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车载空调的冷风灌进领口,后颈那道诅咒的红痕正像被撒了盐似的刺痛。
副驾上苏璃的香水瓶"咔嗒"一声合上,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漫过来,我偏头看她,混血儿的眼尾在仪表盘蓝光里泛着冷白,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香膏——她刚才往我后颈抹了雄黄酒,说是能缓一缓诅咒的反噬。
"清欢。"我回头看后座,白清欢正对着车窗擦相机镜头,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听见我叫,手指顿了顿,把相机屏幕转向我。
幽蓝的屏幕上浮动着几团灰影,是刚才在殡仪馆外拍到的尸煞。"只剩三个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蹭过屏幕上最淡的那团,"张叔说他儿子被做成尸煞...林默,我们得快。"
手机在掌心震动,陈老先生的号码跳出来。
我按下接听键,老烟枪特有的沙哑混着电流声炸响:"小友,我在城南土地庙,带了七个能扛事的。
半小时到殡仪馆后巷。"我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半小时,足够周慕白把最后那批炸药埋进生门位,足够他把李婉儿推进祭台当活引。
"苏璃。"我转脸看副驾,她正往我袖口塞个青瓷小瓶,茉莉香混着铁锈味窜进鼻腔。"掩气味的,"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指甲敲了敲瓶口,"周老头养的阴犬鼻子比警犬灵三倍。"又扔过来个玻璃管,里面装着浑浊的橙黄色液体,"这瓶摔地上能烧半分钟,够你开罗盘找生门。"
后车座传来相机收进包的闷响,白清欢突然抓住我肩膀。
她手指凉得像冰块,我回头,看见她眼睛里泛着水光:"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我和苏璃同时开口。
苏璃转过座椅,指尖挑起白清欢发梢:"你相机能拍灵体,留车上盯着外围。
要是尸煞影子变多——"她晃了晃自己手腕的银铃,"摇这个,我闻得到。"白清欢咬着嘴唇,最后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手指攥住我衣角轻轻扯了扯:"小心后颈。"
车外突然亮起两道白光,陈老先生的老吉普碾着碎石停在旁边。
我推开车门,夜风卷着艾草味扑过来——陈老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别着半旧的桃木剑,身后七个穿唐装的老头各拎着朱砂盒、八卦镜,最年轻的那个我见过,是上次在城隍庙帮我收煞的王师傅,此刻正往掌心吐唾沫,把三张黄符叠成三角。
"小友,"陈老拍我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周老头布的是七星聚阴阵,生门在西南角。
我带他们守外围,等你们破了阵眼就冲进去。"他指节叩了叩我怀里的布包,"你那罗盘碎片,能用三次。"
苏璃已经绕到我身侧,茉莉香像条无形的绳子缠住我手腕。
我摸了摸后腰别着的铜钱剑,转身对白清欢点头:"锁好车门,别出来。"她没说话,只是举起相机,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发亮——屏幕里那三个尸煞影子,正缓缓往殡仪馆后墙移动。
殡仪馆铁门锈得厉害,我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璃的手突然按在我腰上,凑到我耳边:"阴犬。"她呼吸扫过耳垂,我这才听见不远处传来爪子刮地的声音。
她袖口里滑出个小瓷瓶,拔开后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炸开——是她调的掩味香,掺了狗血。
黑暗里传来"嗷呜"一声,接着是爪子狂奔的响动。
苏璃拽着我往左边闪,我们贴着墙根往前挪,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香灰,还有几截没烧完的红蜡烛。
"到了。"苏璃的指尖掐进我手背,我抬头,前面的停尸房改成了祭台。
周慕白站在最中央,穿了件玄色道袍,背后挂着幅褪色的太极图。
他脚边跪着七个人,都是白天在慈善晚会上见过的企业家,此刻脖子上套着银链,额头点着黑狗血——活祭品。
祭台四角燃着长明灯,幽绿的火光里,我看见李婉儿被绑在中央的青铜柱上,她头发披散着,脸上沾着血,看见我时眼睛突然睁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响。
"林小友。"周慕白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转过脸,脸上挂着慈善晚会上那种温和的笑,可瞳孔泛着死鱼似的灰白,"我等你很久了。"他抬手,法杖上的夜明珠突然爆出幽绿的光,整个停尸房的温度骤降,我后颈的诅咒红痕"刺啦"一声裂开,血顺着衣领往下淌。
苏璃在我身侧倒抽一口气,她的香雾本来正往祭台飘,此刻被那绿光一冲,竟像活物似的蜷成一团。
我咬着牙摸出罗盘碎片,青铜表面烫得能烙伤人——这是第三次用了,诅咒会提前多久发作?
"想破我的阵?"周慕白的笑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他法杖重重敲在地上,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几截白森森的骨头从土里钻出来。
李婉儿突然尖叫,她腿上的骨头正往上爬,像是要把她整个人裹成尸壳。
我感觉膝盖在发软,罗盘碎片的灼烧感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苏璃突然抓住我的手,她掌心全是汗,却还是把那个烧夷瓶塞进我手里:"扔祭台东南角。"她的银铃在腕间乱响,混着沉水香的气息突然变得浓烈——是她把最后那瓶掩味香捏碎了。
周慕白的瞳孔突然收缩,他举起法杖,绿光像实质的鞭子抽过来。
我被撞得踉跄,后背重重磕在墙上,罗盘碎片"当啷"掉在地上。
苏璃扑过来护着我,她的香雾在我们周围凝成屏障,可绿光还是穿透了,在她胳膊上划开道血口。
"林默。"苏璃的声音在发抖,她捧着我的脸,指腹沾了我后颈的血,"用罗盘,我撑得住。"
我盯着地上的罗盘碎片,它正随着周慕白的咒语震动,青铜表面浮现出暗红的纹路——是诅咒在反噬。
李婉儿的尖叫越来越凄厉,她的骨头已经爬到胸口,周慕白的笑声里带着癫狂:"百死咒的滋味如何?
你哥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吧?"
后颈的刺痛像有千万根针在扎,我眼前开始发黑。
苏璃的血滴在我手背上,温热的,带着沉水香的甜。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弯腰捡起罗盘碎片——第三次,就第三次吧。
周慕白的法杖再次举起,绿光里,我看见他身后的太极图突然扭曲,露出后面斑驳的墙皮,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大字:林家灭门,血债血偿。
"清欢的相机。"我突然想起她屏幕里变淡的尸煞影子,原来周慕白早把生门改成了...
"林小友,该说再见了。"周慕白的法杖尖对准我心脏。
我深吸一口气,血沫混着铁锈味涌进喉咙。
罗盘碎片在掌心烫出泡,我盯着周慕白身后的血字,突然笑了:"周老头,你以为我来破阵?"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我捏碎烧夷瓶,橙黄色液体溅在东南角的长明灯上,腾起的火焰里,我举起罗盘碎片对准他:"我来破的,是你的命。"
后颈的诅咒红痕裂开更深,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
可我知道,这一次,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后颈的刺痛像被火钳反复烙烫,我能感觉到诅咒的红痕正顺着脊椎往肩胛骨攀爬。
手指攥紧罗盘碎片时,青铜表面的暗红纹路突然亮起,像活过来的血线顺着指缝往血管里钻。
周慕白的瞳孔猛地收缩,法杖上的夜明珠"咔"地裂开道缝,幽绿光芒骤暗——这老东西终于慌了。
"烧!"苏璃的银铃在腕间炸响,她不知何时咬破了指尖,血珠混着沉水香喷在空气里。
那团原本蜷缩的香雾突然炸开,像团粉色的烟火撞上周慕白身侧的阴兵。
我听见此起彼伏的闷哼,几个穿着寿衣的手下捂着鼻子踉跄后退,他们脖颈处的尸斑在香雾里滋滋冒白烟——苏璃往香里掺了她调的"腐骨散",专门克这种养尸人。
"小友!"陈老的喝声混着桃木剑破风的响。
我偏头看见后墙被撞出个大洞,七个穿唐装的老头举着八卦镜冲进来,王师傅手里的黄符燃着幽蓝火焰,"啪"地贴在最近的阴兵后颈。
那阴兵瞬间僵住,指甲缝里渗出黑血,"轰"地栽倒在地。
陈老的桃木剑挑飞周慕白脚边的长明灯,火苗溅在活祭品的银链上,烫得他们齐声尖叫——原来银链上刻着锁魂咒,见火就灼肉。
周慕白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锣似的嘶哑。
他反手掐住李婉儿后颈,青铜柱上的铁链"哗啦"崩断。
李婉儿的骨头已经爬到锁骨,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肤,在她胸口织成张狰狞的网。"林默,你以为破了阵就能救她?"他指尖按在李婉儿眉心,那团白骨突然蠕动起来,"这是我用百具难产女尸的骨浆养的'骨婴',现在..."他猛地抬头,眼白完全翻起,"该出生了!"
李婉儿的喉咙里发出婴儿的啼哭,混着她自己的尖叫。
我冲过去时被地上的骨茬划破小腿,血滴在罗盘碎片上,暗红纹路突然连成完整的太极图。"生门在他脚下!"我吼了一嗓子,苏璃立刻甩出袖中的香包——是她今早塞给我的"破煞香",里面装着穿山甲鳞片和雷火珠。
香包在周慕白脚边炸开,火星子溅在他道袍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陈老的八卦镜突然发出刺目金光,照在周慕白后背上。
他惨叫一声,松开李婉儿后退两步。
我趁机扑过去拽住李婉儿的手腕,她的皮肤冷得像冰,骨茬却烫得灼手。"苏璃!"我喊她,她已经摸出腰间的银剪,"咔"地剪断李婉儿颈间的锁魂链。
血珠溅在骨茬上,白骨突然发出"咔咔"的断裂声,从李婉儿身上簌簌掉落。
"算你们狠。"周慕白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他扯下道袍扔在火里,露出底下绣着青蟒的黑衬衫。
我这才注意到他鬓角全白了,刚才的癫狂像层被戳破的纸。
他后退着往阴影里缩,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黑印——是尸油,用来掩行踪的。"但我的计划才刚开始..."他的身影融进黑暗,最后一句话像冰碴子砸在我耳膜上,"三天后,血月当空时,林家的百死咒,会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追!"王师傅举着黄符要冲,被陈老一把拉住。"别中了调虎离山计。"陈老抹了把额头的汗,他青衫后背全湿了,"那老东西身上带着尸煞丹,跑不快。
先处理这边。"我低头看李婉儿,她闭着眼,胸口还在起伏,脖子上的红痕淡了些——算捡回条命。
苏璃蹲下来帮李婉儿包扎,她指尖沾着自己胳膊上的血,动作却稳得很。"伤口没感染尸毒。"她抬头冲我笑,混血儿的鼻尖沾着香灰,"那老东西急着跑,骨婴没养全。"我伸手想扶她,她却自己站了起来,袖口里掉出个碎了的香水瓶——是刚才挡绿光时撞的。
"林默。"白清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头,她抱着相机站在月光里,屏幕蓝光映得她眼睛发亮。"我拍到周老头消失的位置了。"她晃了晃相机,屏幕里是团黑雾,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往城西去的,那边有他的慈善医院..."她声音突然低下去,"清欢,过来。"我招招手,她小跑着过来,发梢扫过我手背,"刚才在车里害怕吗?"她摇头,手指轻轻碰了碰我后颈的伤口,"疼吗?"
"不疼。"我撒谎。
后颈的诅咒红痕还在跳着疼,但苏璃的雄黄酒味混着白清欢身上的消毒水味,突然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殡仪馆,师傅给我擦药时说的话:"疼,说明你还活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摸出来,匿名短信跳出来:"周已调动所有尸煞,明早五点前必须端了他的老巢,否则血月之夜,全城阴门开。"发件人号码是乱码,我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是王叔?
还是哪个暗中帮我的人?
苏璃凑过来看短信,她身上的沉水香裹着血腥味:"城西的慈善医院,我查过,地下有五层。"白清欢的相机突然"咔嚓"响了一声,她举起屏幕,上面是团比之前更浓的灰影,"这是周老头的尸煞军团,正在往医院聚集..."
"走。"我扯了扯苏璃的袖子,又摸了摸白清欢的发顶,"先回车上,得联系陈老查医院的风水布局。"殡仪馆外的夜风卷着艾草味灌进来,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罗盘碎片,青铜表面的血线已经淡了,只剩些暗红的纹路——第三次使用,诅咒大概提前了三个月发作。
但没关系,只要能解决周慕白,三个月...够了。
苏璃先迈出停尸房,她银铃轻响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白清欢抱着相机跟在我旁边,走了两步突然拽住我衣角:"林默,明天..."她没说完,我低头看她,月光里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刚要开口,苏璃在前面回头,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鼻尖:"她相机能拍尸煞,有用。"
我笑了,伸手把白清欢的碎发别到耳后:"好,一起去。"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震,是陈老的短信:"医院地下五层,生门在西南角,我让人送地图到车上。"我捏着手机往外走,停尸房的长明灯在身后忽明忽暗,墙皮上的血字"林家灭门,血债血偿"被烧得只剩半块,像道没愈合的伤疤。
车停在殡仪馆后巷,白清欢跑过去拉开车门,车内灯亮起时,我看见后座上放着陈老让人送来的牛皮纸袋——里面应该是医院的建筑图。
苏璃绕到驾驶座,她打开车门时,风卷着她的长发扫过我脸,混着沉水香和血味:"系好安全带,我开快车。"
我坐进副驾,摸出手机拨陈老的号码。
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后颈的刺痛还在,但这次,我没觉得害怕。
后视镜里,白清欢正把相机镜头擦得锃亮,苏璃转动钥匙时,车载音响突然响了首老歌,歌词模模糊糊的,但我听见她说:"林默,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手机接通的瞬间,陈老的声音混着翻纸的响动传来:"小友,医院的风水局我标好了,还有..."我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白清欢,她正冲我笑,苏璃已经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里,我突然觉得,或许这次,真的能赢。
车载音响的老歌被电流声切断时,我按下通话键,陈老的声音带着纸页摩擦的沙沙声钻进来:"小友,医院地下的聚阴局我标在第三张图上了——"
"陈老,殡仪馆墙皮底下还有血咒。"我打断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罗盘碎片。
后颈那根刺从停尸房出来就没停过,像根烧红的针在皮肤下滚动,提醒我三个月的期限正掐着秒表走。
电话那头停顿半秒,传来茶盏轻放的脆响:"血咒?"
"用林家后裔的骨粉混朱砂写的。"我瞥见苏璃从手包里摸出个檀木匣,酒红甲油敲在匣盖上,"刚才烧墙皮时崩开的,残留的怨气裹着尸煞味。"
"周慕白这老东西..."陈老的叹息里裹着怒气,"我让小王带着《玄空秘录》赶过去,半小时到。
小友,你们现在立刻——"
"陈老,来不及了。"我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夜色。
殡仪馆后巷的路灯坏了一盏,苏璃的车被切成两半,一半泡在昏黄里,一半沉在阴影中。
白清欢突然凑过来,相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青,屏幕里那团灰影正像活物似的蠕动,"清欢的相机拍到尸煞在医院地下五层聚集,他们等不了半小时。"
苏璃"咔"地打开檀木匣,沉水香混着某种辛辣的药味涌出来。
她拈起个拇指大的青瓷瓶,往我后颈抹了点什么,凉得我打了个激灵:"**香,能盖过活人阳气。"又转向后座,"清欢,把你相机镜头擦干净——等下拍尸煞走位时手抖,我就把你绑后备箱。"
白清欢没接话,低头用袖口蹭镜头的动作却更用力了。
我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新红痕,应该是刚才在停尸房躲尸煞时刮的。
她忽然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林默,我之前没说...上次在老宅,我相机拍到你背后有团红光。"
"什么光?"我心头一跳。
"像...像罗盘的光。"她咬了咬唇,"可能和你诅咒有关?
但这次..."她把相机转向我,屏幕里我的影子边缘浮着层若有若无的金芒,"这次那光把灰影挡开了点。"
苏璃的手顿在半空。
她盯着屏幕,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是百死咒反噬?"
"不知道。"我捏了捏后颈,刺痛突然加剧,像有人拿指甲在刮骨头。
但奇怪的是,这疼里裹着点热,像块烧红的炭埋在血肉下。
我打开罗盘碎片,青铜表面的血线突然亮起来,在挡风玻璃上投出个扭曲的箭头——指向殡仪馆方向。
"嗡——"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陈老发来的定位。
我抬头时,后视镜里映出两束白光——是陈老的车。
"到了。"苏璃踩下刹车,轮胎在碎石上擦出刺啦声。
我推开车门,夜风卷着艾草味灌进来。
陈老穿件藏青唐装,手里攥着个铜铃,身后跟着三个穿麻衣的老头,其中一个我见过,是上次在城隍庙帮我破煞的刘瞎子。
刘瞎子的导盲棍敲了敲地面,突然转向我:"小友身上有血光,但..."他抽了抽鼻子,"还有生机。"
"周慕白在医院布了聚阴阵,要养尸煞军团。"我把罗盘碎片递给陈老,"我们得赶在子时前破阵,否则..."
"否则他能借尸煞怨气启动冥婚局。"陈老接过罗盘,指腹抚过血线,"我让老刘他们在外围布七星锁魂阵,小友和苏姑娘带白小姐潜进去——清欢的相机能拍尸煞走位,关键时候能当眼睛用。"
苏璃把最后一瓶香水塞进我口袋,指尖在我手背轻轻一按:"我调了三瓶**香,两瓶给清欢,一瓶留着跑路用。"她转身时,耳坠上的银铃轻响,"陈老,锁魂阵的香灰我带了,等下让老刘他们撒在医院围墙根。"
白清欢突然拽住我衣角。
她的手凉得像停尸房的铁板,却攥得死紧:"林默,你上次说...百死咒发作时会看见什么?"
"看见...看见我哥最后看我的眼神。"我摸了摸她发顶,"但这次不会了。"
陈老咳嗽两声,把罗盘碎片还给我:"小友,医院西南角的生门我标在图上了。
记住,子时三刻前必须出来,否则——"
"陈老。"我打断他,盯着罗盘上的箭头。
那光刚才明明指向殡仪馆,现在却开始缓缓转动,"殡仪馆那边...可能还有东西。"
苏璃的香水味突然浓烈起来。
她眯起眼,望着后巷尽头的停尸房:"刚才烧墙皮时,我闻到股腐肉味,像...像有人躲在墙里。"
白清欢的相机"咔嚓"响了。
她举起屏幕,这次灰影里裹着团暗红——是道人影。
"张老三?"我认出那道影子的轮廓。
殡仪馆老板张老三今天白天还说要金盆洗手,可现在...
"他身上缠着红绳。"苏璃凑近屏幕,"是冥婚用的锁魂绳。"
后颈的刺痛突然炸开。
我摸出罗盘碎片,血线正疯狂跳动,指向停尸房那面烧剩半块血字的墙。
"先去殡仪馆。"我把地图塞回牛皮纸袋,"周慕白可能没把棋子全放在医院。"
苏璃已经坐回驾驶座,发动机轰鸣声盖过了夜风。
白清欢系安全带时,相机掉在我脚边,屏幕里的灰影正随着车速拉长,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后视镜里,陈老的身影越来越小。
他举着铜铃的手在晃动,嘴型分明是"小心"。
但现在,我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停尸房的灯还亮着。
当苏璃的车碾过最后块碎石时,我看见墙皮上那半块血字在月光下泛着**的红——像刚被血浸透。
车门拉开的瞬间,腐肉混着血腥的气浪劈头盖脸砸过来。
我下意识捂住口鼻,苏璃的手指已经掐上我手腕——她比我更早闻到不对劲。"尸油熬的灯。"她的呼吸喷在我耳后,"至少三十具尸体的脂肪。"
白清欢的相机在怀里震得嗡嗡响,她举起来的手在抖,屏幕里的灰影不再是张老三,而是七八个重叠的轮廓,像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他们...在动。"她喉咙发紧,"往停尸房里走。"
后颈的刺痛突然窜到头顶,我摸出罗盘碎片,青铜表面的血线烧得发红,箭头直勾勾扎向停尸房最里侧的墙。
那面墙白天刚被我们刮掉半块血咒,此刻却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个歪歪扭扭的血圈。
"林默。"苏璃的声音轻得像根针,"墙里有活物。"
她的鼻尖几乎贴在墙面,酒红甲油敲了敲砖缝——"咚咚"声里裹着闷响,像有人在墙内敲背。
我反手拽住白清欢往身后带,她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却刚好拍到墙缝里伸出半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盖泛着黑。
"退后!"我吼了一嗓子,抄起墙角的铁铲砸向血圈。
金属碰撞的脆响里,墙面突然"轰"地裂开,碎砖夹杂着腐肉簌簌往下掉。
张老三被铁链穿肩挂在墙里,他的眼睛鼓得像要掉出来,舌头被铁钉钉在墙上,胸前挂着块写满符咒的红布——正是苏璃说的锁魂绳。
"操他妈的周慕白!"苏璃的香水匣"咔"地弹开,这次不是**香,是我上次在她店里闻过的"焚心",辛辣的药味刺得人眼眶发酸。
张老三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挂着铁链的肩膀突然挣开半寸,红布上的符咒滋滋冒黑烟。
白清欢捡起相机,颤抖的手指按下快门。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我看见墙后还站着个人。
他穿件墨绿缎面长袍,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发顶的玉簪闪着冷光——是周慕白。
"小友来得比我预计的早。"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铜器,"不过正好,让你看看这百年来我攒的家业。"
他抬手的瞬间,整面墙轰然倒塌。
张老三的尸体砸在我脚边,铁链哗啦啦散了一地,而墙后露出的空间远比殡仪馆本身大得多——地下挖了层暗室,三十来个穿黑袍的人围着火堆转圈,中间摆着口红漆棺材,棺材盖上用金粉画着阴阳鱼。
"冥婚局的聘礼。"苏璃的指甲掐进我手背,"那些黑袍人...都是活祭。"
我盯着周慕白腰间的铃铛——和陈老的铜铃很像,但挂着的不是红绳,是风干的婴儿脐带。
罗盘碎片在掌心发烫,血线突然连成完整的八卦图,在地面投出淡金色的影子,指向暗室东北角的石柱。
"清欢,拍石柱!"我拽过她的相机,屏幕里石柱表面浮着层黑气,"那是聚阴阵的眼。"
周慕白的铃铛突然响了。"晚了。"他笑着举起根白骨法杖,顶端嵌着块血玉,"子时到了。"
暗室里的火把同时熄灭,只有血玉泛着幽光。
黑袍人开始尖叫,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怨气凝成灰雾往血玉里钻。
我后颈的刺痛已经变成灼烧,百死咒的反噬顺着脊椎往上爬,眼前闪过哥哥死时的脸——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和现在血玉里的红光一模一样。
"苏璃!"我咬着牙把罗盘碎片按在石柱上,青铜与石头摩擦出火星,"用焚心!"
她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檀木匣里的香水瓶被她甩向四面八方。"焚心"遇火即燃,暗室里腾起橘红色的火焰,黑袍人的尖叫变了调,他们开始互相撕扯,怨气被香雾搅得七零八落。
白清欢的相机突然爆发出强光,她举着发烫的机身冲我喊:"林默!
罗盘的光!"
我低头,罗盘碎片上的金芒正顺着我的血管往指尖窜。
百死咒的灼烧感里突然涌出股热流,我想起白清欢说过的红光——原来那不是诅咒,是...是林家血脉在反抗。
"去他妈的百死咒!"我吼了一声,手指重重按在石柱的阴气节点上。
罗盘碎片发出蜂鸣,石柱表面的黑气像被刀割似的裂开,暗室顶部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周慕白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挥法杖的手顿在半空,血玉上的红光开始闪烁。"你敢!"他尖叫着冲向我,白骨法杖带起的风刮得我脸生疼。
苏璃突然扑过来,她的耳坠银铃撞在法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默!
破阵!"她的嘴角渗出血,显然被法杖的余波震伤了,但手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腕。
我闭上眼睛,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灌进罗盘里。
石柱"咔嚓"一声裂开,暗室里的怨气突然倒卷,黑袍人被吹得撞在墙上,周慕白的法杖"当啷"掉在地上。
"算你们狠。"周慕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睁开眼时,他已经退到暗室门口,血玉在他手里发着冷笑般的光,"但冥婚局的聘礼已经收了,你们阻止不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融进阴影里。
等我冲到门口,只看见地上一滩黑色的液体,散着腐臭的味道。
"追吗?"苏璃捂着胸口直喘气,她的旗袍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肩。
我弯腰捡起周慕白的法杖,白骨上刻着的符咒还在冒黑气。"追不上了。"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陈老的。
白清欢蹲在张老三的尸体旁,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他解脱了。"她说,"至少不用再当活祭。"
暗室顶部又掉下来块碎石,我拽着两人往外面跑。
苏璃的车还停在后巷,陈老的铜铃声从远处传来——他带着刘瞎子他们赶过来了。
"先回车上。"我把法杖塞进后备箱,后颈的灼烧感还没退,但这次,那团热流更旺了。
我摸出罗盘碎片,血线已经淡了不少,却多了道细细的金纹。
苏璃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时看了我一眼。"刚才那光..."她欲言又止。
"回去再说。"我按下陈老的号码,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他急促的声音:"小友!
医院的聚阴阵——"
"陈老,周慕白跑了。"我打断他,盯着车外倒退的夜色,"但我们破了他的祭祀局。
接下来...该收网了。"
车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
我摸了摸后颈,那里的刺痛还在,但这次,我好像摸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诅咒的灼烧,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