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窗格照进屋内,落于不远处的床榻,在床幔之上映出一团暧昧不清的影子。

少年缓缓醒过来,迷蒙了片刻,垂下眼眸,细细看着身侧女子的睡颜。

他伸手拨开散在她脸上的碎发,笑意抑制不住地爬上唇角。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顾青芝蹙了蹙眉毛,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封斩夜精瘦的胸膛。

好大的冲击力!

她陡然间精神了。

“阿芝姐姐早啊,睡得好吗?”

头顶飘过的声音温柔慵懒,好似还带着莫名的轻快。

看来他倒是睡得很好。

“就那样吧。”

顾青芝撑着身子艰难地爬起来,扶了扶自己被这小子箍了一夜的腰。

腰酸背疼,若不是睡到半夜实在撑不住将他推开一半,今早她这腰只怕更完蛋。

封斩夜的视线随着她起身一路下移,停留在腰间,了然地微微眯起眼睛凑上去。

“昨夜莫不是我挤着姐姐了?都怪我不好,我帮你揉揉。”

他的手刚摸上顾青芝的腰,便被她一把拍开。

“你该回去了,过会让人撞见了不好,你不是说今日太傅要来府上?得早些回去准备才是。”

被下了逐客令,封斩夜倒是不恼,反而心情很好似的满脸笑嘻嘻地答应。

“那姐姐再睡一会,我就先走了。”

说完还不忘再自她身后虚虚地搂一把,才下了床,整好衣服开门出去。

阳光正好,少年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扭头间,就见柳嬷嬷抱着小花立在不远处瞪着他。

“我就知道殿下在这,你可知外头那些人找你都找疯了?”

封斩夜“嘿嘿”咧嘴一笑,不尽在意地上前。

“就是因为他们总盯着我,我才出此下策的。”

“你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可不能再如此任性。”柳嬷嬷将怀中小猫交给封斩夜,点了点他的脑门,“你也知道那肖管事是宫里派来的,可别让他抓着什么把柄。”

少年顺着小花柔软的毛发,无奈地看着柳嬷嬷。

“嬷嬷别担心,他们看不住我。”

柳嬷嬷说不过他,摆摆手忍不住吐槽:“得了得了,我也管不住你,你再这么粘人下去,小顾侍卫都该烦你了。”

烦?

会烦吗?

封斩夜给小花顺毛的手顿了顿,目光一滞,想起今早她急着赶自己走。

好像是有那么点……莫非真是他太粘人了?

柳嬷嬷斜眼瞥他的反应,偷摸笑了一下,她就知道,这孩子再犯倔,提起小顾侍卫也是管用的。

她故意板起脸来接着絮叨:“人家小顾侍卫还伤着呢,你这么打扰,人家兴许昨夜都没睡好。”

“我……”

“知道你与他关系好,只是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块,也不差这一时三刻不是?”

少年不愿承认,但也没法反驳,只是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屋门。

她耳朵那么好,换做平日听见柳嬷嬷来,兴许早出来了,可今日却没有。

她可能真的没睡好,万一……她嫌烦了,怎么办?

在柳嬷嬷看来,他这样的反应,便是默认了。

她轻拍拍封斩夜的肩头,“好了,一会太傅便到了,殿下早些去准备吧,我去看看小顾侍卫。”

少年点点头,抬脚走出了院子。

这孩子,怎么越长大反倒越粘人了呢?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柳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

屋内,顾青芝趴在软枕上,早没了睡意,柳嬷嬷和封斩夜说的话分毫不差地落进她耳中。

她起身穿好外衣,静等着柳嬷嬷敲响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柳嬷嬷怀中抱着的一身衣服。

“府内制衣房按你的尺寸做了贴身侍卫的新衣,我给你送来。”老妇人眯着眼睛慈祥地笑起来。

那是一件黑衣,布料却不是她身上那件粗布的能比得上的,顾青芝认得这布料,买这一匹布的钱少说也够顾风平几个月的学徒费。

更别提衣领袖口皆是满绣的金线,衣摆也有丝线暗绣,皮制腰封,带扣是玉石雕刻的钩环,配套的还有发冠和一双官靴。

这一身衣服,大致算下来可能得值她在梧桐巷那一整个院子。

柳嬷嬷被顾青芝让进屋里,将那件衣服搁在床上,回身继续向她告知。

“你的月俸也定下来了,王府侍卫首领,月俸十两,你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卫,月俸二十两,余下补贴和禄米另算。”

顾青芝愣了愣,怎么她的月俸比侍卫统领还翻了一番?

“这……”

柳嬷嬷看出了顾青芝的为难,却摆摆手笑道:“这可不是我定的,你这个位置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你是贴身侍卫,身份就是比侍卫院所有人都要高,这是德妃的意思,也是殿下的意思。”

“哦对了,你家弟弟日后的学徒费你这做长兄的也不用操心了,今年下半年的已然交过了。”

好家伙,记得在别院当差时,北院管事一个月才给五十钱,遇到管事不高兴了,兴许还克扣点。

这顶得上长义赌坊的单子中一个项上人头的价格。

在王公贵族府上做事这么赚钱吗?

顾青芝见柳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她,赶忙招呼她坐下来。

“这些东西嬷嬷吩咐人送来就行了,这么热的天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我不光是来给你送衣服的,老婆子我,还有两件事要与你说。”柳嬷嬷拍了拍顾青芝的肩膀。

“您说。”

顾青芝赶忙为她倒了杯水。

“殿下大了,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粘着你,想必昨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你身上有伤,他可有打搅你休息?”

顾青芝尴尬地笑笑,不好搭腔。

柳嬷嬷却已然明了,“殿下那,你还是得劝着点,毕竟十六了,如今也是自立府邸,总该稳重点。”

顾青芝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劝是劝过了,昨天她一劝封斩夜就那副样子,到最后还要她来哄,还不如不劝呢。

也不知柳嬷嬷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没等她答话,赶忙接着道:

“不过你就与他说说就好,不听便罢了,臭小子现在自己主意大得很,我估计他也不会听。”

那还让她劝什么?顾青芝不是很明白。

“我吩咐人给你在寝殿偏房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你住过去吧?离得近些,他也就不闹腾了。”

“嬷嬷!您……”

这样真的不会太惯着他吗?

柳嬷嬷见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起来:“咱自家的孩子,还是要宠着些,贴身侍卫本职也是护卫殿下,你住过去也是天经地义。”

想起封斩夜昨天夜里梦魇的样子也是担心,顾青芝只好点头。

“我知道了,嬷嬷安排吧。”

柳嬷嬷满意地笑笑:“好了,赶快去试试新衣服吧,看看合不合身?”

顾青芝没有拒绝,听话地进了里屋换好新衣出来。

柳嬷嬷眉眼笑得弯弯,拉着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

“年少就是好啊,小顾侍卫这身段,穿这一身能给咱们端王府长不少脸面。”

顾青芝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下却在惦记别的。

“嬷嬷,您说找我是为了两件事,那另一件是什么?”

“好了,那现在我同你说第二件事。”

柳嬷嬷忽然敛起了笑,看看窗外,将声音压低了些。

顾青芝能感觉到此事大致涉及王府。

“嬷嬷请讲。”

“昨天吴方也应该跟你提起过,这王府是宫中一手操办的,许多人都是出自高家。”

顾青芝颔首,柳嬷嬷继续讲:

“他们其中有些人,心思并不在做事上,反倒长了双眼睛天天只想着私自窥探,若不将这满墙的窟窿堵死,日后势必是个祸患。”

“嬷嬷说的是,昨天阿夜也同我说起,有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

柳嬷嬷点点头:“没错,我已让秋江秋虹分别出去打探消息,婢子小厮那里我姑且收拾得住,只是侍卫院的那群人,还需你帮忙。”

顾青芝一愣。

“可,我不是独立在侍卫院以外吗?”

“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听吴方说,那群人仗着自己是世家子弟,对你被殿下封为贴身侍卫十分不满,想必那侍卫首领更是。”

那是肯定的,她的月俸比侍卫首领多了一倍,也难怪此人会不服气。

“嬷嬷需要我如何做?”

“至少……帮着殿下打压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