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嘉靖对于后宫的态度,就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完全当室友来对待了。
尤其是自差点儿被妃嫔给勒死后,嘉靖对于后宫就完全是性趣缺缺了。
加上如今也没有他宠爱、信任的妃嫔。
所以如此一来,逢年过节对后宫妃嫔的赏赐也就不那么上心了,往往都是走个过场就完事。
给予的赏赐大多也是以物品为主。
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闪亮发光的各种宝石珍珠、文玩字画古董等等,也都蒙尘于不见天日的府库。
“贵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孝先态度恭敬,但话语倒是很大胆。
沈贵妃愣了下,但还是让身侧的宫女退去。
至于麦福那根木头,依然杵在角落。
徐孝先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站到了沈贵妃的一侧。
一阵好闻的淡雅香气瞬间冲进鼻子里,好闻且还不上头,更不刺鼻。
“您跟裕王的爱民如子的善心臣替那些百姓流民心领了,至于这银子……臣以您跟裕王的名义奉上两千两。”
徐孝先低声说道。
沈贵妃吓了一跳,急忙侧目看向徐孝先要拒绝。
不过还不等她张嘴,徐孝先立刻善解人意道:“您放心,这件事情您知我知、天知地知,到时候臣就走北镇抚司的账就行了。”
“不……不合适吧?”
沈贵妃压抑着心头瞬间升起的轻松。
一千两银子,可能对于北镇抚司这样的有钱衙门而言不值一提。
但对于她们这些常年生活在后宫的妃嫔,一千两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而且这一千两,也是她咬牙紧了紧,才拿出来的压箱底的银子。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百姓流民也罢,臣这里也罢,能够感受到贵妃您跟裕王爱民如子的心意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若是再让您跟裕王出银子,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徐孝先说的很诚恳,脸上的表情同样很真挚。
提着心吊着胆的沈贵妃看着徐孝先,想了好一会儿后才微微点头道:“那就有劳徐镇抚了。”
“您客气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后世当上一把手后的官员,平日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各种应酬、用度花销,哪个花过自己的工资啊。
不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所有的一切花销都是靠着一把手的权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么?
加上这还是一个做人情给裕王的大好机会,徐孝先自然是不会错过。
虽然他并不喜欢潜邸时胆小懦弱的裕王。
甚至山穷水尽到要靠给严世蕃送礼,才能拿到户部的岁赐。
可当了皇上后便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声色犬马、挥霍无度,最终被女人榨干而亡。
但顺水人情又不影响他什么,何况花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银子不是?
徐孝先说完便急忙后退到刚才所站的位置。
沈贵妃如今可以算作是一宫之主,日子过的不艰难不拮据,但手头不宽裕也是真。
她又不像沈安妃,之前有沈丛明这个弟弟在宫外帮衬着。
此时,沈贵妃看向徐孝先的目光,比之前要显得更加和善。
既然把人诏来了,人家还帮了她们一个大忙,那么自是没有让徐孝先空手而归的道理。
就像她与康妃第一次诏见徐孝先一样,这一次依然还是赐给了徐孝先好几匹名贵绸缎。
徐孝先再次满载而归,麦福一路上都没说什么,也没有问徐孝先近前跟沈贵妃说了些什么。
从宫里出来,徐孝先便直接回家,此时最后一点日头也淹没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下。
程兰见徐孝先今日回来的早,欣喜的问道:“这么早今天?”
“嗯,良乡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了。”
徐孝先抱着绸缎走进厅堂说道。
跟着进来的程兰诧异的看了看,又摸了摸那些光滑亲肤的料子,道:“宫里赐的?”
“这你都能猜到?”
徐孝先很惊讶。
程兰没说话,白了他一眼。
女人对一些事物天生就有着比男子更为敏锐的嗅觉与触觉。
因此程兰也不期望徐孝先能懂这些。
很自然而然的把那些绸缎“据为己有”的放进了自己房间,随即抱着两个盒子走了出来。
沉重的两个盒子被程兰放在了桌面上,而后转身给徐孝先倒茶水。
一边忙着一边说道:“你看看吧,这是你的徒弟裴南亭派人送过来的。
很大方呢,一百八十两银子。
说是听说了最近这些时日你在忙的事情,所以也打算尽她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徐孝先打开看了看,心头同样感到惊讶。
想不到自己收的徒弟这么有爱心啊。
还好归北镇抚司管的明玉楼那位头牌也不差,跟姜柔两人合计拿出了三百两银子的私房钱,在昨日由楼里的伙计交给了吴仲。
那带话的伙计说了,这些时日李青衣跟姜柔打算敲诈一番那些去明玉楼的商贾客人。
自然,该归明玉楼所有的两女绝不会去以公充私,而是打算靠她们自己的关系,去帮徐孝先多募集一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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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很感动?”
程兰把热乎乎的茶水放到徐孝先跟前,而后在对面坐定笑着问道。
“感动到不至于,是震惊。”
徐孝先实话实说着,而后叹口气:“若是朝廷的官员,能有裴南亭、李青衣、姜柔这些风尘女子一般的觉悟跟善心,皇上估计也不至于天天在西苑愁眉不展了。”
随即徐孝先跟程兰说了今日见沈贵妃的事情。
程兰怔怔看着徐孝先,突然道:“那……那咱家要不要也拿出一些钱……。”
“败家娘们!”
徐孝先瞬间瞪了一眼程兰训斥道。
程兰被徐孝先一句败家娘们训斥的愣了下,随即那双美目嗔怒着就要理论。
”你……。“
却见徐孝先说道:“九百多两金子都搭进去了,那难道不是咱家的钱啊?还想着往里搭钱,你说你不是败家娘们谁是败家娘们?”
“我……。”
程兰也被自己气笑了,嘟囔着道:“那些金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不是咱家的钱似的,所以才会想着另外出钱的。”
“想出钱,等元日后去给程伯父拜年时,让他出些钱好了。”
徐孝先笑着道:“程知章的案子北镇抚司接手了,他平时连探监时都不知道给那些狱吏意思意思,这个时候怎么着也该意思意思吧?”
程兰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双眼发亮道:“要不……元日前咱们就先去一趟吧?
照着规矩我是可以元日前回去一趟的。”
徐孝先有些意动,不过想了想后,摇头道:“算了,还是元日后吧,这几日咱们也得走亲访友呢。
吴二哥、陈不胜那里得去,尤其是崔元那里,这几日一直以失宠的幽怨眼神看我。
说是他夫人都问了好几次了,要不要来咱家拜访咱们,但被我回绝了。
我说不管是按年龄,还是按资历,都该是我去他家拜访才是。
所以明日你就跟我先去崔元家,而后回来时顺路去吴二哥跟陈不胜的家里坐坐。”
“也行,这几日我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
程兰点头说道。
“刚才拿回来的两匹布,你要是觉得是宫里赐的那就换别的,若是觉得合适,不妨明日拿给二嫂跟陈嫂,你觉得呢?”
“听你安排就是了。”
程兰有些夫唱妇随的说道。
看着徐孝先嘟着嘴隔着桌子凑了过来,程兰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但还是配合着把自己的嘴巴也凑了上去。
……
通州
五十来岁的梁鸿提着两大包的行李,从船上奋力的挤开人群,为身后的梁烟跟粱荷之开道。
连她们也没有想到,眼瞅着就要元日了,这河道口岸竟然如此热闹。
人挤人、货挤货。
但大部分都是这个时间回到京城过元日的,几乎没有像他们三人这般,在距离元日还有四日的时间时,跑到京城寻找商机的。
“梁叔去找辆马车吧?”
梁烟把包裹着金银细软的包袱紧紧搂在怀里,神情之间带着丝丝警惕。
旁边跟着看哪儿都新奇,又都有些敬畏的粱荷之。
“好。”
梁鸿把两个硕大的包袱找了一处空地放下,随即在拥挤的人群中张望着。
“那你们在这里别乱走动,我过去看看去。”
“嗯,梁叔小心一些,跟人讨价还价时客气着些。”
梁烟叮嘱道。
“晓得。”
梁鸿笑了笑,而后便冲进了人群中。
梁烟跟粱荷之看着行李,谨小慎微的打量着人来人往的码头。
“娘,这里就是京城吗?皇宫在哪里呢?不是说京城的城门都很大吗?怎么没有看见呢?”
“傻丫头,这里是通州,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地呢。”
梁烟笑着关切道:“冷不冷?冷的话把厚大氅拿出来披上?”
“不冷的,我感觉比杭州还要暖和呢。”
粱荷之兴奋的垫着脚尖四处张望着,这还是她头一次跑这么远。
当然,梁烟也是如此。
“早知道这边的冷是这样子的冷,我就该听你的话早一些过来了呢。”
“现在也不晚。”
梁烟捋着被风吹乱的秀发笑着道。
目光扫过,人群中人们热切期盼的笑容、团聚激动的神情,突然像针似的扎着梁烟的心头。
一时之间,逃出杭州“牢笼”的轻松,被涌上来的哀伤、失落取代。
就在此时,只见一中年男子身后带着两名下人,大步向她们娘俩走了过来。
梁烟瞬间慌了神,急忙扯了扯还兴奋张望的粱荷之衣袖,嘴里急急道:“荷之,快快转过来、转过去了……。”
“怎么了娘?”
粱荷之回头看着梁烟。
“船上那个没安好心的过来了,快快快,转过去装作看不到。”
梁烟再次扯了扯粱荷之的衣袖,而后便急忙转身跟粱荷之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