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忠心中涌起一股悔意，怪不得自己会被教训，明明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结果干出来的事简直是卑鄙到了极点。
若是他能考上第一名，说明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机会。
如果对方稍逊一筹，那就是因为前些日子被自己打扰了，这让他怎么办？
“鲁兄，你怎么来了？”
“你也来了？”
在放榜的时候，一些与他关系不错的学生看到他，便过来打招呼：“往年不是都是有人替你照看的吗？”
鲁忠虽是二度赶考，却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考试，每一次都要派佣人去看榜。
“好吧，我去看看。”鲁忠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目光落在榜单上，寻找苏怀安。
本以为苏怀安的分数会在中游，但他找了一百多个人，却一个都不是。
为什么不是呢？
鲁忠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错了，还是在中央找了一圈。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是我们万宁城的人，听说有个穷人家的孩子成绩很好，拿了第一，原来是大城的才子！”
鲁忠恍若未闻，还在仔细寻找。
有人叫道：“苏怀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可这些年来学校又出了这么一个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听说过他，应该是几年前在青崖学校读书的，以前他很少来学校，但每次有大考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对对对，你不提，我还真记得。这人真是天作之材，就算是其他学校的老师也说过，苏怀安如果能考试，必能出前三。不过后面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他不是两届都去了吗？不会吧？”
“原来是苏家的大少爷苏怀安？”
鲁忠听得面无人色。
万宁城之中有无数的世家大族，就算是那些没文化的人也喜欢说：“万宁城的人，祖祖辈辈都是有头有脸的。”
贫民是不可能代代相传的，只有那些世家才能一代一代地继承下来，有些家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被淘汰，变成了普通。
有些人甚至不是平民，不能随意经商，也不能考公，主家最多也就是两代人。
鲁忠先前还以为苏怀安是个不知名的考生，没想到却被他给骗了。
毕竟，每一座城市都会举行一次考试，报名的人并不多，只要事先准备好证件，就可以参加。
很多考生来万宁城就是想试试运气，要么就是有足够的实力和学识，要么就是没那么多钱去参加考试，想要碰一碰运气。
最坏的结果就是中了，做个小官，总好过在老家发展，这是值得的。
“苏家的人居然是苏怀安？”其中一人突然话锋一转，一只手搭在了鲁忠的肩上，“鲁兄，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寻找一个叫做苏怀安的人吗？”
这人，正是之前在办事处里受审的学生。
那是鲁忠师兄的一位同学。
这一幕，他见得多了。
鲁忠一直对苏怀安怀恨在心，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是想报复苏怀安。
鲁忠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的确想去见他，可是……”
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苏怀安真的是一个穷书生，鲁忠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然后向他道歉，也是应该的。
这样做，才能显示出诚意。
不过他现在是第一名，地位更高，他要是亲自登门道歉，那就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但道歉又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拍马屁。
“鲁兄，你怎么看？”
“使不得!”
鲁忠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赶紧拉着朋友往旁边挪了挪，“苏怀安是个正人君子，你以后可别得罪他。”
书生一怔：“鲁兄，莫非是忌惮他背后的势力？但说实话，他只是个苏家的少爷，还不如鲁兄你呢。”
鲁忠心中一片混乱，只得道：“此事非你所愿，我还有些事要忙，就先走了啊。”说完便快步离开。
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查看名次。
鲁忠爷爷原本是大官，只是上级领导念着他的功劳，多年来为大昌甄选英才，秉公办事，所以特地加了一个职位。
所以，他的儿子和孙子地位都很高，只要他们一家人不犯错，一步一个脚印，将来的前途绝对不会太差。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要比那些在府中长大的年轻男子高贵得多。
刚一返回鲁家，那佣人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贺喜少爷！”
鲁忠挥挥手，没有理会，径直向书房走去。
到了门口，鲁忠停下脚步，提高了音量：“爷爷，我有话要问你。”
过了许久，一道洪亮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鲁爷爷也算是大昌的一个传说，他出身贫寒，年少时就想要出人头地。
家里没有那么多钱，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但他有理想。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要学习。
听了鲁爷爷的爱国之言后，领导当下就开始点名，派他到干旱之地去办事。
这是一件很辛苦，很可能会丢掉性命的事情，一些有背景的官员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更不用说毫无背景的吕爷爷了，但他不但去了，而且还把他的妻子也带走了。
后来有人将消息传回，鲁爷爷不但将险些丧命的书记从死亡线上拉了下来，而且还和他的夫人一起上了城。
不管是不肯伸出援手的地主，又或者是暴动的流民，亦或者是那些高举双手，抗议苍天不公的读书人，都说不出话来。
鲁爷爷经此一役，声名鹊起，却只是被任命为穷县的书记。
六年之后，这个县城变得更加贫穷，领导痛骂了一顿。
鲁爷爷弄了个好学的牌匾挂起来，吸引了不少读书人前来，甚至还有一些富豪将钱花在了这上面，带动附近几个县的发展。
再后来，鲁爷爷连升三级，才三十三岁。
但他一直都是不骄不躁，乃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人人称颂。
鲁忠最忌惮的就是他。
想起爷爷一生兢兢业业，铁面无私，自己竟成了一个卑鄙的小人，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