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吕小步才被刺眼的阳光晃醒。
他眯着眼看了看窗外——太阳都快爬到头顶了。
李骁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落枕的脖子,条凳上还留着人形汗渍。
李玄霸呈大字型瘫在地上,张嘴打了个带着隔夜酒气的哈欠。
薛白衣倒是齐整,正用修长的手指系着靛青衣带,动作像在给弓弦上蜡般一丝不苟。
隔壁屋里,孙长清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把地图往桌上一拍:"总算找好路了。"
老仆忠伯佝偻的脊背弯成一张弓,炭黑指甲在图上划出蚯蚓似的细线——全是避开军堡的小径。
"九个人,十七匹马..."
孙长清捏着眉心,"还得找辆结实的马车装那俩'特产'。"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街面上,几个地痞正在砸粮铺的招牌,呵斥声和百姓的哭喊混作一团。
远处城门方向,黑烟还在不断升起。
忠伯忧心忡忡地嘟囔:"乱到城外来了..."
吕小步揉着惺忪睡眼推开房门,迎面就撞见全副武装的赵小白正在擦拭枪头。
李骁也打着哈欠愣在原地——常烈正往箭囊里装箭矢,宗云和忠伯已经披挂整齐,腰间佩刀寒光凛凛。
"咱不装了?直接杀出去?"薛白衣挑眉问道。
孙长清将白布条扔过来:"昨晚烽火台亮了一夜,现在哪条官道的守军敢收钱放行?再说我们十几匹马太显眼了,根本潜行不了。"
他展开地图,指着忠伯用炭笔标出的路线,"这条小道没军堡,最多几个哨卡,我们杀出去。"
孙长清冷笑:"只好借白莲教的名头杀出去。"
他扯过白布缠在臂甲上,"朝廷现在焦头烂额,不能等他们反应过来宗云不见了——"
吕小步接过白布,三两下缠在头盔上。
李玄霸已经开始往胳膊上绑白布条,薛白衣则默默将箭囊里的箭羽染黑——"夜翎箭"在白天同样好用。
墙角处,轻烟和流云被麻绳勒得手脚发紫,嘴里塞着粗布团,只能从鼻腔里挤出几声闷哼,像两只被捆住的野猫。
孙长清扫了她们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冲常烈抬了抬下巴:"把陆指挥请出来。"
常烈拽着陆兵的后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从柴房扯出来。
孙长清蹲下来,匕首的冷刃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陆指挥,对不住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叹了口气,"本来想拿你给小皇帝添点堵……"
陆兵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瞪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可谁能想到,"孙长清摇摇头,"白莲教会闹这么大?"
他转头对李骁使了个眼色,"这锅我们燕山不背。"
李骁二话不说,一把按住陆兵剧烈挣扎的身体,纹针蘸了墨,针尖"嗤"地刺进皮肉。
陆兵的惨叫声瞬间炸开,像被宰的猪一样凄厉。
给他纹上白莲教的白莲印记。
常烈也没闲着,火钳夹着烧红的木炭,直接按在陆兵后背的"燕山"刺字上。
"滋啦"一声,皮肉焦糊的臭味混着青烟腾起,陆兵的嚎叫几乎掀翻屋顶。
可院外的混乱更甚,他的惨叫就像一滴水落进沸油里,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最后一处燕山刺字被烫烂后,孙长清手起刀落,匕首在陆兵喉咙上一抹,陆兵终于结束了痛苦。
孙长清盯着尸体,眉头终于松开。
他想起临行前张克的交代:"把这废物丢回金陵,让曹祯那小子知道,燕山不是好惹的。"
可谁能想到局势会崩成这样?
原本只是想打皇帝的脸,现在倒好——白莲教造反、禁军倾巢而出、全城戒严。
这哪是打脸?简直是把龙椅都踹翻了。
陆兵这步棋,已经不能按原计划走了。
他蹲下身,匕首在陆兵衣服上擦了擦。
孙长清眯起眼睛——现在必须把燕山摘干净,只能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把尸体丢进屋里,点火!"孙长清冷声下令。
常烈和李玄霸拖着陆兵的尸体扔进客栈内堂,李骁泼上火油,一把火点燃。
烈焰瞬间吞噬了整个建筑,黑烟滚滚冲天。
"从现在起,咱们就是白莲教的人。"
孙长清环视众人,"把水搅浑,别让人闻出燕山的味儿。"
这是他在火堆旁枯坐半宿想出的法子——既然擦不干净脚印,那就把整条路都踩烂。
吕小步和薛白衣提着刀往前院摸去,却发现客栈早已空无一人。
柜台上的账簿翻开着,算盘珠子散落一地,掌柜的连钱匣子都没顾上拿。
"省事了。"吕小步踢翻油灯,火苗"腾"地窜上房梁。
两人索性一把火烧了前院,尽量毁掉他们来过的所有线索。
九人翻身上马,“借来”的马车里塞着五花大绑的轻烟、流云姐妹,一路向北疾驰。
路上孙长清忽然皱眉:"不对,咱们得喊起来。"
李骁挠头:"白莲教喊啥来着?"
赵小白回忆道:"好像是什么'白莲'、'圣火'之类的。"
吕小步不耐烦地挥挥手:"管他呢,随便喊!"
于是官道上响起参差不齐的吼声:"白莲圣火,烧尽狗官!"
沿途的农户门窗紧闭,偶尔撞见几个头缠白布的混混,对方也只是蹲在墙角数抢来的铜板,连头都懒得抬。
孙长清冷笑一声——这帮人九成九是冒牌货,造反的胆子没有,但趁火打劫的胆子不仅大,还很专业。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东郊时,奉命镇压金陵白莲教叛乱的东大营禁军前卫夜不收小队发现了他们。
领头的百户眯起眼睛,盯着这支装备精良、还带着马车的"白莲教"队伍;
立刻对身旁的小旗低声道:"快,去禀报千户大人——咱们可能撞上白莲教的高层家眷了,是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