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辛言以为自己能为方娅出点力，最后才发现方娅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很多，她处理她母亲的身后事都井井有条，一点也不慌乱。
当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方娅才带着母亲的骨灰盒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她位置靠窗，紧紧抱着手中的盒子，看着云层。
手轻轻抚着盒子。
妈，我们回国了。
苏离来机场接方娅。
看到方娅的那一刻，苏离的心沉沉的。
她上前，轻轻拥住方娅，“回来就好。”随后松开她。
方娅冲她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苏离姐。”
“走，上车。”苏离带着她上了车，贺辛言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
车子直接去了殡仪馆，方娅答应她妈妈，不办葬礼，只要把墓地看好了，就直接下葬。
不过当晚，方中维的父母还是来了。
方中维的母亲看着方娅，红着眼睛说：“娅娅，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还是想告诉你。当年你爸走后，你大伯就在你爸旁边的那个墓地买下来了。知道他们感情深，就算到了下面也肯定还想在一起。”
大伯母抹着泪，抽泣着，“我们能做的不多。”
听着大伯母的话，方娅的眼泪直接往下掉。
她哽咽着，“谢谢大伯，谢谢大伯母。”
“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大伯母一把抱住方娅，再也忍不住，声音颤抖。
苏离在一旁看着，也不由自主地掉泪。
方娅有这么爱她的家人，亲戚，是不幸中的万幸。
贺辛言和苏离站在一起，看起来沧桑很多，胡渣都冒出来了。
“我很难想象她这么小的身体是怎么扛起这么多事的。”苏离擦了一下眼泪，“她很勇敢，也很坚强。”
贺辛言当然知道。
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能量，她看起来弱小，实则很有主意。
“我怕她会扛不住。”贺辛言一直在观察着方娅的神态，她现在就像是被拉紧的皮筋，绷得紧紧的，只要稍微一松，要么断，要么痛。
苏离说：“明天不上班，今晚我这里陪陪她。”
“谢谢。”
“你谢我做什么？我只是喜欢她。”苏离是真的喜欢方娅，她天真单纯，有一颗很纯洁的心。
喜欢她就像是喜欢陆婧的那种感觉，觉得可以交朋友。
贺辛言说：“我知道，要不是看在方娅的面子上，你都不会跟我说话。”
苏离看向他。
“你不是在跟和莫行远亲近的人都在保持距离吗？我和莫行远认识那么多年，关系还不错。肯定是你保持距离列表里的一员。”
这种时候，没心情开玩笑。
说的是事实。
“嗯。”
“陆婧和迟暮是夫妻，迟暮是莫行远的特助，你怎么保持？”
“对人是有选择性的。”苏离也不藏着，“有些人需要保持，有些人不需要。”
贺辛言叹道：“你们真别扭。”
“不是我。我一开始就表明得很清楚。”
“无所谓了。反正我是不会劝你跟他和好的。他那种人，就该吃点苦头。旁人都看得清的事情，就他是灯下黑。”
苏离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她不打算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方娅的妈妈在殡仪馆只放一晚，明天一早就送到墓园去。
这一夜，苏离，贺辛言，方中维都陪着方娅，她大伯和大伯母年纪大了，先回家，明天一早再来。
方中维请贺辛言抽烟，两个人走远了些。
苏离坐过去陪着方娅，方娅看着苏离，冲她露出一个笑脸，“谢谢你，苏离姐。”
“不言谢。”苏离轻搂着方娅，看到她眼里的血丝，“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下？”
方娅摇头。
苏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妈火化前的那一晚，我一个人坐在殡仪馆。那个时候就我陪着她，没事就去看她一眼。”
方娅看向苏离，眼睛水汪汪的。
“都说人死了会变相，可我妈躺在那里，倒是比以前看起来更好看了。我猜，她是觉得终于离开了这个伤透她的世界，心里高兴，所以相由心生。”
苏离浅浅一笑，深呼吸，眼睛干涸酸涩，“我恨过她，恨她没有责任心，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就这么丢下我。可后来一想，她活着是痛苦的，走了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首先是她，才是我的妈妈。”
“她活着那么不开心，我去恨她，也是我自私。”
方娅情不自禁抱紧苏离的手臂，她眼里的泪花在打转，“其实我妈妈在知道爸爸走后，她也想过走的。是我求她不要丢下我，她才坚强的熬了这么多年。”
“如果当年我不求她，她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折磨了。”
“她愿意努力活着，就是因为她爱你。你不想她走，是因为你爱她。你们彼此爱着对方，舍不得对方。她熬着的这每一天，只要想到可以见到你，她就有力气再努力活一天。”
苏离说：“她是个伟大的妈妈。”
方娅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苏离的眼眶也是红的，她强忍着泪，几个深呼吸，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都是当妈妈的，为什么不一样？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在这个世上牵扯最深的人，可她的妈妈，为了爱情，说走就走了。
苏离是羡慕方娅的，至少她肯定，方娅的妈妈是爱她的。
此时，殡仪馆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了下来。
贺辛言看过去，是迟暮和莫行远。
方中维见状，赶紧走上前去，“莫总，迟先生。”
“节哀。”莫行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的目光跃过方中维，看向了里面那个撇到一旁抹泪的身影。
“有心了。”方中维知道，莫行远来，不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半是看在贺辛言的面子上。
贺辛言则是看在方娅的面子上。
贺辛言对方娅的那点心思，方家人都懂。
莫行远往里走，他立于方娅妈妈的灵位前，鞠躬。
方娅在他走过来时就站在一旁，回礼。
“节哀。”
“谢谢莫总。”
莫行远看向已经背过身去的苏离，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莫行远收回了视线，他转身走出殡仪馆，方中维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