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东西要参加钓鱼比赛,家里人也不能不支持。

一家子动员起来,即便是每天晚上出门充当自然界食材小偷的安格隆,也要帮忙没事多抓点蚯蚓和毛虫回来。

鱼饵可是钓鱼的重中之重,有些人花费在培育鱼饵上的价值,恐怕都已经超过了钓到的鱼的价值。

因此安格隆做饭的时候,手忙脚乱,小脑袋瓜经常犯傻把一些鱼饵丢进了爸爸吃的饭里。

也算是弥补了一些损失。

与其让这些鱼饵在水中平白无故浪费,吃进爸爸肚子里的,起码有点作用。

“快快快,料盒准备好了吗?每个时间段经过目标水域的鱼类种群,它们的进食喜好都是不一样的!记得在盒子上面备注标签!如果到时候我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一定是你们没备注好的原因!”

“还有,马鲁姆,把安格隆那辆车给我改造一下,要放一个玻璃水箱。什么,这个时代没有透明度合规的玻璃?你爆弹枪的辅助镭射是插你眼睛用的吗?给我烧都要把玻璃烧出来!”

“这样赛后展览的时候,我就会成为全马其顿最耀眼的太阳!什么时代了,还没有个展览水箱,一帮原始人渣渣。”

安达躺在院中躺椅,颐指气使,指使着家里人干活。

就连亚伦也在给安达重金买来的鱼竿上油保养。

他不太理解,这鱼竿又不是武器,为什么要这样做。

亚伦倒是认真干着交付过来的任务,他对任何事情都挺认真,如果是之前没干过的,他会更乐意从中学习找到新的乐趣。

不管得到的经验是好是坏,以后总有机会用到其他地方。

万一他就有个没见过的弟弟喜欢钓鱼呢?这不就有共同话题了!

不过亚伦还是感慨:

“家里鱼竿不是没有,我不是给你做了一个吗?”

安达搓着胡子,对着手里的小铜镜,这是当年送给尔达的,现在被他拿来整理仪容仪表。

可能在真正的钓鱼技术上,他和其他选手有着巨大的差别。但是在其他方面,绝对不能有落后!

要在外观气势上,拔得头筹!

他昂着头注意着自己收束脖子,不要显露出来双下巴,一边随口道:

“鱼竿用你那个干嘛?我这个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马其顿最顶尖的钓鱼高手那里买来的。”

“这只鱼竿的战绩,可能比我们一家从小到大吃过的鱼都要多。你看看这柔韧度!这韧性!”

安达指向被丢在老五草棚里亚伦做的那根:“你那算什么玩意,没事让安格隆骑着老五,拿在手里当棍子玩还不错,的确挺结实,我有的时候拿来当拐杖。”

亚伦也不生气,将手中所谓的高手鱼竿打理完毕,按照父亲的强烈要求,恭恭敬敬地摆放在餐桌一角。

按老东西的说法,以后这可就是他的手足,他身体的一部分!

见鱼竿如见朕!

搞得马鲁姆对这玩意有些心痒痒,但也能控制住内心的冲动。

那句话他录音了,而且老爷大概率会第一轮就失败,然后对着鱼竿发怒,把它丢掉。

到时候自己再捡回来,送到未来去。

给他们极限战士留一点“宗门底蕴”。

这也是老爷偶尔会蹦出来的词,不知道他未来都在忙什么,拯救人类之前,都在吃喝玩乐吗?

马鲁姆很想去劝说老爷,要不然从这个“三万年前”就开始积累力量,说不定就能逆转局势。

但后者只是甩了他一个白眼,大声质问他未来对人类的付出还不够多吗?

他偶尔还会被黑王抓去加班一段时间,从最早的一晚上,到现在的一两个小时。

他已经能足够抗拒黑王的力量!

马鲁姆这个极限战士居然敢要求自己在美好的平静时代就开始加班做准备。

他以为他是谁?

今天就算是马卡多亲自站过来请求,安达都要唾两口唾沫回敬!

整个家里,也就只有老五和尔达比较清闲。主要是安达不敢给尔达分配什么任务,也不能指望一头走得慢的老驴对抓鱼有什么技巧。

尔达倒是大半天不在家,新国王登基她要出席,负责一些仪式典礼。

晚上回家后,自己男人还志不在此,忙着钓鱼,干什么都是应付了事。

唉,看来亚伦的弟弟们,至少不会在最近诞生。

命运很多时候还是会肘击试图扭曲祂的人,就看谁打得过谁。

今天傍晚就是钓鱼比赛的开幕式,以前都没有的。

或许是因为前不久雅典举办了奥运会,加上最近的太阳神迹。

人们要在枯燥的冬天到来之前,寻求更多的乐子。节日和典礼,就是最好的理由,还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谁不喜欢载歌载舞,尽情吃喝呢?

代表各自街区报名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一些小孩,拿着不知道从哪随手扯下来的小木棍子,就当做鱼竿,上面的线都是自己从衣服上揪下来,连个鱼钩都是拿木头自己削的。

安达看着周围那些“破烂装备”的竞争对手,自己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因为前记录比赛乃是积分排名制,哪怕他一条鱼也没钓到,分数也不会是负的。

而那些装备都是凑活的选手,多半会发生意外,鱼竿断裂、掉进水里什么的,被扣分。

第一轮比赛进一半人,自己怎么也就上去了。

放心,如果没有意外,会有马鲁姆代劳的。

安达已经疯魔,以帝皇的名义下达了命令,要求马鲁姆届时见机行事。

可怜的马鲁姆不得不从,他甚至听见老爷胡乱编造,说什么比赛后半程有恶魔干扰,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受侵害。

恶魔?

他们才刚刚解决一个有名有姓的大魔,这个平静时代要是恶魔出现的频率这么高,那还叫什么平静时代。

唉,老爷这一辈子也是没办法,为了钓个鱼,真是脸都不要了。

与其干扰别人,自己还不如买几条活鱼到时候潜入水下,给老爷挂上算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老爷就说什么不能作弊,他要靠着真正的实力赢得比赛什么的。

骗子,纯纯的骗子。

他就没见过这么前后矛盾,满嘴谎言的卑劣的人类!

可就是这样的人类,是未来的帝皇。

算了,先吃饭吧,今晚有官方宴席,国王腓力一世邀请尔达。

国王还会露面,宣布钓鱼比赛开始。

很多参赛选手都会得到一杯酒。

安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然指的不是在演习之中喝酒,而是能白白蹭一顿饭,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一家人收拾到傍晚,等到了尔达的侍从前来呼唤之后,就顺利出发。

安格隆真就被放在了老五背上,手里拿着亚伦做的鱼竿当做冲锋的长枪。

安达就能四平八稳坐在安格隆那被改装的面目全非的车里,被马鲁姆推着。

像是个四肢瘫痪的残疾人,只剩下一张嘴能吃饭说话。

亚伦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些,默默牵着老五的缰绳,往边上走了点,假装他们不是一路人。

一家人走到露天宴席门口的时候,早就有人过来接应。

还是尔达那些神神秘秘,像是什么秘密教团一样的仆人们,把位次都安排得井井有序,直到一家人全部坐下也不离开,就站在不远处关照着。

亚伦上次见过的那位主祭,就坐在邻桌,小声道:

“我的名字是斯特内尔,称呼我为斯特就好。神后担心你们走错了路,或者被误认为无关人等,不被允许进入,所以才特意安排我们接应。唉,神王究竟是作何想法,怎么都喜欢这般不拘一节的造型。”

斯特看上去是个标准的饱读诗书、站出来就很服众,一看就知道是人群里德高望重的那种老前辈。

亚伦把身子侧了侧,遮挡住老东西的视线,神情严肃:

“这些话千万不能当着他面说,他还挺小心眼。不过母亲考虑得还真是周到,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父亲参加什么聚会结果被赶出来?”

斯特的年纪其实和迪吕文大师差不多大,不过外表看起来年轻挺多,眼神也不浑浊,没有什么文艺工作者苦苦熬夜大半夜的臃肿:

“这在神话里倒是很多,天上的众神都喜欢将自己化为社会中的弱势姿态,用以检验凡人是否善良。”

“神王最初发动大洪水之前,就是以一个老人的模样在大雨倾盆之夜,敲打门户,最终只被一家善人收留,决定毁灭世界。”

“只有那家善人得以建造大船,保留下来。”

亚伦愕然,这又是什么野史?

不是因为普罗米修斯为他的子侄留下了预言吗?

合着做出了巨大的船只活下来的,不止一家是吧。

斯特哈哈一笑:

“是神后亲自为我们讲述的故事,总不会出错。她总是调侃,如果神王乃是装扮成一位真正的国王,或者富家大户寻求帮助,他就会觉得人类挺善良的。”

好吧,看来又是母亲编的故事。

亚伦只好回头瞧了一眼宴席还没开始,就已经在和安格隆抢吃的的老东西,无奈道:

“他其实不会做这些,虽然嘴上都是大洪水、天火什么的。但让他本人在大雨天假扮成什么样子出门寻求帮助,那是不可能的,他最懒最怕麻烦了。”

(某四万余年后的狮子:“哥啊,话不能这么说,咱爹就喜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斯特起身致意,就要离开:

“我还有别的事情处理,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出现在您的身边。”

就连斯特自己也不知道,女主人究竟为亚伦安排了多少人手。

总之要是不认识的亚伦的话,就去找安达就好,这个“人”还是挺醒目的。

唉,赫拉果然对自己的儿子没的说,对其他儿子,就一脸看不起,甚至会出手降下灾难。

斯特的目光转移至安格隆身上,不知道这位是哪一类。

他正要离开,忽然脊背生寒,一股子寒气蹭蹭从尾椎往上冒,沁出冷汗来。

一句笑呵呵的话语传来:

“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小子,你以为我是聋子吗?”

安达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嘴角的食物残渣也不清理,身子靠在椅背上,大手一拍还在酷酷炫饭的安格隆的后脑壳: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爸在被人骂小心眼,你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安格隆把脸从饭里抬起来,茫然道:

“爸爸,哥哥说,说实话的话,不算骂人。”

安达气急败坏,又给安格隆后脑勺来了一下,不过不敢用太大劲,担心今晚连人带椅子被丢出去。

他努力平缓心情,身子骨朝后一靠,两只膝盖顶在桌面下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安格隆一点也不记仇,小声提醒:

“爸爸,你这样子很容易摔倒,要不还是坐直吧。”

安达一脸神气,呵呵冷笑:

“哈,我会摔倒?开玩笑,我都多大的——”

“啊、哎哎哎——”

安达忽然身子一顿,随后感觉椅子一滑,整个人就要跟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

还好他猛然两只手往桌子上一拍,愣是硬生生地站了起来,只听见椅子自己跌倒的声音。

一下子,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其中迪吕文大师和他的学生们自然都在最主要的区域,回头一看,哦,是这个傻子。

可怜他们的师弟,明明可以和他们坐在一起,却要照顾这位疯疯癫癫的老父亲。

安达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低头去找到底是什么滑倒了椅子,又黑着脸站起身,脚在地上踩了踩,扶起椅子,这才规规矩矩做好。

“哥哥,是爸爸刚才狼吞虎咽掉下去的食物残渣,刚好在椅子腿边上。”

安格隆小声说道,顺便鼓着脸,展示着自己的嘴巴两侧:

“你看,我这里干干净净,就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他倒不是揭短,而是提前避开可能会甩过来的锅。

安达一定会说,这些残渣是安格隆掉的。

这一下子,憋得安达有口难言,所幸喊上马鲁姆不吃饭了,去外面大众区域,和一众钓鱼高手交流去。

有了马鲁姆跟随,亚伦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差错,一家子终于能坐下好好吃饭。

虽然现在就剩下自己、安格隆和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