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笼罩了市中心。
商场门口的灯光璀璨,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昙漪,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叶月笑着停下脚步。
江昙漪手里还提着刚买的鞋盒,有些不放心。“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你工作室还有一堆事呢,快回去吧。”叶月从她手里接过鞋盒,“路上开车小心。”
“好,那叶姐姐晚安。”
“晚安。”
江昙漪站在原地,看着叶月的背影汇入人流,拐过街角,这才转身走向停车场。
叶月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心情很不错,想着那件未完成的旗袍,想着刚才和江昙漪一起挑鞋子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门拉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就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
刺鼻的气味涌入肺里,视线迅速模糊,身体的力气被抽走。
最后的意识,是被人粗暴地拖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光与声。
冰冷的混凝土地面硌得人骨头发疼。
叶月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空旷的废弃仓库里。
手脚被尼龙扎带捆着,嘴也被胶带封住。
不远处的角落,一个女人背对着她,正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叶月的心沉了下去。
陈佩佩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支装满了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她一步步走过来,蹲在叶月面前。
“叶阿姨,别怕。”陈佩佩的声音很轻,却听不出任何温度,“很快就好了。”
她扯开叶月的衣袖,露出光洁的手臂。
叶月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陈佩佩无视了她的反抗,将针头精准地刺入静脉,然后把那管诡异的蓝色液体全部推了进去。
她松开手,退后两步,抱着手臂,安静地等待着。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月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色涨红。
那具身体,没有任何要化作皮囊的迹象。
陈佩佩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走上前,又检查了一遍叶月的身体状况,除了正常的药物反应,一切如常。
“怎么会……”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一个年轻又愉悦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给我的药剂没有用。”
“啊哈?”电话那头的赵公子,或者说塔利亚,发出了夸张的惊讶声,“没作用?不可能啊,我的货可是童叟无欺的。”
“我按你说的做了,人还在这里。”
“嗯?”塔利亚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里面竟然还有惊喜?真的太有乐子了。”
她停顿了一下,嘻嘻地笑了两声。
“可能是你绑的那个人情况特殊,等一下,我让专业人士过去,给个地址呗。”
陈佩佩报出一个废弃工厂的地址。
挂断电话,她走到仓库门口,从车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袖子里。
她不相信除了昙漪姐外的任何人。
半小时后,一辆跑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仓库外。
仓库的铁门被推开。
“赵公子”穿着一身浮夸的嘻哈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佩佩倒是有印象,陈泽丽。新闻里那个事件里,唯一还在潜逃的那个女人。
不对。
眼前这个,和那个“赵公子”一样,都只是穿着皮囊的替代品。
“你好。”女人走上前来,声音空灵,“我是忒尔克西诺厄。”
她没有理会陈佩佩,径直走到叶月身边,蹲下。
她的手指戴着薄薄的塑胶手套,轻轻捏开叶月的眼皮,又检查了她的脉搏和皮肤。
“真的……免疫了……”
忒尔克西诺厄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
她从随身携带的冷藏箱里,又拿出了一支更大剂量的阿尔法试剂,毫不犹豫地注射进了叶月的另一只手臂。
结果,还是一样。
除了让叶月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再无任何变化。
“完美!太完美了!”忒尔克西诺厄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一件绝世的艺术品,“可以免疫变皮试剂的载体!这是神迹!”
陈佩佩的耐心耗尽了。
“我不在乎她是什么。”她打断了忒尔克西诺厄的赞叹,“你可以带走她,但我需要替代她。”
忒尔克西诺厄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陈佩佩身上。
“当然。”她脸上的狂热慢慢褪去,恢复了研究员的冷静,“一件小事。”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复杂的仪器。皮刀那种低效率的利用方法她早就不用了,现在她用的是更优秀的仪器。
几条细长的探针贴在了叶月的额头和太阳穴上。
仪器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
接着,忒尔克西诺厄拿出一个喷枪,对着叶月的脸和身体,喷洒上一层红色的凝胶。
凝胶迅速固化,形成一层薄膜。
她用一把特制的小刀,沿着发际线和身体的轮廓,精准地划开。
然后,她像揭开一张面膜那样,将那层薄膜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在仪器的作用下,一张栩栩如生的,属于叶月的“皮”出现在她手中。
“穿上它。”忒尔克西诺厄将那张皮递给陈佩佩。
陈佩佩脱掉自己的外套,拿起那张轻薄柔软的皮。
她熟练地找到了后背的裂缝,将自己套了进去,然后注射了对方给来的黄色试剂。
皮囊贴合着她的身体,骨骼和肌肉在一种无声的力量下被压缩、重塑。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陈佩佩走到一面布满灰尘的破镜子前。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属于叶月的脸。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温润。
她张开嘴,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叶月那温和的声线。
“很好。”
“这女人我带走了。”忒尔克西诺厄示意旁边的塔利亚将昏迷的叶月抬走。
“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呢?”陈佩佩可不打算放人走。
“记忆?”忒尔克西诺厄从对艺术品的狂热中回过神,看了她一眼。
“皮里面数据依然保留着,但你需要时间去接收。”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支红色的试剂,解释道:“穿上皮囊后注射它,可以激活皮囊,并让你与皮囊的连接更紧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连续穿着一个月,期间定时注射,你就能获得她全部的记忆。”
一个月。
陈佩佩在心里盘算着。
时间有点长,但她等得起。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能让我这个身份突发疾病死亡吗?”
忒尔克西诺厄的动作停住了。
她身后的塔利亚也吹了声口哨,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你想好了?”忒尔克西诺厄问。
这个决定意味着彻底舍弃过去的一切。
“我想好了。”
陈佩佩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可以办到,把皮脱下来”忒尔克西诺厄点头,从箱子里拿出了那套仪器。
这一次,探针贴在了脱下皮后的陈佩佩自己的额头上。
“你放心。”忒尔克西诺厄一边操作仪器,一边说,“新的皮做成后,不出三天,我会让她犯上严重的病毒性心肌炎去世。”
她用特制的刀具剥离下陈佩佩的皮,递给身后的塔利亚,塔利亚接过那张皮,熟练地穿在自己身上,然后注射了试剂。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骨骼发出细微的声响,很快就变成了陈佩佩的样子。
“最后考虑一下吧。”塔利亚顶着陈佩佩的脸,模仿着她的语气开口。
陈佩佩看着眼前那个“自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她笑了。
“我不认识什么陈佩佩。”她转过身,走向那面破旧的镜子,看着镜中叶月的脸。
“我是叶月啊。”
……
她回到叶月入住的酒店套房。
房间里还残留着叶月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陈佩佩,不,现在的叶月,坐在沙发上。
她必须先离江昙漪远一点,至少在拿到全部记忆之前,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她拿起茶几上叶月的手机。
指纹解锁,屏幕亮起。
她先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女儿的号码,发了条信息。
【梓雯,妈妈这边临时有点急事,要回老家一趟,就不去东岚岛了。】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元梓雯。
叶月挂断,然后用语音小声发了一句:
【不方便接电话,没什么大事,处理完就回去。你和朋友们好好玩。】
那边很快回了信息。
【妈,那你注意安全。】
叶月关掉对话框,又找到了江昙漪的号码。
她编辑着信息,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昙漪,家里有点急事,我要回东北一趟。】
江昙漪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出什么事了?严重吗?需要我帮忙吗?】
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关切。
叶月看着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方便说,小事。】
她只回了这六个字,然后就关掉了手机,扔到一边。
她打开电脑,订了最早一班飞往东北的机票。
在老家的那一个月里,叶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定时注射着红色的试剂。
属于原来那个女人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从童年时在雪地里打滚的快乐,到少女时期第一次心动的羞涩。
从与元耀祖相识相恋的甜蜜,到生下女儿元梓雯的喜悦与辛劳。
她品尝着另一个女人的人生,将那些情感、习惯、说话的语气、细微的表情全部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三天后,榕水市报纸的角落里刊登了一则不起眼的讣告。
恒润集团董事长陈佩佩,因突发病毒性心肌炎,抢救无效去世,年仅二十六岁。
叶月看到了这个信息后,只是关了手机,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一个月后,她获得了这具身体的全部。
半年下来,她已经能完美地扮演一个温柔的母亲,一个贤惠的妻子。
她甚至会陪着元耀祖看他喜欢的财经新闻,在他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
只是,每当那个叫元耀祖的男人试图与她亲近时,她都会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这个障碍必须被清除。
半年后的一个雨夜,机会来了。
一辆失控的货车在高速公路上撞向了他们的家用车。
剧烈的撞击声中,元耀祖当场死亡。
而叶月,只是“身受重伤”,被送进了医院。
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
叶月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石膏。
元梓雯在学校请了长假,第一时间赶了回来,眼睛哭得红肿。
姜原雅和江昙漪也陪着她一起来了。
“妈……”元梓雯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
叶月虚弱地睁开眼,对着女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的视线越过元梓雯,落在了江昙漪身上。
江昙漪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心疼。
“我没事,梓雯,别哭。”叶月的声音沙哑。
她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元梓雯的手背。
然后,她的手滑落,似乎是无力地搭在了床沿。
江昙漪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叶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们都在这儿。”
叶月看着她,眼眶慢慢红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住江昙漪的手,力道很轻。
在三个女孩的安慰和陪伴下,叶月“顺理成章”地慢慢恢复了元气。
她变得比以前更依赖江昙漪。
会因为一个小噩梦就打电话给江昙漪,也会在挑选窗帘颜色这种小事上征求她的意见。
江昙漪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温柔体贴到了极点。
两年后。
江昙漪的工作室里。
叶月坐在沙发上,看着江昙漪为一件新的设计稿画上最后一笔。
“好了。”江昙漪放下画笔,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叶月的手。
“叶姐姐。”江昙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开口。
“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叶月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等了两年的猎物,看着她脸上混杂着紧张、期待和爱慕的神情。
她慢慢地露出了温柔又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叶月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
“昙漪,你清楚我的情况。耀祖才走了两年,梓雯她……”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江昙漪全明白了。
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是她太心急了。
“叶姐姐,我明白。”江昙漪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能等,我只是想让你……让你……”
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话未说完,叶月转过身,重新走到了她面前。
叶月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但我也累了。”
叶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一个人太久了。”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江昙漪的手背上,有些烫。
江昙漪的心脏像是被那滴泪砸中,猛地一缩。
“叶姐姐……”
“给我一点时间。”叶月握住她的手,“让我先和梓雯谈谈。”
江昙漪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希望的火苗,在她心里重新燃起。
几天后,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元梓雯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水,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妈妈会突然约她来这里。
“梓雯。”叶月看着对面的女儿,语气是惯常的温柔,“你爸爸走了,也快三年了。”
元梓雯“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妈妈在想,如果……如果我想找个人,陪我走完剩下的路……你会不会反对?”
元梓雯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妈妈的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鬓角似乎又多了几根白发。
这两年,妈妈一个人撑着,一定很辛苦。
一个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是……是昙漪姐吗?”元梓雯小声地问。
叶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元梓雯的心情有些复杂。
爸爸的影子还在,可妈妈的孤单也是真实的。
她想起爸爸还在世时,一家三口的画面。
又想起爸爸走后,妈妈在深夜里独自坐在客厅的身影。
江昙漪对妈妈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妈。”元梓雯放下勺子,抬起头,“只要……只要你开心,就好。”
叶月笑了,那笑容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伸手越过桌子,摸了摸女儿的头。
“谢谢你,梓雯。”
一年后。
初冬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地洒进客厅。
厨房里,姜原雅捏起一块刚出锅的荔枝肉,烫得直抽气。
“梓雯,你快来尝尝,阿姨做的这个味道,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元梓雯从房间里走出来,闻言也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甜酸的口味,外壳酥脆,肉质鲜嫩。
“没…没什么不一样啊,还是那个味。”
“是好吃,但就是感觉……”姜原雅也说不清楚,“好像,更精致了?”
叶月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最近跟昙漪学了几个新菜式,可能手法上有点变化。”
她把菜放到餐桌上,走到正在摆碗筷的江昙漪身边,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
江昙漪顺势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笑。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画面静谧而美好。
元梓雯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暖洋洋的。
这一年,江昙漪搬过来和她们一起住,把妈妈照顾得无微不至,家里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一切都很好。
突然,元梓雯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沐沐。
“喂,沐沐?”
“梓雯,我找到了。”
元梓雯的心猛地一跳。
“找到什么了?”
“他们的老巢。”
……
元泠,李若蘅,姜原雅,江昙漪,还有匆匆赶来的陈沐沐,所有人都到齐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味。
元梓雯看着那扇门,手心渗出了汗。
江昙漪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别废话了,直接踹门!”元泠早就等不及了,拉着李若蘅就冲了上去。
金属门被两人合力撞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实验室中央,一个穿着女孩正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而在她不远处,一个白发女人,忒尔克西诺厄,正痴迷地看着一个玻璃展柜,里面似乎悬浮着一张完整的人皮。
“游戏结束了。”元泠冷冷地开口。
塔利亚头也没抬,手指在游戏手柄上按得飞快。
“着什么急,最终Boss还没打呢。”
忒尔克西诺厄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眼睛扫过闯入的众人,像在看一群扰人清静的虫子。
“你们破坏了艺术的诞生。”
李若蘅一个箭步上前,就想制住她。
塔利亚忽然扔掉手柄,嘻嘻一笑,嘴角淌下一缕黑血,然后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另一边,忒尔克西诺厄也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靠着展柜慢慢滑倒在地。
“最后的杰作……已经完成了。”
两人就这么在他们面前断了气。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地下室里陷入了死寂,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鸣声。
元梓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报警之前,必须找到足够的证据。
她开始在实验室里翻找,很快,一个亮着屏幕的数据板吸引了她的注意。
数据板的标题写着:【实验体_Y.Y.】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文件。
那是忒尔克西诺厄的实验报告。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里。
【实验体对阿尔法试剂表现出完全免疫……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
【采用新型仪器进行**剥离……数据采集完整……】
【原体生命体征于22:47消失……判定为临床死亡……】
【……】
元梓雯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到报告的末尾,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她真正的母亲,浑身插满了管子,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
照片的拍摄日期,是三年前,五一假期的前一天。
就是她打电话拜托江昙漪帮忙照看榕水市的那一天。
就是妈妈说要去东北老家,没去成东岚岛的那一天。
“啪嗒。”
数据板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元梓雯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原来,妈妈早就死了。
那这三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是谁?
那个温柔地叫她“梓雯”的,是谁?
那个和江昙漪相拥而笑的,又是谁?
“梓雯!”
姜原雅冲过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江昙漪也看到了数据板上的内容,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血色从脸上瞬间褪尽。
她想起了这三年来的一幕幕。
那个女人会因为一个小噩梦就打电话给自己。
那个女人会在自己生病时笨拙地学着熬粥。
那个女人在答应自己告白时,脸上带着羞涩又幸福的红晕。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竟然是……
陈佩佩。
愤怒,愧疚,恐惧等一系列不明的情绪席卷了她的内心。
元梓雯在姜原雅的怀里,身体抖得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眼泪终于决堤,却哭不出一点声音。
姜原雅紧紧抱着她,抬头看向江昙漪,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们回家。”
回家。
去见那个杀人凶手。
江昙漪慢慢抬起头,她点了点头。
“好。”
……
别墅里,灯火通明。
叶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为一盘刚出锅的糖醋排骨摆盘。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七点了。
梓雯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她解下围裙,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元梓雯,姜原雅,还有江昙漪,一起走了进来。
“你们回来啦,快去洗手,晚饭……”
叶月的话没能说完。
她看着三人的脸色,心头莫名一沉。
尤其是江昙漪,她看自己的表情,是全然的陌生和……憎恶。
“昙漪,你怎么了?”她走上前,想去拉江昙漪的手。
江昙漪却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叶月”的心里。
元梓雯被姜原雅扶着,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和妈妈一模一样的脸。
“你不是我妈。”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是谁?”
叶月愣住了,脸上满是错愕和受伤。
“梓雯,你……你们在说什么?我当然是你妈妈啊。”
她还想解释什么,姜原雅已经上前一步,和李若蘅一起,一左一右地将她制住。
叶月彻底懵了,她拼命挣扎。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梓雯!昙漪!”
她望向江昙漪,眼里充满了哀求和不解。
“昙漪,你告诉她们,我是谁!你快告诉她们啊!”
江昙漪看着这张自己爱了三年的脸,看着她脸上逼真的惊慌和无辜,心里一片冰冷。
她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上那张脸的脸颊。
动作和往常一样温柔。
然后,她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陈佩佩,你演得累吗?”
听到这个名字,叶月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很快又恢复了迷茫的神情。
“陈佩佩是谁?我不认识。梓雯,昙漪,你们抓我做什么?”
她看着元梓雯,又看着江昙漪,眼神清澈而无辜,不像是装出来的。
江昙漪和元梓雯都愣住了。
江昙漪试探着问了几个只有她和陈佩佩才知道的细节。
面前的叶月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当元梓雯哽咽着,问起一件她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做的傻事时,叶月却有很明显的印象
她记得和叶月有关的一切,却不记得任何关于陈佩佩的事情,而且江昙漪很清楚她没有撒谎。
元梓雯彻底崩溃了。
忒尔克西诺厄临死前那句“最后的杰作已经完成了”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明白了。
陈佩佩杀死了她的母亲,穿上了她的皮,用三年的时间,抹去了自己的一切,让自己从身到心,都变成了叶月。
她变成了她曾经最想成为,也最讨厌的那个人。
现在站在这里的,究竟是谁?
是杀人凶手陈佩佩?
还是一个自己的妈妈叶月?
元梓雯看着她,姜原雅看着她,江昙漪也看着她。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在将面前的叶月变成皮,元梓雯读取记忆后,这个猜想得到了完全证实。
面前的叶月,真的一点陈佩佩的记忆都没有了。
那么,应该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