾身过来,她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会折寿。"她指尖掠过我后颈的金纹,像在确认什么,"上回用了半刻钟,你躺了三天。

现在只剩三天,你准备拿几天换?"

白清欢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还是凉的,却比苏璃的稳。"我查过资料。"她低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百死咒是因果咒,用外力破会反噬。

但如果是用咒本身的源力..."她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周慕白不是要借你的命完成祭祀吗?

那我们就用他的咒,找他的根。"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地响了一声,穿校服的高中生说说笑笑走出来,他们的影子投在车窗上,像群没有重量的纸片人。

我盯着罗盘碎片,金纹突然开始流动,从碎片边缘往我掌心钻,像条活过来的金蛇。

"疼就咬我。"苏璃把调香刀的檀木刀柄塞进我嘴里。

白清欢则按住我的另一只手,她的指甲在我手背上掐出月牙印——不是疼,是在给我数数。

罗盘的金芒先漫过手背,再爬上胳膊,最后窜进后颈的金纹里。

灼烧感变成了冰刺,从骨头缝里往外扎。

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碎檀木的声音,看见苏璃的瞳孔在收缩,白清欢的睫毛上凝了层水雾。

然后...有画面涌进来。

是座废弃的工厂,红砖墙爬满常春藤,烟囱歪得像被折断的笔。

厂房后面有排锈死的通风管,最右边那根底下,水泥地裂了道缝,缝里渗着黑血般的液体。

液体里飘着张黄符,符上的朱砂字我认识——是周慕白常用的"锁魂咒"。

"呕——"我猛地推开苏璃,胃里的酸水呛进鼻腔。

罗盘碎片"当啷"掉在脚垫上,金芒彻底熄灭,只剩些暗哑的红。

苏璃捡起碎片,用丝帕擦干净:"工厂区在城边,三年前化工园搬迁后就荒了。"她把碎片塞进我兜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那里的阴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上周我去调'镇鬼香'时路过,还纳闷好好的地怎么聚了这么重的尸气。"

白清欢突然举起相机,镜头对准车外。"刚才...有团灰雾飘过去。"她手指在快门上悬着没按,"和照片里的一样。"

我抹了把嘴,血腥味淡了些。"去工厂区。"我扯过安全带扣上,后颈的金纹还在一跳一跳地疼,但没刚才那么灼人了,"周慕白要的是祭祀,老巢肯定在阴煞最盛的地方。

那工厂...应该就是他的'祭坛'。"

捷达车重新驶入夜色时,路灯已经变得稀疏。

苏璃把车窗开了条缝,风卷着土腥气灌进来。"闻到没?"她突然说,鼻尖动了动,"是腐叶混着松烟墨的味道——周慕白画符用的松烟墨,掺了尸油。"

白清欢的相机在她腿上震动,这次她没看屏幕,直接把相机塞进我手里。

屏幕里的灰雾更浓了,金丝眼镜的轮廓清晰得能数出镜架上的雕花。

雾的方向...正对着车窗外越来越近的厂房群。

工厂区的铁门歪在地上,锈迹斑斑的"兴达化工"牌子半挂在门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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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把车停在五百米外的荒草堆里,调香刀别在腰后,白清欢的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早就摘了。

"跟紧我。"我摸出怀里的铜钱——是从地下据点的尸堆里捡的,还沾着没擦净的尸油。

铜钱在我掌心发烫,指向最右边那排厂房。

我们踩着碎砖往里走,墙根的野蔷薇勾住了白清欢的裤脚,她弯腰扯的时候,相机"咔"地响了。

我凑过去,屏幕里的灰雾正对着厂房后的通风管。

苏璃突然拽住我衣袖,她的指尖冷得像冰:"气味在这里断了。"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旁,水泥地面有道极浅的裂痕,裂痕边缘的水泥渣很新,像是刚被人用铲子重新填过。

白清欢的相机又响了,这次屏幕里的灰雾正往裂痕里钻,金丝眼镜的镜片闪了闪,像道淬了毒的光。

我蹲下来,用铜钱边缘撬开裂痕里的水泥。

底下是块青石板,石板缝里塞着截黄符——和罗盘画面里的那张一模一样,朱砂字被尸油泡得模糊,却还能认出最后两个字:"启坛"。

苏璃蹲在我旁边,调香刀抵住石板缝隙:"下面有东西。"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气,"很老的东西。"

白清欢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她的呼吸喷在我耳后:"林默...相机里的灰雾,不见了。"

我抬头,厂房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不是风,不是野猫——是道人形的影子,比夜色更浓,比雾气更沉。

它站在通风管后面,金丝眼镜的反光一闪。

周老太爷的笑声从地底下涌上来,这次不是电子音,是真正的、带着腐肉味的、贴着后颈的低语:"小友来得正好,祭坛的门...该开了。"

青石板被调香刀撬起的瞬间,腐肉混着檀香的气味"轰"地涌上来。

我捂住口鼻后退半步,后颈金纹烫得几乎要渗血——这是百死咒在示警,地底的阴煞比罗盘显示的重十倍不止。

"清欢。"我侧头喊她,白清欢的相机正对着裂隙,屏幕里灰雾翻涌成漩涡,金丝眼镜的反光像两把扎进视网膜的刀。

她睫毛上的水雾早凝成了水珠,顺着下巴砸在相机壳上:"雾...在往下钻。"她指尖颤抖着指向裂隙,"和三年前我拍的那组'鬼楼'照片一样,灵体要显形前,雾气都是这样旋转的。"

苏璃突然蹲下,调香刀在青石板边缘划出火星。"下面是空的。"她鼻尖几乎贴着地面,"气味里有松烟墨的焦苦,还有...血锈味。"她抬头时,耳坠上的碎钻闪了闪,"是周慕白的'养魂池',他用活人血养怨魂当耳目。"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纹在掌心灼出焦痕。

碎片悬在裂隙上方时突然震动,金芒像活物般窜进地缝——那是在定位阴煞最盛的节点。"入口在左边第三块砖。"我用鞋尖点了点,"罗盘感应到了,下面有个向下的阶梯。"

白清欢突然拽住我衣袖,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林默,相机..."她把屏幕转向我,灰雾里多了张人脸,半张脸裹着腐烂的皮肤,另半张是周慕白年轻时的模样,"这是...他的生魂?"

"生魂出窍。"我喉头发紧。

百死咒的甜腻感涌到舌尖,像含了口化不开的蜂蜜,"他在确认我们的位置。

清欢,你留在上面。"我解下外套裹住她的相机,"用镜头对着裂隙,要是雾气凝结成实体,立刻按快门——你的照片能镇住低阶灵体。"

她睫毛抖得更厉害,却还是用力点头:"我数着秒呢,你们下去十分钟,我就报警说化工厂有人非法集会。"

苏璃已经用调香刀撬开了第三块砖,底下露出段水泥阶梯,霉味混着腥气往上钻。

她回头看我,耳后碎发被地底的阴风吹得乱飞:"要我打头?"

"我来。"我摸出怀里的铜钱串,这是从地下据点尸堆里捡的,现在每枚铜钱都烫得烫手,"百死咒能引阴煞,我走前面,怨气会先缠我。"

阶梯往下七步是道铁门,门上的铜锁结着蛛网,锁孔里塞着截黄符——和裂痕里那张"启坛"符一样,朱砂字被尸油泡得发乌。

苏璃用刀背敲了敲锁头:"是活锁,符破锁开。"她指尖蘸了蘸我后颈的血,在符上画了道十字,"你的血带诅咒,能破他的封。"

锁"咔嗒"一声弹开。

我推开门的刹那,混着梵唱的腐臭气息扑了满脸。

地下室比想象中大,足有半个篮球场宽。

正中央是座青铜祭坛,刻满蛇形咒文,祭坛上摆着七盏长明灯,灯油是暗红色的,我凑近闻了闻——是掺了人血的尸油。

祭坛四周站着十二道黑袍身影,他们的脸都藏在兜帽里,可我能看见帽檐下的反光——不是眼睛,是周慕白常用的金丝眼镜。

"小友来得正好。"

熟悉的公鸭嗓从祭坛后传来。

周慕白穿着月白长衫,金丝眼镜反着冷光,他手里捏着张黄符,符上的血字还在往下滴:"我算着百死咒该进第七层了,你后颈的金纹...该连成完整的八卦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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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结动了动,百死咒的甜腻感突然变成了刺痛,从血管窜到指尖。

苏璃悄悄往我身侧挪了半步,她身上的沉水香淡得几乎闻不见——这是她紧张到极点的表现。

"周会长好手段。"我扯了扯领口,故意露出后颈的金纹,"从潘家园鬼市到地下据点,再到这化工厂...您养的怨魂够多的。"

周慕白笑了,他抬手时,祭坛上的长明灯同时明灭三次。"小友既然来了,不如看看这祭坛。"他指节敲了敲青铜台面,"七盏灯对应七星位,灯油是七十二个横死的孕妇血——她们的怨气能养出'冥胎'。"他推了推眼镜,"等冥胎成型,我用你的百死咒当引子..."

"当引子祭天?"我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周会长忘了?

百死咒是因果咒,用别人的命破,反噬会要了您老命。"

他的笑僵在脸上。

这时,苏璃的手机在兜里震动,她垂眸看了眼,睫毛快速眨动两下——这是我们约好的"有情况"暗号。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条匿名短信:【小心,他让黑袍人里混了三个活人,他们腰上别着电击器】。

发信人显示乱码,但我知道是谁——白清欢的相机能拍到灵体,她在上面用长焦镜头扫到了细节。

"小友在看什么?"周慕白的声音突然变尖,像指甲刮黑板,"莫不是在等救兵?"他抬手一挥,十二道黑袍人同时转身,帽檐下的眼镜反光连成一片,"可惜...你那位拿相机的小护士,已经被我的怨魂缠住了。"

我后颈的金纹猛地灼痛。

苏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快速敲了三下——"撤退"的暗号。

"周会长的局确实精妙。"我把手机揣回兜里,笑得像在夸他的盆景,"不过百死咒的引子要子时三刻才最旺,您看...我和苏小姐先去吃碗馄饨垫垫肚子?"

周慕白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身后的祭坛突然发出嗡鸣,青铜台面裂开道细缝,黑红色的液体渗出来,混着婴儿的哭声。

"想走?"他的声音开始重叠,公鸭嗓里混着女人的尖叫,"你们踩着我的'启坛符'进来,就是祭坛的活祭品!"

苏璃的调香刀已经拔出来了,檀木刀柄在她掌心沁出冷汗。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纹重新亮起,这次不是灼痛,是刺骨的凉——百死咒在加速,我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在数倒计时。

"走!"我拽住苏璃的手腕往门口跑,背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黑袍人掀起兜帽,露出底下腐烂的脸,他们的指甲长得能戳穿石板,其中三个的腰间果然别着电击器,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阶梯口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往上灌的阴煞变成了往下压的重量。

我回头时,周慕白的身影已经模糊,他的脸和祭坛里渗出的黑液融成一片,金丝眼镜的反光却越来越亮,像两盏要烧穿视网膜的灯。

"林默!"白清欢的喊声从头顶传来,她的相机闪着白光,"雾气散了!

我拍到他们的脚了!"

我拽着苏璃冲上阶梯,铁门在身后"轰"地关上。

白清欢举着相机扑过来,屏幕里是十二双脚——三双穿着运动鞋,九双裹着腐烂的布条。

"周慕白用了三个人当活饵,九个怨魂当死士。"我抹了把脸上的汗,后颈的金纹还在跳,"得找陈老先生,他懂破因果咒的古法..."

苏璃突然拉住我,她的调香刀抵住我后颈的金纹:"先回车上。"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气,"你后颈的血把衣领都浸透了,百死咒...又进了一层。"

捷达车的远光灯刺破夜色时,我摸出手机给陈老先生发了条短信:【工厂区地下祭坛,周慕白养冥胎,百死咒加速】。

手机屏幕映着苏璃紧绷的侧脸,她盯着后视镜,我知道她在看什么——厂房方向的天空,有团灰雾正在凝结,金丝眼镜的反光像两颗将坠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