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书和孟之织聊了几句闲话,便要回暄和居。
此时,珊瑚姑姑就进来,朝孟之织等人行了礼数。
“夫人,荆王府送来了请帖,说钱侧妃办了雅集,请各府的夫人娘子参加。”
荆王爷虽然没有立正妃,但钱侧妃掌管荆王府的庶务,那地位也是不能小看的。
孟之织拿过请帖看了几眼,“回了荆王府,咱们粗人一个,不去。”
“听夫人的,理由文雅点。”李烨附和。
荆王爷把他儿子搞北边去了,又因为产业被取缔的事,在他儿子婚宴上挑事情,这回肯定没安好心。
李家向来不和宗室有牵扯交集,这回没必要去。
纪晏书夜觉得二老做得挺好的,荆王爷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现在又因为荆王爷的缘故,李持安出使契丹,公爹能答应婆母去才怪呢。
和李家人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把李家人的脾气秉性了解得差不多了。
他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
.
托宅务店几经寻找,纪晏书终是找到了称心如意的铺子。
铺子在天汉桥一带,这里是汴京城东最为繁华的地段,坊巷御街纵横交错,各类商户店铺错杂,人流如云。
“不错,郝老板,就租你家这家铺子吧。”
纪晏书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店铺内应该如何装修。
郝老板笑道:“纪娘子满意就好,那我们把租契签了吧。”
庄宅牙人从衣襟里掏出早就拟定好的租契,放到桌上,“纪娘子,这是租契。”
纪晏书匆匆扫了眼桌上的租契,那内容果如她所料。
她不动声色,温言问道:“郝老板可是真心实意想要将这铺面租给我的?”
郝老板道:“这个当然了,若不想租给纪娘子,老夫何苦走这一趟。”
“郝老板,您是长辈不假,可您也不能以老欺小啊。”
纪晏书轻轻地将租契推回至郝老板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您这契约说,这间铺子第一个月的月租是十五缗,第二个月则长一百文,第三个月长二百文,以此类推,这是月月都长啊。”
“咱们可都说好了,租这铺子只要十五缗,您这坐地起价,讹人讹得不地道吧。”
郝老板似乎对这类情况早已胸有成竹,不慢不紧地开口。
“纪娘子,你也知道,老夫这铺子在这里有多抢手,并不是非得租给你的,老夫瞧你是女子,做营生不容易,才同意十五缗就租与你。”
郝老板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老夫这家铺子,在这地段不上三十缗老夫都不愿出租,如今十五缗租给你,你得要知足感恩啊。”
纪晏书闻言,忍不住讥笑一声。
欺负女人,竟然欺负得如此理所应当!
可她不是软柿子,不会任人拿捏,亦不是那烂泥,直接烂在泥塘里没有行动。
纪晏书抬眸凝视:“郝老板,您也不用说这套糊弄我,我既然要开店铺做生意,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同样的十五缗,我能租到天桥巷东,平乐楼斜对面的那家铺子。”
那是李家的铺子,她想过用李家的铺子卖香料,但那个地段的店铺做其他生意更合适。
“官家也亲自下诏说了,房主不能随意涨租金,我这还没签租契呢,您抬租金,您真是不把官家放眼里啊。”
郝老板辩解:“官……官家哪里有说,分明就是你胡说的。”
纪晏书道:“嘉佑五年十二月开封府的邸报上,白纸黑字印得明明白白的,官家开设的邸报总不能是作假的吧。”
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要有点本事在身。
一旁的庄宅牙人半躬着身子,低声道:“郝老板,开封府的邸报确实有刊印这样的规定。”
郝老板正听着,只见纪晏书又道:“还有啊,你们这租契是不合格的,没有经过街市司的核准,做不得数。”
纪晏书将那份租契拿在手里,眉眼间带着气势凌人,“若我拿着这份租契到街市司告您郝老板,您说街市司的差吏是偏向您还是偏向我?”
郝老板明白,街市司自然会偏向纪娘子。
心里气得火苗直冒,却没处撒。
本以为女人都是软泥好欺负,租金涨伏任他说算了。
可没想到这女人是泥坳最黏的烂泥,粘墙了抠都抠不下来。
诚如纪娘子说的,要是她真的拿这份租契闹到街市司,街市司罚不罚他另说,但他的店铺肯定是没人租了。
还不止如此,若是传扬出去,不仅信誉荡然无存,而且其他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这纪娘子还真是个狠人!
“纪娘子,有话咱们就得好好说是吧,”郝老板的脸上堆着灿烂的假笑容,“您想租店铺,我也想把铺子租出去,这对咱们都是有利无害的事对不对?”
“这样,咱们各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老夫这家铺子的租金仍旧是十五缗一个月,租契咱们重拟,纪娘子看看是否再考虑考虑?”
纪晏书莞尔一笑,此事正中她下怀!
“郝老板诚心,小女子也不是不识趣之人。”纪晏书将手中租契三两下撕碎,转首呼道,“阿蕊,拿过来。”
阿蕊的手伸进红绿缎绣花斜挎包,将里头的一卷文书取出来递给了纪晏书。
“郝老板,这份租契您看您一下,您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租。”
听到这话,郝老板觉得有点不对劲。
纪娘子这句话说得好像她才是房主,而他这个堂堂正宗房主则成了租客。
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拿着纪娘子递过来的租契。
郝老板仔细看了租契,发现这份与其他的租契略有不同。
租契中特意强调房主不可任意加租,不能以奇由怪理赶走租客,还援引相关的条律写在一旁。
租契中的每一项细则都在告诉他。
这是一份合法的租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