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雅克一半痛苦，一半纠结地闭上双眼。
冷汗在短短三秒钟内，就浸透了他的脸庞，让他原本颇为英俊的容貌，变得像是水潭中浸泡了三天的浮尸那样肿胀。
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的确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是赫斯·贝莱德制造了那场特大矿难！”
让·雅克做出了生死攸关的决断，像是抛出了硬币一样长舒一口气，继续道，“赫斯·贝莱德是黎明重工的总工程师，我们所有矿业工程师的顶头上司，也是黎明重工头号股东贝莱德家族的成员，当时他领导着一个安全生产委员会，专门负责在各处矿场间巡回监督，检查一切和安全有关的问题，倘若发生了矿难，也是由这个委员会来查明真相。
“总之，他是真正的大人物，无论在黎明重工还是在贝莱德家族里，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开始，我所掌管的晶石矿场，在黎明重工旗下的所有矿场里，无论储量还是品质都处于中游，既不引人注意，也没有太多机会能够接触到赫斯·贝莱德这样的大人物。
“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却在矿层深处的常规扫描中，发现了疑似古龙辉石原矿的样本。
“职业敏感性让我意识到，这座貌似普普通通的晶石矿场深处，极有可能隐藏着一处古代巨龙类生物的集体坟场。
“您应该知道，无论第一纪元的巨大魔法爬行类生物，还是第三纪元的龙裔超凡生物，都喜欢群居，拥有相当成熟的社会体系，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将至时，往往会自行前往家族坟场，在祖先的骸骨旁边安眠，就像是大象一样。
“而巨龙的骸骨蕴藏着强横无比的力量，对于旧日残魂有着奇妙的吸引力，随着漫长岁月的流逝，在高温高压和星球磁场的共同作用下，这些巨龙的骸骨就有可能变成古龙辉石——最罕见也最珍贵的晶石原矿之一。
“我强忍激动之情，对矿层底部进行了详细勘测和推算，估计出了一个令我感到非常惊人的数字。
“倘若我没有算错，不，哪怕真实储量只有我计算的一半，都足以改变黎明重工的未来，也能让我升官发财，逍遥快活了。
“于是，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赫斯·贝莱德！”
蛇姬听到这里，冷冷打断道：
“等等，你就这么老实，第一时间找到了顶头上司汇报，没想过要隐瞒古龙坟场的存在？”
“老实说，想过。”
让·雅克苦笑起来，“面对储量如此惊人的古龙坟场，任何人都会出现一刹那的犹豫，生出独吞所有财富的贪念。
“我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件事操作起来的难度实在太大。
“开采古龙辉石和开采普通晶石是不同的，涉及到很多专用工具和专业技术，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为了防止古龙辉石受到外界刺激，产生激烈反应，在开采前往往要向矿脉深处注入大量低温惰性气体——这种气体的价格倒不算贵，然而制备起来却特别麻烦，而且难以压缩，导致气体的体积特别庞大。
“以我的权限，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将大量罐装低温惰性气体送进矿场深处。
“当时的我没有任何背景，只是凭借优异的成绩，才被黎明重工从校园里选中，又在荒野区吃了二十年的风沙，才苦熬到矿场主管的位置上，想要吃独食的话，分分钟被人举报，死无葬身之地的。
“所以，就算我再眼馋古龙坟场的价值，也只能乖乖向赫斯·贝莱德汇报。”
蛇姬缓缓点头。
“明白了，继续说，赫斯·贝莱德是什么反应？”
“他对我的发现非常感兴趣，却没有请公司内部的勘探小组去复核，而是从荒野区请了一批我不认识的家伙，和我一起回到矿场深处，确认了古龙坟场的存在。”
让·雅克说，“然后，赫斯·贝莱德把我召回总部，亲自接见了我，询问我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并且十分隐晦地表示，只要我愿意合作，他就能让我得到意料之外的好处。”
“哦？”
蛇姬眼眸闪烁，“什么意思？”
“我并不傻，一下子猜到了赫斯·贝莱德的想法。”
让·雅克解释，“黎明重工是由当年好几支实力强横的私人采矿队组成，大大小小的股东有十几个，贝莱德家族虽然是头号股东，但如果其他股东联手，也足够让贝莱德家族头疼的。
“如果我们按照正常流程，如实向公司方面汇报古龙坟场的预期储量和品质，开采出来的利润，就要由十几个股东一起分享，落到贝莱德家族手里的充其量只有一半。
“但如果从一开始，就隐瞒部分储量并降低预测品质的话，截留下来的这部分利润，就能由贝莱德家族，甚至是赫斯·贝莱德个人独享。
“类似的操作，在圈子里屡见不鲜，屡禁不止。”
“所以——”
蛇姬道，“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
让·雅克说，“我并不是什么一尘不染的好人，再说，那是我的顶头上司，贝莱德家族的大人物，我有什么资格违逆他的意思？
“他让我在总部留一个星期，好好润色那份勘测报告，争取将预期储量缩减三分之一，预测品质也降低一个级数，隐瞒下来的这部分利润，将来九一分账。
“虽然我只能得到一成，却已经是天文数字，更别提帮了公司总工程师这么大的忙，将来自然是步步高升，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要将勘测报告做得天衣无缝，仍旧要动一番心思，我在总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按照赫斯·贝莱德的要求，把每个数字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以假乱真，做出了一份近乎完美的报告。
“赫斯·贝莱德非常满意，亲自把我送上了回到矿场的越野车。
“然而，当我经过长途跋涉，回到自己的矿场，刚刚打开车门下车的一刹那，就听到了矿场深处传来了可怕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