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在回大理小院的路上,周鸿骑着电瓶车转过街角时,正赶上一阵尖锐的女声刺破午后的宁静。
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路边的梧桐树叶蔫头耷脑地垂着,却挡不住超市门口那片攒动的人影——显然是有热闹可看。他捏了捏刹车,电瓶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人群外围,摘下口罩,饶有兴致地往里面瞅。
吵架的是两个女人,中间夹着个男人,看架势就知道是场撕扯不清的闹剧。正妻约莫三十岁,穿着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此刻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眼底的红血丝。她手里攥着个LV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视线像淬了冰似的钉在对面的年轻女孩身上。
那女孩看着刚二十出头,穿件粉色吊带裙,外面罩着件牛仔外套,帆布鞋上还沾着草屑,像是刚从哪个网红打卡点回来。她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玩偶熊,此刻却把熊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凭什么骂我?谁规定他只能喜欢你一个?”
“凭什么?”正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抬手点了点男人的胸口,“就凭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们领了证,办了酒,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穿得这么骚,勾引别人老公很光荣?”
被夹在中间的男人看着二十五六岁,确实生得周正,眉眼清秀,就是此刻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他穿着件白T恤,领口被扯得歪了,左手拉着正妻的胳膊,右手想挡着小三,嘴里语无伦次地劝:“别吵了,有话回家说……丽丽,你先回去,我晚点跟你解释……”
“回家说?”正妻甩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回家跟你说怎么藏私房钱养狐狸精?还是说你昨天晚上根本没去加班,是跟她在酒店鬼混?”她突然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举到男人眼前,“这是什么?啊?这是你给她买的项链吧?我过生日你说公司效益不好,就送我一支口红,转头就给她买卡地亚?”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起来了。站在周鸿旁边的大妈咂咂嘴,跟身边的同伴嘀咕:“啧啧,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同伴点头附和:“就是,这女的也可怜,看样子是被蒙在鼓里好久了。”
穿粉色裙子的女孩却不肯示弱,往前迈了一步,挺了挺胸脯:“他愿意给我买,你管得着吗?他说跟你早就没感情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早就跟你离婚了!”
“我可怜?”正妻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冲上去想撕女孩的头发,被男人死死拦住。她挣扎着尖叫:“我跟他从大学就在一起,陪他住地下室吃泡面,他创业失败是我跟我爸妈借钱给他翻身,现在他有钱了,就找你这种年轻漂亮的?你知道他胃不好,不能吃辣吗?你知道他晚上睡觉会磨牙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花他的钱!”
男人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儿劝正妻:“阿敏,你冷静点,都是我的错,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一会儿又哄小三:“丽丽,你别听她胡说,我……”话没说完,就被正妻狠狠瞪了一眼:“我胡说?那你告诉大家,她脖子上的草莓是谁种的?她朋友圈发的情侣照里的手,是不是你的?”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一个穿背心的大爷大声插嘴:“小伙子,做人不能忘本啊!糟糠之妻不下堂,这道理都不懂?”旁边卖水果的小贩也跟着说:“就是,看这姑娘多好,当初陪你吃苦,现在你发达了就变心,良心过得去吗?”
小三的脸涨得通红,眼泪掉了下来:“他说他会离婚的……他说他爱的是我……”
“他说什么你都信?”正妻冷笑,“他还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呢!你问问他,上次他妈住院,是谁端屎端尿伺候?你问问他,他公司资金链断了,是谁求爷爷告奶奶给他找投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一脚把我踹开?我告诉你,没门!”
男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了就完了?”正妻不依不饶,“今天你必须说清楚,到底选我还是选她!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财产一人一半,你想带着你的狐狸精净身出户,做梦!”
周围的议论更热烈了。有人开始扒男人的底细——听说是附近写字楼里的一个小老板,前两年刚买了辆宝马;有人猜正妻是做会计的,平时看着挺温和,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厉害;还有人打量着小三,说她看着像个学生,怎么就掺和这种事里了。
周鸿往前凑了凑,正好能看清男人蹲在地上的样子。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砖缝,肩膀微微发抖,大概是被这场面吓懵了。正妻还在哭着细数自己的付出,小三则咬着嘴唇,抱着玩偶熊站在原地,眼神里的委屈渐渐变成了茫然。
“要我说啊,这男的就是被好日子冲昏了头。”旁边的大妈又开始点评,“年轻姑娘是新鲜,可过日子还得靠糟糠妻。等他真离婚了,过不了两年就得后悔。”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年轻点的女人接话,“现在的小姑娘厉害着呢,又会撒娇又会来事,男人就吃这一套。”
“那也不能不讲良心啊……”
议论声里,正妻似乎哭够了,抹了把眼泪,看着蹲在地上的男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回家?”
男人迟疑了半天,慢慢站起身,看了看正妻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小三哭花的脸,最终耷拉着脑袋,对小三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拉着正妻的手,低声说:“回家吧。”
正妻没说话,任由他拉着,只是走到小三面前时,停下脚步,声音平静了些:“小姑娘,好好找个正经人家,别再做这种事了。他给你的,我能让他挣回来,也能让他一无所有。”说完,头也不回地跟着男人走了。
小三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突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怀里的玩偶熊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棉絮。周围的人群看没什么热闹了,渐渐散去,有人路过时叹了口气,有人摇了摇头,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女孩拍了两张。
周鸿骑上电瓶车,慢慢往前开。阳光依旧很烈,刚才的争吵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想起自己活过的漫长岁月里,见过太多类似的闹剧,争来吵去,不过是为了“情”字,或是为了那点放不下的执念。
正妻的歇斯底里里藏着不甘,小三的委屈里裹着天真,男人的懦弱里透着自私,倒是围观的吃瓜群众,看得最清醒,也忘得最快。
电瓶车驶过超市门口,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孩还蹲在地上哭,卖水果的小贩递了瓶水过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周鸿笑了笑,拧动车把,电瓶车汇入午后的车流,把这场短暂的闹剧抛在了身后。
人间的烟火气,大抵就是这样,有欢笑,有眼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却也正是这些琐碎,才让日子显得真实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