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仅仅是几年前,国际社会上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无论是地区冲突,还是经济危机,都能通过实时信息流引起全世界人的广泛关注,甚至引发连锁反应。
那么,放到现在这个被意识形态分裂、信息茧房密布的时代,任何发生在遥远角落的悲剧,只会落得一个无人问津,被主流媒体选择性遗忘的下场。
在古巴这个充满历史与雪茄香气的岛国,哈依姆已经停留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国家目前正在经历的,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内部战事。
那份信息壁垒,比海峡更深,直到他心血来潮,打算前去参观关塔那摩湾曾经的美军基地——那个冷战遗留下来的标志性建筑时,他才猛然发现,古巴与东边邻国海地和多米尼加共和国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这是一场被国际社会选择性遗忘的战争,一场无人问津,甚至不被提及的悲剧。
哈依姆那份作为资深情报贩子的直觉,让他立刻感到一丝不安。他赶忙从当地的报纸,以及那些被严格审查的新闻媒体上寻找战事的开端和细节。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这单纯是“人类至上派”与“服从派”之间,又一次意识形态的狂热“对抗”。其本质,就像是中世纪基督教的十字军,在教皇的煽动下,发起的针对中东伊斯兰世界的“东征”一般,充满了宗教式的狂热与偏执。
古巴的“人类至上派”,打算一举铲除掉东边岛屿上那些信仰外星文明的敌人,让那些“外星崇拜者”们亲眼见证属于他们的血与火,用暴力来净化他们的信仰。
哈依姆隐隐感到不安,这里发生的战事,其激烈程度足以震惊世界,然而,国际社会上却完全没有一点话题,没有任何媒体报道,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被彻底遗忘,无人问津。
在“人类至上派”军队高层的指挥下,训练有素的古巴武装部队,此刻正利用前美国遗留下来的军事遗产——那些经过改装的军舰,以及老旧却仍具威力的F-16战机的空中掩护,以势如破竹之势,登上了海地北部的莫勒圣尼古拉与多米尼加西南部的热雷米。
他们挨村挨户地进行着血腥的清剿,那些被指控为“亲‘九头蛇’”的家伙,无论男女老幼,都无一幸免。虽然他们遭到了海地与多米尼加联军的顽强阻挠,但双方的军事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双方的差距宛如鸿沟。
战事,从一开始,就只能用一边倒的屠杀来形容,那份残忍,令人发指。这种残酷的行动,既是为了锻炼这些“人类至上派”的年轻战士,让他们在血与火中成长,也是在向所有“服从派”或是“求安派”的人,敲响丧钟,宣告“人类至上派”的绝对权威与冷酷决心。
说到这里,哈依姆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悲哀。他暂时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那份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在叙利亚总统府的餐厅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语重心长地对哈伦将军说道:“哈伦阁下,您要知道,放在以前,哪怕就是短短的五六年前,国际社会都不会轻易忽视任何一场国与国之间爆发的战争,更何况是这种近乎违背所有战争底线,带有种族清洗意味的屠杀?那样的行径,足以引发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甚至军事干预。”
“理由很简单,哈依姆先生。”哈伦将军那张坚毅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几分无奈。他端起手边那杯平时不舍得喝的,从沙特买来的气泡酒,稍稍抿了一两口,感受着气泡在口腔中爆裂,以及酒精在味蕾上神奇的化学反应。短暂的刺激,让他能够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好好放松放松,缓解一下内心的压力。
“联合国散了,它曾经所代表的国际秩序和道义约束,也随之崩溃。如今,没有人再真正关心世界角落里,那些与自身利益无关的‘破事’了。弱肉强食,成为了唯一的法则。”
“是的,哈伦阁下,你说的没错,一针见血。”哈依姆赞同地重重叹了口气,那份叹息中充满了对现状的悲哀与无奈。他继续说道:“因为联合国散了,它曾经的权威与公信力荡然无存。虽然新的联合国,也在这之后由泛亚联盟主导,重新在东亚地区建立起来,但那已经不是全球范围性的国际机构了。它的手,管不了那么远,管不了中东,更管不了加勒比海域,哈伦先生。它的影响力,仅限于泛亚联盟的势力范围。”
哈依姆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寒意,“我并非是在为那些信仰外星人,甚至充当‘人奸’的家伙张目。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单单是我在古巴亲眼看到的,就已经有这些残酷的暴行了,那份杀戮,远超我们的想象。那些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那些被信息壁垒彻底掩盖的区域呢?借着理念不同的借口,对异己进行攻击,进行屠杀,这本质上,不过是权力斗争和资源掠夺,披上了意识形态的外衣罢了。”
哈依姆重新拿起餐具,那份沉重感让他食欲全无。情报贩子的本能,驱使着他的思绪在地图上挪动,继续着他的全球观察之旅。
离开了古巴,那片被狂热与血腥笼罩的岛屿后,他踏上了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的金色沙滩,来到了经历过惨烈内战后的新美利坚联邦。
那份从繁华到落魄的巨大反差,让他触目惊心。沿着着名的95号公路,哈依姆一路向北,途经奥兰多、乔治亚州,穿越南北卡罗来纳州,最终穿过弗吉尼亚州的首府里奇蒙后,抵达了新美利坚的首都华盛顿特区。
那场旷日持久的北美内战,彻底改变了这片土地上太多太多的东西,其影响深远而残酷。如果非要单独拎出一样来说的话,那便是“萧条”——经济的崩溃、社会的撕裂、价值观的崩塌。
脱离了过去那种虚假繁荣,转而向实业回归的“人类至上派”新政府,彻底放弃了那些过去曾经无比辉煌、却也充满虚伪的“灯塔价值观”——所谓的自由、民主、人权。
他们转而拥抱起了严苛的再工业化政策,将所有国家资源和劳动力都倾斜向重工业。他们仅维持较低限度的民生经济建设,将所有注意力都点在了军工、航天和高能物理等重工业领域,试图以工业力量重新铸就国家的辉煌,那份发展模式,像极了要重新走一遍20世纪中叶苏联的老路——一种为了国家强盛而牺牲个体自由的道路。
作为“人类至上派”的领袖,为数不多的清醒者,卡斯提欧上校一直都非常清楚,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这个“伟大国家”所谓的繁荣与强大,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被无数政客和资本家吹起来的脆弱泡沫罢了。
虚假的繁荣,如同海市蜃楼,与加州共和国爆发的全面战争,那场持续数年的血腥内战,更是无情地将这个脆弱的泡沫彻底戳破,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个曾经的世界霸主,如今已然孱弱到了何种地步,其内部的脆弱,一览无余。
但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终究还是要比马大的。过去的美利坚虽然被内战撕裂,但其底蕴犹存,仍具备一定的工业基础和科技实力。而这也是为什么,卡斯提欧上校要尽可能地在这具庞大且臃肿的、正在腐烂的尸体上,再多创造一些价值,甚至试图想办法重新救活其中的一条手臂或是大腿。
如若不然,一旦新美利坚彻底崩溃,他们将完全失去与“服从派”或“求安派”这些亲外星势力,在北美大陆上进行正面对抗的能力,甚至可能被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