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公子,何不成尸仙?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车队抵达长野城时,六扇门众人径直前往太守府,预计需滞留半日。林江也不急于离开,索性留在城中,打算边等边看看这城市。

此处较西北诸城更显繁盛,既远离大漠荒原,又扼守连通外界的数条要道,但凡往来商队必经此城。

正因为长野城位置如此重要,这风鳌山才不得不于山脚下私建立一个镇,若全凭长野城输送物资,只要长野太守稍加掣肘,山寨便难成气候。

走在这平铺整齐的青石板上,林江也不由得于心中感慨,此地光是瞧起来便和其他地节截然不同。

林江他们三人一根小山参沿着路走,正物色着吃食,然而没走两步,林江就嗅了嗅鼻子。

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那是有些发潮、水流过泥土诱发出来的味道。

像是铁锈和血,却又更清淡通透。

循着两屋夹缝间的窄巷穿出,终是豁然开朗。

但见半涸河道蜿蜒眼前,裸露的河床上沾泥水草蔓生,三两个挑水人哼着俚曲蹚过浅滩。

这河水比渝乡少了些野性,温吞水势勉强滋养着沿岸人家。

“这里竟然也有河啊。”小山参从袖口探出了脑袋:“走了这么久我都没看到,我还以为没有河呢。”

“大兴这地界上,要是不挨着水源的话,很难发展出来大的城市。”觥玄解释道:“人可短衣缺食,断不得水源。”

林江闻言亦想起故土,彼世风貌确与此间相似。

正思忖间,忽有歌谣穿风而至:

“云车风马,自东来耶,雷鼓渊渊,雨师在列。”

循声望去,但见道袍人影临水设坛,以葫芦瓢舀水贴符。

唱完这段词之后,这道士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些下人整理祭坛。

林江不由用肘子戳戳觥玄:

“你同行。”

觥玄盯着那边瞧了一会,扶掌笑道:

“有趣,真有趣。”

“怎么说?”

“此乃祈雨术,取水化云成雨。西北多旱,纵有井水亦难溉万亩田畴,故借天雨补地泉。”

这确实就和林江所知道的前世有点截然不同了。

毕竟求雨这门手段,前世不少王国贵族虽然常做,但哪里真的有用?

暂且不看那边,只嗅得空中传来一股羊肉膻味,望过去发现是一家做羊杂面的。

便是笑道:

“今日去尝尝面,可定要多加些辣子,不然膻腥重。”

……

日影西斜时,六扇门众人寻至林江处,他们早将板车暂存长野,改随商队而行。

这支往京都的商队足有十五架车,粮车、货箱与武行镖车杂处其间,绣旗猎猎声势颇壮。

领队的镖头虎背熊腰,操着蒲扇大手拍得胸膛作响:

“诸位且放宽心!咱四重天的修为摆在这儿,宵小闻风便腿软!”

林江闻言,大喜过望:

“有四重天高手坐镇,此行稳矣。”

觥玄脸憋红了。

“这位道长,你怎么了?”镖师疑惑问觥玄。

“没什么,刚才喝了点酒,有点上头。”

“酒虽好莫贪杯啊。”

“甚是,甚是。”

觥玄很赞同。

林江又去瞧了下那些随队的商人。

他们大多也都不知道林江一行人的身份,唯独带队的那位中年男性商人晓得些内情。

这位看上去有些木讷的男人在瞧见几人时姿态放的很低,头都不怎么敢抬起来,只能压低声音讪笑:

“还望几位大人旅行顺畅。”

寒暄未尽,车马扬尘东去,直走京城。

等这批车队往出走时,林江这也才发现,同出去的还有好几批。

他心底大概是猜明白了。

这恐怕是江浸月专门准备的。

想来六扇门出任务也并非特别安全,他们能去拔大将军在西北的牙,大将军就能去杀出来的六扇门,多做几手准备,总归能比一行人形单影只的回京都安全许多。

不过护卫马车的这位镖师明显然不知道这些情况,犹自环视浩荡队伍感慨:“这般阵仗当真少见。”

马车前行,林江顺着自己车厢往外看,他左右两侧分别是六扇门的两辆马车,方脸女子她们在左边,江津月她们在右边,外侧则是其他护驾的马车以及商队,很密。

林江首度随这般浩荡队伍行进,较之独乘马车多了几分鲜活意趣。

非市井喧嚷,倒似幼时踏青。

耳畔交织着镖师吹牛、商贾拨算、六扇门闲谈京华琐闻,市声浸润里自生野趣,若未亲历其中,他断难领会这般热闹的妙处。

正品咂间,忽见邻车锦帘半挑,江浸月探出半张清丽面容:

“朱公子。”

“姑娘请讲。”

“你身边不是还有参精与家臣?”

不待林江应答,驾车的陈大酱抢声纠正:

“是护院!大支柱!”

林江顺着马车正帘子伸出手拍了一下陈大酱,陈大酱闭嘴了。

“江姑娘问他们俩有何事?”

“今夜授你武艺时,叫上那两个。”江浸月道:“指点一人也是指点,指点三人也一样。”

“多谢江姑娘!”林江大喜过望。

江浸月愿意多教林江身边人,这可是好事。

“还有。”江浸月又想了想:“你之前不还把白子风那把斧头缴获了吗?若是想学这种长柄兵法,我也可以教你。”

那把斧头林江本来想给康傻子来着,但是康傻子却对其不怎么感兴趣,其他人也都不想要,林江也感觉扔了可惜,干脆就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毕竟这是为数不多能在猛砍自己之后仍然保持完整的武器。

“实在感谢姑娘。”

“举手之劳罢了,你这人倒是和京城里面那些文人一样,一张嘴就是各种礼节,文绉绉的谢字听得人耳腻。”

“道谢自然不能少。”林江对此倒是很执拗。

江浸月翻了个白眼,自己和林江性子上并不算是太搭调,便是垂下了车帘子。

……

当天晚上,浩荡商队扎营荒野,行出西北地界,草木渐次丰茂。

如此大的商队生火做饭,便也是热闹许多。

十余处篝火映亮夜空,随队庖厨掘土为灶,支起铁锅取水烹食,荒郊野炊自是粗简,热汤泡馍已属难得。

林江这厢却飘着荤香,刚从城镇补给的烧鸡酱蹄油纸未拆,六扇门猎来的野兔正滋滋冒油,镖师们啃着干粮抻脖偷瞥,喉结滚动声此起彼伏。

林江索性舀了两瓢肉汤分送,引得壮汉们就汤啃馍含糊道谢。

壮实的镖师头子也接过了肉汤,道了声谢,而后训斥了下手下人:

“怎好白吃雇主的肉汤!下回都给老子猎山鸡去!”

手下小伙子们高声应道。

林江瞧见这些镖师兄弟也是起了些聊天的念想,便是坐下后多问了两句:

“兄弟们瞧起来都年轻啊。”

“您可别看我们年轻,我们本事可不小!”

好几个小伙子把胳膊露出来,动手啪啪就去拍自己结实的肌肉:

“每天镖头都要带着我们跑山,还要让我们举大石头嘞!”

“我能举起好重的!还能举着跑!”

“说的好像谁不行一样。”

小伙子们谈笑的开心,林江也在旁边应道:

“当真厉害!”

酒足饭饱之后,两伙人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镖师他们聚在一块,商队聚在一块,林江他们聚在一块。

属于那种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两步路就能赶到,没啥事情又不会相互影响的距离。

林江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陈大酱和小山参找上了江浸月,江浸月带着几人往偏侧走,寻了一处更偏僻的地方。

练习之前得探探基础,林江暂时不必说了,他基本功江浸月都看了。

小山参当时也在战场,大多本领江浸月也都看过。

唯独只剩下一个陈大酱暂且不知底细。

于是江浸月就让陈大酱先露两手本事试试。

陈大酱抄起哨棍虎虎生风,架势拉开便是一通“嘿哈“乱舞。

很快陈大酱就耍完了棍子,江浸月颌首道:

“根基颇稳,缺了虚实相生之变,真要是碰到高手,会被人诈骗出招来,我到时候教你些应对的手段。”

江浸月清了清嗓子,开始依照每个人的缺陷进行讲解。

小山参落座在林江手里,浑身上下的兴奋劲也不是假的。

这可是高人授课,放画本子里面都要写三四话的内容啊!

两人一山参学之,其中陈大酱进步最快,他虽然为人木讷,脑子不怎么好使,但毕竟基础功最好,又老实肯听,上手自然迅速。

小山参其次,主要是她太小了,江浸月许多手段也都教不上,只能去教小山参一些战术思维,告诉她该往什么地方打,才能把人打的最疼,小山参也是受用良多。

至于林江,

他倒是遇到了些麻烦。

拳法的架势倒还好,可接触到这长柄斧头时,他这基本功不足的毛病便露了出来,怎么挥砍怎么不到位,还是能被江浸月一戳就破了形。

怕是得花多些时间,好好练习了。

月过中天,林间呼喝声渐歇。

直到月上三竿,两人一山参在江浸月的指点之下收获颇丰,便是向营地走去,打算回去休息。

可才刚一到营地,却见觥玄正皱着眉头四下打探,手里还拿着符箓。

“怎么回事?”林江快步上前问道。

“公子。”觥玄指了一下地上,那方是几个躺在席子上睡觉的商客,各个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他们的魂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