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报恩
红烛高烧，洞房内氤氲着淡淡蜜香。柳明远望着眼前凤冠霞帔的锦娘，仍觉恍如梦中。那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尖，还有微微抿起的樱唇，无一不透着灵秀之气，却又带着几分非人的妖异之美。
"夫、夫君为何这般看着妾身？"锦娘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羞赧，纤纤玉指绞着大红嫁衣的衣角，耳垂上挂着的金蜂坠子轻轻晃动。
柳明远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娘子莫怪，只是...只是想起三日前山道上那只金翅蜜蜂，实在难以与眼前佳人联系起来。"
锦娘闻言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烛光在她眸中映出点点金辉。她抬起右手，五指轻轻一捻，竟凭空化出一只通体金黄的蜜蜂，振翅飞落在柳明远指尖。
"夫君且看。"锦娘柔声道，"这便是妾身的本相。"
那蜜蜂比寻常蜂儿大上一圈，翅膀薄如蝉翼，在烛光下泛着七彩光晕。它亲昵地蹭了蹭柳明远的手指，复又飞回锦娘掌心，化作一缕金光没入肌肤。
柳明远看得目瞪口呆，不由伸手握住锦娘的柔荑细细端详。那手白皙如玉，指尖透着淡淡的粉，哪里有半点虫豸的模样？
"这...这..."
锦娘见他惊诧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夫君可是嫌弃妾身乃异类？"
"不不不！"柳明远连忙摇头，"只是感叹造化神奇。娘子如此佳人，竟有这般来历。"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日我救你时，你翅膀似乎受了伤..."
锦娘神色一柔，轻轻解开衣领，露出左肩。在那如玉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浅浅的金色疤痕。"那蜘蛛精的毒丝险些要了妾身性命，若非夫君相救..."她声音渐低，眼中泛起水光。
柳明远情不自禁伸手轻抚那道伤痕，触手微凉，却比上等丝绸还要柔滑。锦娘身子轻轻一颤，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疼吗？"他轻声问。
锦娘摇摇头，忽然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夫君的手...好暖。"她闭着眼轻叹，"我们蜂族天生体凉，最是向往人间温暖。"
柳明远只觉掌心贴着的那张小脸冰凉如玉，却又在渐渐升温。他心跳如鼓，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环住锦娘纤细的腰肢。
锦娘顺势依偎进他怀中，轻声道："这清微观本是我蜂族一处别院，三百年前香火鼎盛时，常有族人化作人形来此听经。后来道观荒废，便成了我们偶尔落脚的地方。"
"那今日这些宾客..."
"都是山中精灵。"锦娘仰起脸，眼中金光流转，"那穿黄衫的是胡蜂将军，绿裙的是蝶仙姐姐，还有那敬酒的小蝶，是我的贴身侍女..."
柳明远想起那些宾客灼灼的目光，恍然大悟："所以他们都知道我是凡人？"
锦娘点点头，忽然神色一黯："夫君...可是后悔了？"她抓紧柳明远的衣襟，"若是夫君不愿，妾身这就送夫君下山，绝不敢强求..."
话音未落，柳明远已低头吻住她的唇。那唇瓣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带着花蜜的甜香。锦娘先是僵住，随即生涩地回应起来，双臂环上他的脖颈。
一吻终了，锦娘已是气喘吁吁，眼中水光潋滟。柳明远抚着她泛红的脸颊，柔声道："我柳明远不过一介寒士，能得娘子垂青，已是三生有幸，何谈后悔？"
锦娘眼中顿时亮起璀璨光芒，她忽然起身，拉着柳明远来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但见院中一株老梅树下，点点荧光飞舞，仔细看去，竟是无数金翅蜜蜂在月光下盘旋。
"夫君请看，"锦娘指着蜂群，"这些都是我的族人。按照蜂族规矩，公主出嫁当夜，全族都要来贺。"
她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支金钗，轻轻敲击窗棂。蜂群闻声而动，在空中排列成"百年好合"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蔚为奇观。
柳明远看得目瞪口呆，锦娘却忽然神色一变："不好！"她猛地关上窗户，将柳明远拉到身后。
"怎么了？"柳明远不解。
锦娘面色凝重："有外族气息..."话音未落，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得窗棂咯咯作响。一道黑影掠过窗前，伴随着刺耳的嘶嘶声。
柳明远只觉胸口一热，低头看去，那蜂形印记竟在隐隐发光。锦娘见状大惊："夫君快退后！"她双手结印，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在窗前形成一道屏障。
"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一股巨力撞开。一条碗口粗的黑蛇吐着信子游入室内，蛇头上竟生着一张妖艳的女人面孔！
"咯咯咯...蜂族公主大婚，怎么不请本座喝杯喜酒？"那蛇妖阴森笑道，猩红的信子几乎舔到柳明远脸上。
锦娘挡在柳明远身前，冷声道："黑风，你我两族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休要放肆！"
蛇妖黑风扭动着身躯，贪婪地盯着柳明远胸前的印记："好精纯的蜂王精魄...若是吃了这小子，本座至少能增百年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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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远虽吓得两腿发软，却仍挺身上前："妖孽休得猖狂！"他抓起桌上的烛台朝蛇妖掷去。
黑风轻易躲过，狞笑道："区区凡人，也敢..."话未说完，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嗡鸣。无数金翅蜜蜂如金色洪流般涌入室内，将黑风团团围住。
"撤！"锦娘趁机拉着柳明远冲出房门。院中早已乱作一团，宾客们或现出原形，或施展法术，与数十条黑蛇战在一处。
老翁——也就是蜂王——手持金杖站在院中央，见二人出来，急道："快带驸马去密室！蛇族有备而来，此地不宜久留！"
锦娘点头，拉着柳明远往后院跑去。穿过一道暗门，来到一间石室。关上门后，外边的打斗声顿时小了许多。
柳明远惊魂未定，喘着气道："娘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娘神色复杂："蛇族与我蜂族世代为敌，他们定是感应到了夫君身上的蜂王精魄..."她轻抚柳明远胸前的印记，"都怪我，不该在此时将精魄赠予夫君..."
柳明远握住她的手："娘子莫要自责。既然你我已成夫妻，自当祸福与共。"
锦娘眼中泪光闪动，忽然扑进他怀中："夫君..."她声音哽咽，"其实...其实妾身有一事相瞒..."
"但说无妨。"
"按照蜂族规矩，公主若与凡人结合，需舍弃千年道行，沦为凡躯..."锦娘抬起头，泪珠滚落，"妾身...妾身现在已是凡人之身了..."
柳明远大惊："什么？那你刚才..."
"只是些粗浅法术，很快就会消散。"锦娘苦笑道，"从今往后，妾身再不能化蜂飞行，再不能酿制仙蜜...与寻常女子无异了..."
柳明远心中大震，紧紧抱住她："娘子为何如此傻！你若早说，我..."
"妾身不悔。"锦娘伸手捂住他的嘴，眼中柔情似水，"能与夫君做一世凡人夫妻，胜过千年孤独修行。"
室外打斗声渐歇，忽然传来蜂王焦急的呼唤："锦娘！快出来！蛇族退了，但黑风那厮往山下去了！"
二人急忙开门出去，蜂王神色凝重："那孽畜定是去寻'月华露'了。若让她得到月华露，便能破解蜂族法术，届时..."
锦娘脸色煞白："月华洞！夫君的叔父不就住在山下村子里？"
柳明远心头一紧："不好！叔父一家有危险！"
蜂王当机立断："锦娘，你既已为人妇，此事便由你决断。是要留在族中避难，还是..."
"女儿愿随夫君下山救人！"锦娘斩钉截铁道。
蜂王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这里面有三滴蜂王浆，危急时刻可保性命。"又取下一枚金戒指递给柳明远，"此物可防蛇毒，切记随身佩戴。"
匆匆告别后，柳明远与锦娘连夜下山。山路崎岖，锦娘已无飞天之能，没走多久便气喘吁吁。柳明远不由分说将她背起，继续赶路。
伏在夫君背上，锦娘轻声道："夫君不嫌妾身累赘么？"
柳明远侧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傻娘子，你为我舍弃千年道行，我背你走几步山路算什么？"
锦娘将脸贴在他背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夫君的心跳声...真好听..."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二人终于来到山脚下的村庄。远远望去，村中一片寂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小心！"锦娘突然拉住柳明远，"有蛇腥气！"
话音未落，路旁草丛中猛地窜出数条黑蛇。柳明远胸前的印记突然灼热起来，一道金光射出，将那些黑蛇尽数击退。
"夫君的精魄在保护我们！"锦娘惊喜道，"快，叔父家在何处？"
柳明远指向村东头一座院落。二人刚跑到院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叔父！"柳明远一脚踹开院门，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村民，一条巨蛇正盘在屋前，蛇头上的人脸正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老者吐信子。
"住手！"柳明远大喝一声。
黑风转过头，狞笑道："来得正好！本座正要取这老儿的月华露引你上钩呢！"
锦娘挡在柳明远身前，双手结印，一道微弱的金光射向黑风。黑风轻易躲过，嗤笑道："蜂族公主就这点本事了？看来传言不假，你果然为这凡人舍弃了道行！"
柳明远扶起叔父，急问："月华露是什么？"
老者颤声道："是、是祖传的一瓶药露，据说能解百毒..."
黑风嘶声道："交出来！否则全村人都得死！"
锦娘突然眼睛一亮，低声道："夫君，我有个主意..."她凑到柳明远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柳明远点点头，高声道："妖孽！月华露在此，有本事来拿！"说着从怀中掏出蜂王给的玉瓶晃了晃。
黑风果然中计，猛地扑来。柳明远按照锦娘所教，打开瓶塞，将一滴蜂王浆弹向蛇妖。那金灿灿的液体沾到蛇身，顿时如烈火烹油，烧得黑风惨叫连连。
"蜂王浆！你们竟有...啊！"黑风痛苦地翻滚着，最终化作一缕黑烟遁去。
危机暂解，柳明远连忙查看叔父伤势。老者惊魂未定，拉着他的手道："明远，这位姑娘是..."
柳明远与锦娘相视一笑："这是侄媳锦娘。"
锦娘盈盈下拜："见过叔父大人。"
老者看看二人，又望望远处巍峨的齐云山，似乎明白了什么，长叹道："缘分天定啊...快进屋说话吧。"
进屋后，柳明远将事情经过简略告知。叔父听罢，从内室取出一只古朴的玉瓶："这便是月华露，据祖上记载，确有克制蛇毒之效。你们拿去防身吧。"
锦娘接过玉瓶，忽然轻咦一声："这...这气息..."
"怎么了？"柳明远问。
锦娘若有所思："这月华露中，似乎含有我蜂族的王浆成分..."她看向叔父，"敢问叔父，祖上可有人与蜂族有过渊源？"
老者捋须沉思："说起来，家谱中曾记载，先祖曾救过一位蜂农，那人赠了一瓶药露，莫非..."
锦娘眼中闪过恍然之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原来我们两家的缘分，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种下..."
天色大亮，村民们陆续醒来，对昨夜之事浑然不觉。柳明远与锦娘辞别叔父，决定返回山中向蜂王报平安。
走出村子，锦娘忽然拉住柳明远的手："夫君，妾身现在已是凡人之躯，再不能回蜂族久居了..."
柳明远握紧她的手："无妨，我在扬州还有几间祖屋，咱们就去那里安家。你教我酿蜜，我教你读书写字，做一对平凡夫妻。"
锦娘眼中含泪，却是幸福的笑意："嗯，做平凡夫妻..."
二人十指相扣，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柳明远胸前的蜂形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跨越人妖界限的深情。
末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