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空调送来恰到好处的凉风,陈佩佩靠在江昙漪的肩上,感受着那份她渴望已久的体温,手指在桌布下,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个冰凉坚硬的小盒子。
计划很完美。
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她会得到她想要的永恒。
江昙漪轻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带着一种安抚的节奏。
一下,又一下。
很舒服。
陈佩佩满足地闭上眼睛,几乎要沉溺在这种虚假的温情里。
然后,那只手停住了。
搭在她背上的手掌,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陈佩佩心里咯噔一下,但没有动。
她继续扮演着那只温顺无害的猫。
“姐姐?”她用带着鼻音的、软糯的声音问。
江昙漪没有回答。
她只是慢慢地,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陈佩佩从自己肩膀上扶了起来。
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陈佩佩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她看见江昙漪正看着自己。
那不是看“妹妹”的眼神。
很奇怪。
里面有愧疚,有懊悔,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昙漪姐?”陈佩佩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个盒子。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佩佩。”江昙漪开口。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初中时,这张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总是怯生生地跟在自己身后。
高中时,这张脸的主人会笨拙地给她抄笔记,
大学毕业,自己开工作室最难的那段日子,也是这张脸的主人,几乎天天陪着她熬夜,端来一碗又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她利用过她。
她把她的喜欢当成工具,为自己的工作室撬开了陈家的大门。
她享受着她的付出,却吝啬于给她任何明确的回应。
以前的“江昙漪”觉得这理所当然。
可现在的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对叶月,是追寻,是仰望,是想成为那样的人。
可她对佩佩……
她习惯了佩佩的存在,习惯了回头就能看到她,习惯了她的陪伴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
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习惯变成了依赖?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傻姑娘已经成了她生命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元泠的建议在脑中回响。
当妹妹,慢慢疏远,引导成亲情……
不。
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已经骗了她太久。
“昙漪姐,你怎么了?”陈佩佩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她感觉到气氛不对。
江昙漪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和刚才完全不同。
力道很大,紧得让陈佩佩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陈佩佩彻底懵了。
她僵在江昙漪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
“不用了。”
江昙漪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闷闷的声音传来。
“什么……不用了?”陈佩佩下意识地问。
“不用你当妹妹了,佩佩。”
陈佩佩的身体瞬间绷紧。
完了。
她还是要拒绝。
她要说,我们连姐妹都不要做了吗?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瞬间窜遍全身。
她握着盒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我了。
就在她脑中闪过无数疯狂念头的时候,江昙漪的下一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她耳边轰然炸响。
“我们在一起吧。”
……
……
……
世界安静了。
餐厅的钢琴曲,邻桌的交谈声,窗外的车流声,全部消失不见。
陈佩佩僵硬地被江昙漪抱着,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江昙漪贴着她耳朵说出的那句话。
那句话在她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
她……说什么?
陈佩佩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是不是喝多了?
还是自己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
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在今晚,用最极端的方式,将这份得不到的爱,变成永恒的占有。
可现在……
江昙漪在说什么?
“啊?”
江昙漪松开了她,双手却还扶着她的肩膀。
她看着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说,我们在一起。不是姐姐和妹妹,是恋人。”
江昙漪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以前……不懂。我把对别人的仰慕错当成喜欢,却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佩佩,我不想再骗你了,更不想骗我自己。”
“我离不开你。”
陈佩佩彻底傻了。
她张着嘴,像是离了水的鱼。
“啊?!”
她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那个精心策划、酝酿了许久的、黑暗而疯狂的计划,此刻显得无比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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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到了她做梦都想得到的回应。
在她即将动手的前一刻。
她看着江昙漪认真的脸,看着那双她痴迷了许多年的眼睛,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那……那个盒子……
那瓶蓝色的试剂……
她还用吗?
她要怎么做?
陈佩佩的嘴唇动了动,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昙漪姐……你不用迁就我的。被拒绝也没关系,我……我习惯了。”
这一定是同情。
因为自己刚才的样子太可怜,所以她才说出这种话来安抚自己。
江昙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陈佩佩放在桌上的手握住。
很用力。
“不是迁就。佩佩,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把对叶姐姐的仰慕当成了爱,追逐着一个幻影,却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生命里,只有两个特殊的人。
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你。”
陈佩佩猛地抬起头。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我确定,我不想再把你当妹妹,我不想再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
江昙漪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所以,我想试试,和你真正的谈一场恋爱。佩佩,你愿意吗?”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委屈,不是难过。
十二年。
从初中那个怯生生跟在她身后的自己,到今天坐在这里准备实施疯狂计划的自己。
十二年的追逐和等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
陈佩佩看着江昙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嗯……”
她想说“我愿意”,可喉咙里只发得出哽咽的音节。
“嗯!嗯!”
江昙漪最终还是搬进了陈佩佩的公寓。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
江昙漪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陈佩佩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在公寓里跑来跑去。
“昙漪姐,你的画具放书房好不好?我把朝南的那面墙空出来了,光线最好。”
“你的衣服我都分类挂好了,这边是春夏的,这边是秋冬的。”
“对了,我帮你把指纹录进门锁了,以后回家就方便了。”
江昙漪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挂着笑。
她走过去,从身后抱住陈佩佩。
“好了,别忙了,休息一下。”
陈佩佩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
“我就是……太高兴了。”
江昙漪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我也是。”
温馨的气氛在房间里流淌。
江昙漪的手机响了,是元泠发来的信息,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出来吃烧烤。
她拿起手机,随手回复:【不了,有约。】
陈佩佩的脑袋从她颈边凑了过来,很自然地扫了一眼屏幕。
“是元泠啊。”
“嗯,问我吃不吃烧烤。”江昙漪没有躲闪。
“哦。”
陈佩佩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但抱着她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
江昙漪感觉到了。
晚上,江昙漪在书房处理工作室的邮件。
陈佩佩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轻轻放在她手边。
她没有走,而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江昙漪回复邮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昙漪终于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她伸了个懒腰,转过椅子。
“怎么了?”
陈佩佩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没什么,就是想看着你。”
她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昙漪姐,以后你出去见朋友,或者加班,能不能都跟我说一声?”
她晃了晃江昙漪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这样我会有安全感。”
江昙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拉着陈佩佩的手,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下。
这个举动让陈佩佩有些不知所措。
“佩佩。”
江昙漪捧着她的脸,很认真地看着她。
“我可以答应你。我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几点回来,我都会提前告诉你,让你放心。”
陈佩佩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是。”江昙漪话锋一转,“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们是恋人,是平等的。我可以给你安全感,但你不能侵犯我的**。你不能看我的手机,不能查我的通话记录,不能在我工作的时候一直盯着我。”
江昙漪的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佩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没想到江昙漪会这么直接。
“我……”
“佩佩,你的占有欲太强了。”
江昙漪打断了她。
“这样对你,对我,对我们的感情,都不好。”
“我不是要责怪你,我是想解决问题。”
江昙-漪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咨询了一下,也帮你预约了一位很好的心理医生。”
陈佩佩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心理医生?”
“对。”江昙漪肯定地回答,“你别怕,我会陪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
“佩佩,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我们的感情因为这些问题,走不长远。”
“我们一起努力,把它治好,好不好?”
公寓里很安静。
陈佩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江昙漪的心提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刺激到她。
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逃避和纵容。
过了很久,陈佩佩才抬起头。
她的眼眶有些红。
“……好。”
她点了点头。
江昙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把陈佩佩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你,佩佩。”
陈佩佩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手臂环住她的腰,声音闷闷的。
“只要能和昙漪姐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夜深了。
江昙漪已经睡熟。
陈佩佩悄悄起身,走到客厅。
她从自己衣柜最深处的角落里,拿出了那个盒子。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那一抹幽蓝上。
她打开盒子,静静地看着那管试剂。
只要一针。
昙漪姐就会变成一张皮,永远和自己融为一体,再也不会离开。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管壁。
脑海里,却回响起江昙漪白天说的话。
陈佩佩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那管试剂,又回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
良久。
她合上盒子,将它重新放回了衣柜的最深处,用几件旧衣服盖住。
或许……可以再等等。
或许,真的可以像她说的那样。
她们可以走得很长,很远。
……
心理咨询室的布置是柔和的暖色调,陈佩佩却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江昙漪坐在她身边,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她。
对面的医生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医生将一份报告推到桌子中间解释道;
“根据评估量表和我们的几次谈话,诊断结果出来了。是轻度的双相情感障碍。”
陈佩佩的身体明显一僵。
“别怕。”江昙漪握紧了她的手。
“不是什么绝症。”医生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能主动来寻求帮助,已经是很勇敢的一步了。”
他详细解释了病理和治疗方案。
“主要以药物控制为主,辅助心理疏导。药物会帮助你稳定情绪,但初期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情绪低落,嗜睡,乏力。”
“我会陪着你。”江昙漪看着陈佩佩,语气坚定。
陈佩佩咬着下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治疗开始了。
药物的副作用比想象中更明显。
曾经那个总是挂着甜美笑容,精力充沛的陈佩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总是很疲惫,情绪低沉的人。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也只是安静地坐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江昙漪停掉了工作室大部分的工作,几乎全天陪着她。
这天中午,江昙漪端着午饭走进卧室。
陈佩佩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佩佩,吃饭了。”
陈佩佩没有反应。
江昙漪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她身边蹲下。
“今天炖了你喜欢的玉米排骨汤。”
陈佩佩终于动了,她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不想吃。”
“吃一点好不好?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江昙漪的声音很柔。
“我不想吃!”陈佩佩的声音突然拔高,她猛地一挥手,将床头柜上的托盘扫到了地上。
汤碗和盘子碎了一地,汤汁和饭菜洒得到处都是。
房间里瞬间一片狼藉。
陈佩佩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地上的碎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昙漪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站起身,拿来扫帚和簸箕,沉默地收拾地上的残局。
陈佩佩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碎瓷片,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自我厌恶。
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江昙漪收拾干净地面,又用拖把拖了一遍,然后走进厨房,重新盛了一碗汤出来。
她坐到陈佩佩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张嘴。”
陈佩佩的眼泪掉了下来。
“昙漪姐,你别对我这么好……我……”
“我们说好的一起努力。”江昙漪打断了她,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喝汤。”
陈佩佩哽咽着,最终还是张开嘴,把那口汤喝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暖意扩散到胃里。
那天晚上,陈佩佩接到了陈沐沐的电话。
“姐,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和平日里清冷的语调不太一样。
“嗯,还好。”陈佩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公司的事情你别担心,有我呢。”陈沐沐顿了顿,“你只要……好好养病。”
“沐沐,谢谢你。”
“我们是姐妹。”陈沐沐简单地回答。
挂了电话,陈佩佩靠在江昙漪怀里,许久没有说话。
疗程持续了半年。
在江昙漪的陪伴和医生的治疗下,陈佩佩的情况一天天好转。
她不再需要大剂量的药物,情绪稳定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复诊那天,医生告诉她们,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可以慢慢减少药量,回归正常生活了。
走出医院,阳光正好。
陈佩佩仰起脸,眯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昙漪姐。”
“嗯?”
“我们去公司吧。”
陈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一尘不染。
陈沐沐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看到她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姐,昙漪姐。”
“沐沐,辛苦你了。”陈佩佩走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陈沐沐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回来了就好。”
权力的交接异常顺利。
陈沐沐将这半年来的公司事务整理成册,逐一向陈佩佩交接。
她做得很好,甚至比陈佩佩自己管理时还要出色一些。
“你很有天赋。”陈佩佩由衷地赞叹。
“都是你以前教我的。”陈沐沐把最后一份文件合上,“现在,公司还给你。”
陈佩佩重新坐回了那张属于自己的椅子上。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她脸上沉静而自信的笑容。
她不再是那个被极端情绪裹挟的病人,而是陈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
一年后。
榕水市年度商业人物颁奖典礼。
镁光灯闪烁,衣香鬓影。
江昙漪作为新锐服装设计师品牌的创始人,获得了今年的“年度新风尚”大奖。
她穿着自己设计的黑色长裙,优雅地站在台上,发表着获奖感言。
台下,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陈佩佩安静地注视着她。
如今的陈佩佩,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和偏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强大的气场。
在她的带领下,陈氏集团这一年大刀阔斧地改革,涉足多个新兴领域,成绩斐然,她本人也成为了商界最受瞩目的新星。
典礼结束后的酒会上,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江小姐,恭喜您获奖,您的设计真是太惊艳了。”
“陈总,久仰大名,陈氏最近的几个项目真是大手笔。”
两人从容地应酬着。
一个活泼的财经记者挤了过来,将话筒递到她们面前。
“陈总,江小姐,外界一直对你们的关系有很多猜测,请问你们是很好的闺蜜吗?”
这个问题有些冒昧,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江昙漪正要开口打个圆场。
陈佩佩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她拿起旁边一支话筒,脸上是得体而从容的微笑。
“谢谢你的关心。”
她转头,看了江昙漪一眼,然后对着镜头,一字一句,清晰地公布。
“她不是我的闺蜜。”
“她是我的爱人。”
全场哗然。
无数的闪光灯在瞬间爆发,记者们蜂拥而上,各种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
陈佩佩却不再理会。
她放下话筒,牵着江昙漪的手,在保镖的护送下,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场外。
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外面的世界再嘈杂,也影响不到她们分毫。
回到公寓,江昙漪关上门,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她转身,将陈佩佩按在门上,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带着一种宣告胜利般的酣畅淋漓。
良久,唇分。
“你刚才好帅。”江昙漪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笑。
“你也是。”陈佩佩搂着她的腰,也笑了。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
陈佩佩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起身下床,走到衣柜前,从最深处,拿出了那个早已蒙尘的盒子。
她回到床边,当着江昙漪的面,打开了它。
那管幽蓝色的试剂,静静地躺在丝绒上,像一个沉睡的噩梦。
“我曾经想用这个,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陈佩佩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这一年来江昙漪和元梓雯姜原雅她们一起破除皮物,陈佩佩自然也知道了试剂的弯弯绕,她给出的信息帮了昙漪姐她们用于一举捣毁那个组织,但这个试剂,她是第一次拿出来给江昙漪看。
江昙漪默然,随后她拿起那管试剂,陈佩佩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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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昙漪拔掉瓶塞,将里面的蓝色液体全部和另一个试剂混合
江昙漪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抱住陈佩佩。
“谢谢你佩佩,没有选择这个方法。”
不
昙漪姐。
是你的选择,让我没有选择哪个极端的方法。
这一晚,公寓里很安静。
江昙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她抱回卧室,两人躺在床上。
陈佩佩很快就睡着了。
她侧过身,看着陈佩佩沉静的睡颜,伸手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拨开。
过去的一切,真的都过去了。
一年后。
江昙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着画稿,铅笔在指间转动,寻找着灵感。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陈佩佩冷静而清晰的声音。
她在开一个跨国视频会议,用着流利的英文讨论着下一个季度的市场布局。
手机在旁边震动了一下。
是元泠发来的消息。
【出来撸串!就现在!老地方!】
江昙漪拿起手机,笑着摇了摇头。
她起身走到书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没过多久,陈佩佩结束了会议,合上笔记本电脑。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门边的江昙漪。
“怎么了?”
“元泠喊我出去吃烧烤。”
江昙漪晃了晃手机。
“去吧。”
陈佩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自然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多穿件外套,晚上降温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别喝太多酒,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元泠正抓着一把羊肉串,吃得满嘴是油,然后看着江昙漪过来。
姜原雅心有芥蒂的情况下,梓雯和江昙漪的交往就没那么多了,但元泠和江昙漪的关系倒是好了很多,时常她俩就出来吃东西。
“你可算来了,我饿得都快把桌子啃了。”
“刚从工作室过来。”
江昙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汤。
“你最近怎么样?看你朋友圈,又去潜水了?”
“那可不。”
元泠灌下一大口啤酒,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跟你说,海底的世界可比陆地上有意思多了。”
她把一串烤得焦香的五花肉递给江昙漪。
“你和陈佩佩呢?还好吧?”
“挺好的。”
江昙漪咬了一口五花肉,含糊地回答。
“那就好。”
元泠看着她,难得正经了起来。
“说真的,我当初给你出那些馊主意,让你把她当妹妹什么的,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幸亏你悬崖勒马,没真把事情搞砸。”
江昙漪笑了笑。
“是啊,幸亏。”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
“对了。”
元泠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两张红色的请柬,拍在桌上。
“给你。”
江昙漪拿起来一看,愣住了。
是元梓雯和姜原雅的结婚请柬。
“她们要结婚了?”
“可不是嘛。”
元泠一脸“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原雅那家伙,上周在一个什么天文馆,直接跟梓雯求婚了,搞得还挺浪漫。我们家梓雯当时就哭得稀里哗啦,当场就答应了。”
江昙漪看着请柬上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的笑脸,由衷地为她们高兴。
“真好。”
“好什么啊,我份子钱都要出双份了。”
元泠嘴上抱怨着,脸上却全是笑意。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昙漪。
“哎,那你俩呢?没点想法?”
回到公寓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陈佩佩果然开着车等在楼下。
江昙漪身上带着淡淡的炭火气,坐进副驾驶。
“喝了多少?”
陈佩佩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就一杯啤酒。”
“嗯。”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
江昙漪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里动了动。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红色的请柬,递给陈佩佩。
陈佩佩抽空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梓雯她们要结婚了?”
“嗯,下个月。”
公寓里很安静。
陈佩佩把请柬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
江昙漪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佩佩。”
“嗯?”
“元泠问我,我们俩有没有想法。”
陈佩佩的身体僵了一下。
江昙漪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很轻。
“所以,你想不想?”
陈佩佩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她。
公寓的灯光很柔和,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种不真切的朦胧感。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抚上江昙漪的脸。
“昙漪姐,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江昙漪握住她的手。
“我们结婚吧。”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陈佩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嗯……”
两对新人的联合婚礼,最终定在了盛夏。
地点选在榕水市最美的一处海滨庄园。
婚礼前一天,江昙漪的工作室里热闹非凡。
她亲手为四个人设计了婚纱。
而给陈佩佩的,是一件露肩的蓬蓬纱裙,裙摆上绣满了闪亮的星辰。
元泠、陈沐沐和李若蘅作为伴娘团,正在帮她们试穿和修改细节。
“哇哦!”
陈沐沐站在一旁,看着镜子里的姐姐,眼神里是纯粹的祝福。
“姐姐,你真好看。”
李若蘅则拿着速写本,安静地将这一幕画了下来。
元梓雯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姜原雅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元梓雯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整个工作室里,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婚礼当天,天朗气清。
碧海蓝天,白色的纱幔随风飘动。
宾客们陆续到场,坐在草坪的白色椅子上。
后台的化妆间里,气氛有些紧张。
陈佩佩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手心一直在冒汗。
“昙漪姐,我……我有点不敢相信。”
“别怕。”
江昙漪走过来,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在这儿。”
她低头,在陈佩佩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婚礼进行曲的音乐,悠扬地响了起来。
该入场了。
透过门缝,陈佩佩望向外面草坪上的宾客。
她看到了第一排的陈沐沐,妹妹正对着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她看到了元泠,正挤眉弄眼地给她比着加油的手势。
然后,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稍远一些的位置。
一个穿着淡雅长裙的女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是叶月。
她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温和,那么遥远。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叶月抬起头,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她的目光和陈佩佩的在空中交汇。
叶月愣了一下,随即,她脸上绽开一个柔和的、真诚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祝福的笑容。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陈佩佩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曾经盘踞在她心头多年的嫉妒、不甘、怨恨,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太阳,就在她的身边。
她不需要再去追逐别人的光了。
陈佩佩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江昙漪,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准备好了。”
音乐声中,两对新人挽着手,缓缓走上铺满花瓣的通道。
先是元梓雯和姜原雅。
然后是江昙漪和陈佩佩。
阳光洒在她们洁白的婚纱上,美好得像一场梦。
神父庄严的誓词在耳边回响。
轮到她们交换誓言。
江昙漪拿着话筒,看着陈佩佩的眼睛。
“我曾追逐幻影,却在回头时,发现你就在灯火阑珊处。佩佩,我的余生,都是你。”
陈佩佩接过话筒:
“我曾想将你禁锢,却最终被你拥抱。昙漪,谢谢你,选择了这样不完美的我。我爱你。”
台下掌声雷动。
神父高声宣布。
“现在,你们可以亲吻你的爱人了。”
江昙漪笑着,伸手揽过陈佩佩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旁边的姜原雅更直接,一把将还有些害羞的元梓雯揽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热烈的吻。
海风吹拂,白鸽飞向天空。
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她们紧紧相拥。
这是她们故事的结局,也是她们新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