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保定府西部边境燕山军大营就迎来了特殊客人。

李骁一马当先冲进辕门,身后两千突骑兵的铁甲在朝阳下泛着寒光。

常烈紧随其后,一边策马一边数着路过的俘虏营地,眉头越皱越紧。

"老魏!"

李骁翻身下马,将张克的手令递给迎出来的魏清,"兄长命我等前来接管俘虏。"

魏清展开手令,嘴角微微上扬。

他注意到队伍里那个穿着七品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衡水县令周仁,张克内定的保定知府。

"你们俘虏多少了啊?"常烈迫不及待地问,眼睛还盯着远处连绵的俘虏营。

薛白衣递上名册:"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一人。"

"啥?"

常烈差点跳起来,"你们这仗打得忒没意思!"

他指着那些正在排队打饭的俘虏,"要我说,全宰了筑京观多好!"

冉悼抱着胳膊冷笑:"常疯子,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嗜杀成性?"

魏清抬手制止两人的争执:"出发前长清特意交代,尽量多抓俘虏好修路。"

他指向远处泥泞的官道,"真定到保定的路多少年没修了?现在只能单辆大车通行支持我们万人后勤倒是没问题,但是等大军东出,这种路够供给多少大军啊?"

周仁闻言赶紧凑上前:"燕山伯仁德啊!给这些叛逆一条改过自新的活路。"

他擦了擦汗,"下官此来就是督办此事。按燕山伯和孙大人的规划,要拓宽成三车并行的官道,后续再重建沿途驿站..."

常烈撇撇嘴,显然对这种安排有些手痒。

他随手抓过名册翻了翻:"哟,还有个保定卫指挥?叫...许贵?"

"在在在!"远处俘虏群里突然挤出个胖子,扑通跪在地上,"小的许贵,愿为燕山军效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表忠心逗乐了。

魏清示意亲兵把许贵带过来:"正好,你熟悉保定防务,说说各县城情况。"

许贵点头哈腰:"回各位将军的话,保定府七县,除了府城,其他都是两丈高的夯土墙。守军多则一千,少则五百,都是临时抓的壮丁..."

他偷瞄了眼燕山军的钩索云梯,"这种城墙,哪挡得住天兵啊!"

李骁闻言来了精神:"那还等什么?直接钩索攻城啊!"

他比划着,"不计伤亡的话,一天能下三城!"

"不急。"

魏清摇摇头,目光投向东方,"此战要的不是兵贵神速,而是泰山压顶之势。"

他接过农丰年递来的俘虏名册交给周仁,"要把反抗力量全部拔干净,才好治理。"

周仁郑重接过名册,突然想起什么:"燕山伯还有令,要选拔俘虏中的工匠..."

"早分出来了。"

农丰年指向远处几个帐篷,"木匠三百二十人,铁匠八十五人,泥瓦匠最多,有五百多。"

"周大人,请随我来。"农丰年引着周仁走向俘虏营地。

三百多名监工已经列队等待,都是周仁带来的,他们大多是燕山军的退役伤兵、老兵返岗。

身上或多或少带点伤残,但眼神里的杀气丝毫未减。

营地里的俘虏看到这群人,立刻骚动起来。

周仁清了清嗓子,拿起铁皮喇叭:"以百人为单位,选出协助管教!记住——"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不准选原军官,不准选年纪太大的!"

俘虏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满脸横肉的伪燕千户突然站起来:"呸!想让老子受那些贱民的管教?做——"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锋利的鹰爪直接剜出了校尉的左眼。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海东青,它站在抽搐温热的尸体上,慢条斯理地啄食着另一只眼球。

俘虏们尖叫着后退,有些人直接尿了裤子。

常烈收起手里的强弓,吹了声口哨。

海东青叼着眼球飞回他肩上,鲜血顺着羽毛滴落。

"这位是燕山军真定左卫同知常烈大人。"

周仁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的海东青最爱吃活人眼球。谁要是不服管教..."

他故意拖长声调,"就给常大人的宠物加加餐。"

俘虏群里一个瘦小的青年突然跪倒在地:"小人愿做管教!小人在伪燕军中就是个火头军..."

周仁满意地点头。

这正是他要找的人——既熟悉军中情况,又没威望,以前袍泽不服他,只能死心塌地依附燕山军。

很快,一百四十名协助管教被挑选出来,都是丢人堆里不起眼的小角色。

他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俘虏群前,既不敢看死去的千户,也不敢直视常烈的海东青。

"从今日起,"

周仁宣布,"每人每天完成定额工作,可得十文工钱。干得好的,加钱;偷懒的,全队都没饭吃!"

俘虏们面面相觑。

一个胆大的老者小声问:"大人...俘虏服劳役还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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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伯仁德!"

周仁照着张克交代的话术说道,"尔等虽是俘虏,亦是曾经的大魏子民。只要诚心悔改,不但能挣钱养家,将来还能分田落户!"

俘虏群里响起难以置信的议论声。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伪燕和大魏治下服徭役都是自带干粮,哪曾听过做工还给钱的?

周仁自己也暗自嘀咕。

临行前张克特意交代要给俘虏发工钱时,他还以为听错了。

直到张克解释其中道理——

"管饭只能让人不饿死,发钱才能盘活经济。"

张克当时指着地图说,"这些俘虏拿了钱,会买吃的、买穿的,会托人捎钱回家。商贩见有利可图,自然会聚集到工地周边。用不了多久,保定府被打烂的经济就能慢慢复苏,只有把钱发到底层才能真正刺激消费。"

想到这里,周仁从怀中掏出一叠印着燕山徽记的纸票:"这是燕山票,与铜钱等值。可以在任何燕山供销社兑换等额银钱,也可以买粮食布匹。"

俘虏们将信将疑地接过纸票。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才是张克真正的统治杀手锏——比燕山军的刀箭更锋利,比城墙更坚固。

这就是张克所说的"三位一体"——军事占领确保安全,政治改造重塑秩序,而经济捆绑,则让被统治者再也离不开这套体系。

夜幕降临,俘虏营地里飘起炊烟。

周仁巡视营地时,听到两个俘虏在窃窃私语:

"听说燕山伯身高三丈,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放屁!我表哥在真定府做工,说燕山伯和常人无异,特别和蔼..."

"那为啥老爷们都说他是地狱修罗?一顿要吃九个童男童女"

"你傻啊?老爷们要不说狠点,咱们能拼命打仗吗?"

周仁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道,当这些俘虏开始质疑旧主的谎言时,张克的统治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