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黑甲在识海咆哮。
“老男人,别心软了。他自己卡死在那儿的,没救了。动手,再晚一息,全都得陪葬。”
河水的轰鸣声,岩壁的崩塌声,矿奴绝望的哭喊声……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变成尖锐的噪音,狠狠刺向姜啸的神经。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壮汉绝望的眼神上。
一秒。
两秒。
重瞳之中,冰冷的杀意瞬间压倒一切,为了多数牺牲少数。
“吼……”
姜啸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不是因为选择,而是因为这种别无选择的憋屈。
裂魂鞭猛地扬起,金色符文璀璨到极致,仿佛握住了太阳。
“给我……开……”
不再是抽打河心漩涡。
而是鞭如狂龙,狠狠抽向那壮汉与巨石卡死位置侧下方,河床淤泥最深处。
轰……
这一击比之前轰塌落石还要猛烈十倍百倍。
金光撕裂了黑暗,撕裂了冰冷的河水。
恐怖的劲气,如同最狂暴的钻地龙,狠狠贯入河床炸开。
整个暗河河床,如同被投入一颗炸弹,瞬间被炸开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深坑。
淤泥,碎石,腐朽的骨骸,混合着被炸裂的水流,如同黑色的喷泉般冲天而起。
那个被巨石压住的壮汉,连同他身周的巨石,被狂暴的冲击波瞬间撕成粉末。
彻底消失。
但这惊天一炸的目的达到了。
嗡……
随着淤泥碎石被硬生生炸开,在那深坑的最底部,在裸露出漆黑坚硬原始岩层的地方,一股浓郁妖异无比的血色光芒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将浑浊的墨黑河水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
血光之中,半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断裂的古老青铜残片,正嵌在漆黑的岩石之中,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它像一颗贪婪的心脏,疯狂地吮吸着周围弥漫的血腥气息。
无论是刚才被炸碎的壮汉血肉,还是更早前坠河矿奴的血,都化作丝丝缕缕的红线,被它强行吸纳进去。正是那块引血石碎片,或者说是镶嵌在引血石核心中的一部分。
大老黑急促地喊道:“就是它,毁了它,老男人。”
姜啸没有任何犹豫。
裂魂鞭如同毒蛇吐信,就要再次抽下,将这引发一切灾祸的源点彻底粉碎。
然而就在裂魂鞭即将触及那青铜残片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块疯狂吸血的青铜残片,表面那些古老神秘的纹路,在吸收了足够的血液后,猛地闪耀起来,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气息弥漫开来。
血光凝聚,一道窈窕而带着一丝慵懒邪魅气息的女子虚影,竟在青铜残片的上方,在翻腾被染红的水波之中缓缓凝聚成形。
青丝如瀑,狐尾轻摇。
她虚虚地站在那里,带着一丝戏谑一丝玩味,如同看戏般俯瞰着下方混乱的一切。
赫然是青玲珑。
但这虚影眼中的冰冷和漠然,让姜啸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那绝不是他熟悉的小狐狸,那眼神就像是神只俯瞰着蝼蚁。
“玲珑……”
姜啸覆盖在头盔之下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嫂子?”
大老黑失声尖叫。
那道虚立于翻滚血水之上的青玲珑虚影,嘴角那抹冰冷到骨子里的嘲弄笑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姜啸的心上。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灵魂。
“嫂子……”
大老黑在识海里也懵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不……不对,这眼神……这气息……他妈的邪门,老男人小心。”
嗡……
就在黑甲示警的瞬间,那块嵌在河床底部的青铜残片,骤然爆发出比刚才还要强盛百倍的血光,仿佛一颗在深渊中被惊醒的心脏猛烈搏动了一记。
整个暗河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
轰隆隆隆……
比矿洞深处焚炉爆炸还要沉闷恐怖的巨响,从众人脚下的最深处传来。
这一次,连冰冷的河水都像被煮沸了般剧烈翻腾,蒸腾起大片大片惨白色的水雾。
河岸两侧本就龟裂的岩壁,瞬间布满了更多更深的裂痕,如同随时要崩溃的蛛网。
“啊……”
“塌了,上面要塌了。”
“河……河里那影子……是妖怪,快跑啊……”
岸边的矿奴们彻底绝望了。
前有诡异血影,后有吞噬漩涡,头顶还有塌方。
这暗河根本不是生路,而是另一座更华丽的坟墓。
血光中,青玲珑虚影似乎听到了玲珑的称呼,虚幻的面庞上,那抹嘲弄的笑意更深了。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透着一丝玩味。
没有开口,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仿佛在无声地说:“蝼蚁们,游戏该结束了。”
“操。”
大老黑气急败坏了。
“管他妈是个什么东西,老男人毁了那破片,源头一定还是它,这东西邪门得紧。”
姜啸眼中寒芒爆射。
手中攥紧的裂魂鞭,金光再次璀璨。
鞭身嗡鸣。
这一次目标直指血光核心青铜残片,以及那悬浮在其上方的诡异虚影。
裂魂鞭撕裂了空间,带着姜啸滔天的怒意和必杀之心,狠狠抽下。
鞭梢所过,冰冷的河水寸寸凝固蒸发。直取目标、
然而面对这足以裂山分海的一鞭,那青玲珑虚影甚至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只是嘴角那一抹嘲弄的笑容更明显了。
咻……
就在裂魂鞭即将抽中青铜残片的前一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巨力,毫无征兆地从青铜残片内部从地底那最深处尚未彻底爆发的焚炉核心涌出。
如同一只覆盖寰宇的巨掌,猛地握住了姜啸的裂魂鞭,也握住了姜啸的手臂。
轰……
金光炸裂。
裂魂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无法撼动的壁垒。
鞭身的金光瞬间黯淡,恐怖的反震之力倒卷而回。
噗……
姜啸猛地一颤。
一口逆血强行被他咽下喉咙,覆盖着手臂的黑甲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鳞片崩飞。
暗金符文疯狂闪烁。
“呃啊……老男人……”
大老黑在识海发出痛苦的嘶吼。
“妈的,什么鬼东西,这股力量不对,这感觉……草,是焚炉要炸了,真正的核心爆了。它在抽取那碎片的力量,也在抽取这片空间的力量,快收手。”
晚了。
嗡……
青铜残片仿佛被彻底点燃的引信。
爆出的光芒不再是血红,而是一种深沉到吞噬光线的漆黑,仿佛连接着宇宙的原初虚无。
一股超越了想象极限的吸力,不再仅仅是吸扯血肉,而是在疯狂地吞噬四周的空间。
崩塌,真正的崩塌开始了。
咔嚓咔嚓咔嚓……
头顶数十丈厚的坚硬岩层,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整块整块地塌陷下来。
每一块都带着万钧之力,砸入墨黑的河水,激起滔天巨浪。
轰隆轰隆轰隆……
两岸的岩壁更是不堪重负,成片地垮塌下来。
堵死了来时的通道,也将那些惊叫哭喊躲闪不及的矿奴瞬间掩埋。
惨叫声在巨石砸落的轰鸣下,显得无比微弱和绝望。
“跑……”
“跳河,往上游,下游。”
“救命……”
最后幸存的几十名矿奴,如同被热水浇了的蚂蚁,彻底失去了方向。
跳入冰冷湍急的河水,可能下一秒就被漩涡卷走或者被巨石砸死。
留在岸边,头顶落石如雨,两侧岩壁还在不断坍塌。
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整个地下空间天倾地陷,河水倒灌碎石如雨,彻底陷入毁灭的绝境。
“噗通……”
“噗通……”
绝望中,一些靠河近的矿奴,被落石和不断崩裂的河岸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闭眼跳入漆黑湍急的暗河之中,随即被水流裹挟着冲向下游的未知黑暗,生死未卜。
“撑住,老男人。”
大老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吃力。
姜啸体表的黑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光芒,将那些砸向他的巨石和汹涌的水流,强行弹开。
但每一颗巨石砸下,都有一片黑甲破碎。
每一次抵挡,暗金符文就黯淡一分。
“空间在塌陷,能量太乱了,我快顶不住了。”
姜啸覆盖头盔的脸看不到表情,但那双透过面罩的重瞳,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死死盯着河底那块散发着毁灭黑光的青铜残片,已然变得虚幻,它嵌在的那大片河床岩石,也正随着空间的崩塌而快速碎裂。
而那道青玲珑的虚影,在空间开始大面积崩塌的瞬间,竟已开始模糊黯淡。
她最后的动作,竟然是朝着姜啸坠落的方向,极其轻蔑地勾了勾手指。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挑衅。
随即彻底消散于汹涌奔腾的暗黑水浪之中。
“操。”
大老黑被这**裸的挑衅气得直冒烟。
“不管了,老男人,撤,必须撤了。再硬扛下去,咱们都得被活埋在这,连渣都剩不下。矿底焚炉的核心爆了,连锁反应开始了,这片空间都要崩塌了。”
咔嚓……轰隆……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距离姜啸不远的一侧巨大岩壁彻底垮塌下来。
露出了一个黝黑的缺口,而缺口之内,正是他们逃出来的那条湿滑通道的最末端。
一块还算平坦的岩石上,一点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金色光芒,在乱石烟尘中若隐若现。
阿石。
他竟然还没有被彻底掩埋。
但情况已然差到了极点,落石不断砸在他那残破身躯的周围,随时都会将他吞没。
那点维持他最后一丝存在的生命金焰,在巨大的震荡和空间崩塌的冲击下,飘摇欲灭。
姜啸的重瞳,剧烈地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