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让·雅克的消息吗？”
赫斯·贝莱德从整张红骨木制成的宽大老板桌后面站起来，在铺了厚厚一层羊毛毯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尽管他的办公室拥有惊人的尺寸，仍旧被他散发出来的气势挤得满满当当。
哪怕低头侍奉在旁边的手下，再怎么透过落地窗去俯瞰黎明城的全貌，呼吸从强力通风系统吹进来的新鲜空气，都无法消弭仿佛被挤压在巨岩之下的窒息感。
“还，还没有。”
手下结结巴巴，光是说了四个字，就已经汗流浃背，耗尽了所有力气。
“唔……”
赫斯·贝莱德无视瑟瑟发抖的手下，双手背负，卓立于落地窗前，像是饥肠辘辘的鹰隼，射出标枪般的目光，在纵横交错如同迷宫般的城市街道之间，搜索着猎物的踪迹。
当然，他一无所获。
赫斯·贝莱德脸上的最后一丝笑纹，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
通常情况下，黎明重工的总工程师虽然是一名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三百斤，坚硬的骨头上都挂满了肌肉的魁伟巨汉，却并不令人生畏。
反而因为无时无刻不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名沉默、朴实、憨厚的底层矿工那样，惹人亲近和值得信赖。
五年前的一次矿难中，早已身为总工程师的他，从不断崩塌的矿井里，奋不顾身地拯救出了足足十名底层矿工。
得知矿洞深处再没有被困者时，他那烟熏火燎的脸上，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被记者们抓拍到了最精彩的瞬间，曾经感动过黎明城的所有人。
唯有最亲近的心腹手下才知道，隐藏在一丝丝刀削斧砍般的笑纹后面，究竟是多么庞大和可怕的力量。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
战战兢兢的手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名佩戴着战术墨镜和耳挂式通讯器，训练有素的保镖，像是提着一只鸡仔般，押着一个衣着华丽却獐头鼠目的家伙走进办公室。
其中一名保镖，将厚厚一沓资料，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赫斯·贝莱德的手里。
那是两位数目击者的证词，反复推敲的路线图，还有金鸢花娱乐中心的监控视频截图，以及涉及到替身和制作爆炸物的采购清单在内的各种证据。
赫斯·贝莱德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偶尔还停下来思考和计算一二，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资料，脸上重新浮现出了一丝微笑，颇为和善地看着獐头鼠目的家伙。
獐头鼠目的家伙，抖得比最初那名手下更加厉害。
“约翰，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当金鸢花娱乐中心的副总经理。”
赫斯·贝莱德示意两名手下放开这个名叫“约翰”的家伙，让他走到自己面前，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就因为你足够机灵，能帮我盯住让·雅克那条狡猾的狐狸。
“我记得，上个月还专门提醒过你，最近黎明城的局面非常混乱，要格外关注方方面面的异常，特别是让·雅克的动作，稍有风吹草动，哪怕是你神经过敏，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名叫“约翰”的副总经理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
像是吞下了在排泄物里浸泡过的铁蒺藜。
他满脸苍白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
赫斯·贝莱德心平气和地问道，“为什么让·雅克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一个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爆炸物的替身，这件事，你知情吗？”
“我，我不知道！”
约翰拼命摇头，“让·雅克最近一个月，不，几个月都没有任何异常，再加上随着局势越来越微妙，来到金鸢花娱乐中心打探消息和寻找后路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没办法时时刻刻盯住顶头上司的每一个动作！”
“明白了。”
赫斯·贝莱德若有所思，“看来是我的失误，早就应该派出一名精明强干的助手，分担你的工作。”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约翰像是被割断了喉咙般尖叫起来。
“还有，安全屋呢？”
赫斯·贝莱德并不需要他的辩解，继续问道，“从监控视频来看，他是孤身一人，轻装离开金鸢花娱乐中心的，这样的装扮显然不适合直接离开黎明城，在荒野区里长途跋涉。
“所以，他肯定在城里准备了一处安全屋，在那里存储了足够的钱、食物、水还有武器装备，甚至是适合跋山涉水的交通工具。
“这么多东西，准备起来颇为不易，你总该抓住一些蛛丝马迹的吧？”
约翰无语。
浑身鲜血像是被神秘力量抽干，脸色变得比死人更加惨白。
“好吧，看来我还是太小瞧咱们这位金鸢花娱乐中心的总经理了。”
赫斯·贝莱德叹了口气，继续不轻不重地拍着约翰的肩膀，耐心解释道，“替身不重要，安全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雅克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东西？
“很明显，他早就动了心思，要离开金鸢花娱乐中心，逃出黎明城，脱离我们的团队。
“为什么？
“思来想去，我只能假设他做贼心虚，认定自己继续留在团队里，会遭遇某种程度的危险。
“问题来了，他究竟在我们的团队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偷偷摸摸地记录了什么，以至于会做贼心虚到这种程度，认定我们会对他不利，并且瞒着你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呢？”
赫斯·贝莱德脸上的笑纹再次消失。
他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矿洞般，盖在了约翰的头顶。
从轻轻拍着约翰的肩膀，变成了双手都按在对方肩膀上，揉搓着后者的骨头。
“想想，仔细想想，让·雅克最有可能将他的安全屋设置在什么地方，他平时最喜欢去黎明城里哪块区域，有可能从什么人那里得到帮助？”
黎明重工的总工程师凑了过去，一字一顿道，“无论什么信息，能想起来越多越好，这对我们很重要，尤其是对你自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