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没有黎明基金严重亏空的事情，贝莱德家族对于黎明重工的现状也是很不满意的，主要问题就是在职矿工的年龄严重老化，病退矿工的数量太多，包袱太重。”
让·雅克说，“继续维持这样的状态，即便未来几十年内，黎明重工还能从大地深处挖掘到大量晶石，其中的利润也将源源不断，投入到底层矿工身上，让管理层根本没多少油水可捞。
“再说，当初为了收买底层矿工，约定的薪资水平也实在太高了，很多矿工还持有公司的小额股份，年年都要分红，这又是很大一个包袱。
“仔细想想，对贝莱德家族而言，另起炉灶真的未必是一件坏事。
“随着黎明重工的破产倒闭，贝莱德家族可以顺理成章将所有包袱统统甩出去，不用再支付底层矿工的退休金、抚恤金、伤残津贴以及治疗灵蚀症的巨额医药费。
“创立新公司之后，新招募的矿工肯定更加年轻，更加健康，也没有太多筹码能索要高额的薪资，新公司的用工成本必然大幅下降。
“再加上那些资源枯竭的老旧矿场都被剔除出去，只剩下虚标数据，内有乾坤的富矿，轻装上阵的新公司虽然规模未必有黎明重工那么大，但竞争力肯定大幅提升，而且贝莱德家族将牢牢掌控新公司的一切权力，再也不会有什么桀骜不驯的中小股东，和他们唱对台戏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贝莱德家族还真不怕任何乱子，甚至像你们黑梦组织的到来，也未必不在他们的计算之中。
“放心，无论黑梦组织想在黎明城搞什么大事件，贝莱德家族都不会真心阻止，甚至他们还巴不得你们将乱子闹得越大越好。
“毕竟，黎明城越混乱，就越能掩盖黎明重工存在的各种问题，而且你们制造的破坏越大，就越没人敢来接手这个烂摊子，等到贝莱德家族的新公司以白衣骑士的姿态，从天而降来拯救一切的时候，他们付出的成本也就越低——相信到那时候，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们，哪怕只为了一个罐头，都肯钻进暗无天日的矿洞，去抡上三天三夜的矿镐的。”
蛇姬轻轻攥紧了拳头。
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像是一条蟒蛇在绞杀它的猎物。
“那么，那些‘包袱’，也就是伤残、退休、重病矿工以及罹难矿工的家属，应该怎么办呢？”
她平静地问。
“自生自灭，死走逃亡。”
让·雅克耸了耸肩，“您该不会觉得，贝莱德家族还会关心这些包袱的未来吧？”
蛇姬轻轻笑了起来。
“原本还以为我们黑梦组织就够心狠手辣的了。”
她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贝莱德家族竟然比我们还要凶残，狠毒，狡诈。”
“你们本来就不够心狠手辣。”
让·雅克的胆子越来越大，“否则也不会混了几十年，仍旧在联盟边境打转了。”
“嗯？”
蛇姬的手再次放到了让·雅克的肩膀上。
和刚才不同的是，原本冰冷如同尸体的手，此刻却像是抓着两枚无形的火炭那样滚烫。
“刚才所说的一切，你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
蛇姬冷冷道，“千万别告诉我，那都是你道听途说，甚至是推测和臆想！”
“我的确没有太多证据。”
让·雅克再次感知到了杀意如同毒液，顺着周身血管和神经蔓延，他急忙缩着脖子道，“不过我可以配合你们把赫斯·贝莱德抓住，这家伙就算不是贝莱德家族整个计划的主谋，也是最重要的核心之一，掌握着很多关键线索和证据！”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抓住他。”
蛇姬道，“你能帮我们做什么呢？”
“抓他可不像抓我这么容易。”
让·雅克咧嘴笑道，“这家伙是黎明重工真正的最高层管理者之一，平时都待在防御森严的总部大厦之内，特别是这段时间，更是深居简出，行踪诡秘，似乎还从联盟核心区高薪礼聘了几名资深御灵师充当保镖。
“再说，他在黎明城内外都遍布耳目，无论哪方势力有针对他的动作，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黑梦组织当然实力强大，有的是不怕死的精锐勇士。
“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赫斯·贝莱德就浪费掉精锐死士的宝贵生命呢，让他们牺牲在真正的大事件上，不是更加值得，更加能够阻止末日降临吗？”
“你看得倒是清楚。”
蛇姬沉声道，“那你有什么办法，难道赫斯·贝莱德非常信任你？”
“恰恰相反，就算他过去非常信任我，最近这段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越来越不信任我了。”
让·雅克说，“这也很正常，毕竟他操持着如此庞大的计划，稍有不慎，别说自己引火烧身，就连整个贝莱德家族都有可能毁于一旦，当然会做贼心虚了。
“我毕竟不是他的心腹，只是一条被他抓住了把柄的走狗，这些年干了不少脏活的同时，也接触到了不少他最肮脏的秘密，恐怕他早就处心积虑，要等合适的机会杀我灭口。
“再说，黎明重工的破产清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很多漏洞、亏空、挪用，甚至人命关天的矿难，一旦放到聚光灯下，都需要献祭一些足够分量的替罪羔羊，才能将各个利益相关方都糊弄过去。
“放眼赫斯·贝莱德的身边，我的经历、身份和他的关系，简直是最完美的替罪羔羊。
“事实上，这也是我未雨绸缪，准备了安全屋，稍有风吹草动就想逃出黎明城的最大原因——不是害怕别人，就是害怕这个眼睛都不眨，就敢弄死几百名矿工的家伙。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在逃之夭夭之后，突然给赫斯·贝莱德打电话，气急败坏地告诉他，我认定了是他想干掉我，所以要和他撕破脸皮，鱼死网破。
“您觉得，这样的威胁，能否将这条大鲨鱼从他防御森严的巢穴里面钓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