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夜静,小院里只剩下一间屋还亮着灯。
空旷的通铺房里现在只有姜庶一个人,他铺开自己的日记,提笔开始写。
“修行一切顺利,食补不落的话,再有一个月,应该就能入行。”
“大师兄失踪已经五天了,冯老七终于放弃了搜索,却吩咐我和师姐,要我们明天下山去把上次没收到的租子收回来。”
“冯夭心思细腻,和她一起去收租,我很担心她会发现些什么。”
“上一次下山,大师兄借着收租对村中女子施暴,我劝阻无果只能偷袭将他杀死,尸体就近掩埋在了村民的院中。”
“村民趋利又胆小,万一师姐问及,有所纰漏,我该如何应对?”
“唉唉唉,师姐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温柔善良,我如果好好向她解释,她应该会体谅的吧。”
笔划提勾,姜庶捧起日记,轻轻吹干了墨迹,又晾了一会儿,才满意地合上。
他爬到卧铺边,摸索到一块微松的砖头,将其拖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放进了当中的空当里。
姜庶的日记里写了很多他的“小秘密”,必须找一个安全的所在藏好才行。
把砖头塞回,确信万无一失,他才满意地吹灭了灯烛,上床睡觉。
秦州修行以“炼头”最累,姜庶躺了没一会儿,便睡得极沉,还打起了鼾。
在起伏的鼾声中,寂静的深夜里忽然响起了细微的异响。
像是砖石,沿着墙缝,被什么人给小心地抽了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贼鼠摸进了米缸。
一片漆黑的通铺房里,姜庶重重地打了一个鼾,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
第二天,天色刚亮,姜庶就起床收拾好了屋子,出门开始挑水劈柴。
他是天饱派冯长老门下辈分最小的弟子,这些杂活都该是他干的。
虽未入行,但毕竟是个炼头,姜庶体力充沛,很快忙完,转头又钻进伙房开始准备早饭。
正烧火呢,瞧见自己隔壁的屋子打开了门,师姐冯夭从屋里走出来。
她长发束辫,姿容娇俏,只是脸上还带着困意,刚出门,就打起哈欠伸了个懒腰。
姜庶直勾勾地看着她,直到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才匆忙地垂下眼帘。
师姐笑了,站在门口远远朝他招手,喊道:“师弟,你又偷看我!”
姜庶便努力憋红了脸,回一声:“没、没有。”
然后那头就传来了少女银铃似的娇笑。
冯院的早饭并不丰盛,无非是米粥咸菜,好在管饱。
姜庶另给冯老七精心准备了腊肠,就蒸在锅里,等师父睡饱了,自会起来吃。
师姐弟两个坐在小院的桌旁,冯夭看姜庶一碗接着一碗,忽而说道:“师弟最近胃口这么好,该不是要入行了吧?”
“入行”是浑话,指的是入了品级,算是修行者。
秦州的所谓修士,只分两个派别,最多的被称为炼头,入了行就是“铜皮”,到这一境界,修士体魄强横就已经远胜常人了。
师姐冯夭就是个铜皮子,以前还常跟姜庶打趣,说将来他俩要是成了亲,就姜庶这修为,怕是进了道里都走不通。
姜庶从粥碗里抬起头,嘿嘿笑道:“觉着是快了。”
冯夭也不吃饭,两手捧腮看着姜庶,趁他不注意,红舌舔过唇瓣,卷了满嘴的口水咽回肚中。
“好了,快些吃,一会儿还要下山去收租呢,早点回来,你还得忙活中饭。”
姜庶抓紧,又多喝了两碗。
今天,他不敢不吃饱。
洗了碗筷,收拾妥当,姜庶跟着师姐冯夭,走小路就往山下去。
天饱派在当地是个大派,管着陇山四县,但冯老七地位一般,院里人最多时也只有六个,宗门批给他的只有山脚一个村子。
前几天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姜庶杀了大师兄。
进了村口,冯夭站住脚,扭头看向姜庶:“师弟,咱们分两路,早点把租子收齐省了耽误,等回山上,我还有功夫指导指导你修行。”
“行。”姜庶点头。
冯夭看着姜庶小跑离开,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的唇角扬起,露出两个梨涡。
姜庶打小就很听冯夭的话,那闷葫芦的性子也就对着娇俏可爱的师姐能稍稍吐露心扉。
听话好呀,师姐就喜欢听话的,将来两人在一起,肯定也幸福得很。
想到此处,冯夭不禁又舔了一下唇瓣,未来好事连连,现下也鸿运当头,澎湃的心绪让她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于是转头便踹开了一户村民的家。
她进了屋,却不收租,只是望着那瘦的皮包骨头的贱户,问道:“上次收租子,有个人死在村里了,你知道埋哪儿了吗?”
村民摇头。
头便掉了。
拍了一下溅到裙裾上的血,冯夭转着手里的刀,出门走向了另一户人家。
冯夭和大师兄不同,她**淡,不喜欢凌辱旁人,就喜欢砍头。
尤其喜欢一刀把脑袋剁下,再把头颅像球一样踢到天上去。
她是个铜皮子,体魄惊人,一脚能把脑袋踢得很高很高。
所以冯老七一般不让她去收租,虽说秦州这地界,永远不缺流民,但也禁不住她割草似的砍。
好在,她今天并不是冲着取乐来的。
没多久,就有个妇人哭着说,前几天确实有个山上的老爷死在村里,就埋在她院子的一角。
冯夭眸光一颤,粉唇白齿之间开始疯狂地分泌口水:“哪儿?在哪儿?快给我挖出来!”
大师兄埋的很浅,冯夭没花多少时间,就刨出了他的遗体。
那身躯穿着一件旧袄,数日时间已经开始发臭,但皮肉却依然紧实。
冯夭并着一双秀腿,跪坐在地上,白净的手掌紧紧握住师兄的胳膊。
涎水控制不住地顺着少女月白的长袍滴落下来。
大师兄有中品铜皮的修为,他用锤炼筋骨血肉已有二十年,即便死去数日,精华仍然凝聚不散。
所谓的炼头,想要精进修为,最重要的就是食补,而在秦州这块被军阀刮出火星的地皮上,最好的食补是什么?
你以为爹爹为什么疯了似的要找大师兄?真以为冯老七是爱徒弟吗?
哈哈,师弟,我最爱最爱的师弟,这么好的礼物,莫不是早早给师姐准备的彩礼?
呜嗯……别急,嗯,别急师弟……将来你也会这样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矮墙围成的小院里,锦衣白裙的少女匍匐在坑洞前,肩膀抽动,欣喜若狂。
以至于她没能注意到,就在她享受时,姜庶扶着矮墙,已经落步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血管贲张,铜皮境界的修为让他的臂膀充满力量。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短刀,朝着一心进食、浑然不觉的少女重重刺了下去。
就瞄着那纤细雪白的后颈,一刀,从喉管里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