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那有个人很高大,他背上背着一个人,身后有人给那人撑伞。大概半刻钟不到,我就看到有辆马车从我们村头的西边出来了。哎哟,那大晚上的,看着和鬼一样……”
“大概是什么时辰呢?”顾砚修颇有耐心地问道。
老伯皱了下眉,不禁抬头思索了起来,“这、这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应该过了酉时。”
顾砚修:“您可有看到那辆马车朝着哪个方向走了?”
老伯指着村东头的方向,“就那儿啊,老梧桐树那旮旯里,过了那儿,我就看不到马车究竟是去什么地方了。”
“除你之外,可有人也在那天晚上出来了?”
老伯摇摇头,十分肯定道:“那天晚上就我一个人,没得别个了,雨太大了,除了我家那婆娘视那田地就是她的一切,死活要我去看看,我就跑出去瞅了。”
顾砚修只是朝溪庭看了过去,那边溪庭也点点头,“这位老伯说的也没错,那晚属下看到二奶奶从悬崖坠下时差不多快过了酉时。”、
顾砚修摩挲着指腹,浓长眼睫微微垂落下来,这边老伯也是微微弯着腰等待顾砚修给银子。
“感谢老伯告知。”顾砚修神色从容,面上带着浅淡和煦的笑,“溪庭,给老伯五两银子。”
那老伯拿着银子,咬了一口,随即便欢欢喜喜地感谢了顾砚修一番离开了。
“主子,要不属下现在就去村东头看看。”溪庭低声询问道。
顾砚修并没有立刻就答应,而是说:“你觉得那位老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溪庭显然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这么问,他挠了挠后脑勺,“应当是真话吧。”
“倘若你是安王,那天急匆匆地就打算离开跑路,天沉沉的,还下着雨,远处亮着灯笼,你难道不会注意到什么吗?”
溪庭立刻反应了过来,“主子的意思是那老伯说的话也可能是假的?因为那安王世子虽然不是个嗜杀成性之人,但一定会给刚才那位老伯一笔封口费,让他如实告诉主子,但方向是错误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砚修坐在这边低矮平整的石头上,神情有些肃穆,“保险起见,还是兵分两路。”
“主子,不如属下再去问问刚才那老伯,就是逼问吓唬一番,说不定对方就招了。”
顾砚修摇摇头,“不必如此,你即便去逼问,他可能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方向,那晚雨下的大,我若是安王世子,发觉到有人可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那条路,最为简单的法子就是将人打晕。”
他刚才在问那位老伯时就看到了他后颈处被人敲打的痕迹,一看就是人为的。
既然这样,眼下除了兵分两路是最好的选择。
溪庭拂去面前遮挡的枝叶,而后想到了什么般,“主子,要不属下去给您备些吃食吧?您一日都没怎么用过膳了。”
这几日都忙的昏天黑地,有时候忙起来没空用膳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自家主子这次大喜大悲的,加上上次高热后身体一直不好。
人是铁饭是钢,要是长此以往,那人的身体还怎么受的了?
顾砚修摇摇头,“不着急。”
溪庭像是预料到了自家主子会是这个措辞似的,他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剑鞘下的剑刃,“二奶奶要是见到主子是这般模样,到时候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呢,更何况主子——”
“好了,我吃饭还不成吗?一天天的,都快成个老妈子了。”顾砚修拧了拧眉心,打断了溪庭的和尚念经。
溪庭见自家主子同意了,立刻将剑入鞘,欢天喜地就跑去让人去寺庙里端饭菜过来,这边还不忘去山里头打一只野鸡让就近的村民熬煮。
夜晚的凉风徐徐拂面,待到霞光尽数散退,只有月色萦绕在周围时,溪庭这才提着食盒赶了过来。
也是简单的素菜配上一碗米饭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顾砚修吃不了这么多,给了溪庭一些,其余人则是吃的寺庙送来的饭菜。
顾砚修用完膳,看着手里的大齐地图,随即圈出安王世子可能的路径。
“从兰香寺到扬州需要五、六日的功夫,安王世子并非是傻子,他应当知道带着岁岁一路接触的人越多,这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说着,他将目光锁定在了离京城不远处的瓜州,“这边过去也就一日的功夫不到。”
“而且此处依山傍水,所植之树也是茂密,人烟偏少的地方就是瓜州那边的望仙镇!”溪庭将顾砚修的可能性说的要准确些。
“更不必再提那边食物充沛、坐馆大夫不少,他们需要什么是方便至极。”顾砚修手里拿着竹筒杯,月亮映照在水面里,他垂落着浓长眼睫不知是在想什么。
一想到此刻的林疏棠被安王世子囚禁着,他思绪就难免有些凌乱不已。
若是林疏棠还没怀孕,她可能也不必顾及太多,以她的聪慧想法子就能离开了。
可现如今,林疏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家伙,她身为母亲要顾虑的事情有很多了。
他荒唐地想到,这个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想来想去,或许是他过于无能,不然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妻。
他将竹筒杯中的月光一饮而尽,抬眸看着浓稠天幕,除了明月洒满了田野,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林疏棠扶着渐渐隆起的小腹,推开窗柩,外面隐约传来几声蝉鸣,夏夜的暑气早就消弭踪迹,此刻只有秋风寒意慢慢渗入。
哑巴嬷嬷端来了上好的吃食,‘啊啊’地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又满目慈爱地看了眼林疏棠的小腹,似乎是在说‘为了宝宝,也要吃上一两口。’
林疏棠难得扯出笑来,她点点头,神色温柔,“谢谢阿婆提醒,我知道的。”
只是因为在这里待得时间有些长了,她实在是没什么大的胃口。
哑巴嬷嬷走了出去,然后外头传来另外一道脚步声,只听门敲了两下,“岁岁,我方便进来吗?”
林疏棠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她轻嗤一声,“你站在窗外看了那么久,现在却还问我方不方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