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在听到这样的谕旨时,竟都大惊失色。
不过,这也不奇怪。
石云倬只以为皇帝会舍不得杀他,要拿他来制衡岳钟琪。
查郎阿和查喇则以为皇帝不会为两个汉将被冤枉的事而杀他。
但殊不知,弘历现在看重的是西北大军的军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陛下不可能不理解我为何这么做的!”
石云倬先这样满脸一阵红一阵白地喃喃自语起来。
接着,石云倬就对着牢门大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刑部的人自然没有理他。
而查喇则因此,在步军统领衙门,恐慌地看向了查郎阿:“这怎么办,主子居然真的要砍我的头,还把我全家除籍!”
“不就是个吐鲁番吗?”
“不就是让准噶尔逃走一些人吗?”
“不就是污蔑了两个汉将吗?”
“我们纳剌氏也是八旗老姓之一,为什么他们爱新觉罗氏就可以这么绝情?”
“您倒是说说话呀!”
查喇哭吼起来,对查郎阿。
查郎阿神色沮丧地惨笑了一下:“我能说什么?”
“难道,还真去怪主子,还是说怪自己?怪你?怪自己开始欺瞒主子了,还是怪你怎么就开始贪生怕死,让汉人笑话?”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查郎阿一时竟在这时站起身,翘起兰花指,对着黝黑不见五指的牢房大门,哼唱起《西厢记》来。
刑部尚书法海这时走了来,因此冷声道:“连汉人的浓词艳曲都会唱了,难怪会变得连汉人都不如!”
“总比你一个小婢养的强!”
查郎阿突然没再唱,而是板着脸,怼了法海一句。
法海也变了脸:“你再说一句?”
“难道不是吗?”
“除了主子,谁把你当佟佳氏的人?”
查郎阿毫不掩饰对法海的鄙夷。
军事组织性质的八旗集团内部,特别在乎贵贱,包括每个人母亲的身份。
而法海因为是婢女生的这一点,在整个八旗贵族里,常常被人拿来嘲讽。
连法海同父异母的几个哥哥都不拿他当兄弟。
但越是如此,康熙和雍正偏偏越是喜欢用他。
“通知刽子手,待会看查郎阿时,不可一刀而断!”
法海因此吩咐道。
查郎阿听后大喊起来:“你个小婢生养的,你公报私仇!”
法海也继续讥讽道:“真是个蠢货,明知道四爷运筹帷幄厉害到能让噶尔丹策零被屡次挫败,竟然还想瞒天过海,别说是鄂尔泰,就算是主子,也护不住你这样的蠢货!”
查郎阿呼吸沉重起来,但也没再多言,随后就与查喇一起被枭首。
只是他多挨了两刀,也就惨叫了一会儿。
查喇倒是干脆的人头落地。
石云倬在被斩首时,则是泪流满面:“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而当他人头滚落在地时,才没再落泪,也没再说不明白。
……
“没什么不明白的!”
“四爷这次监国,一次又一次的挫败噶尔丹策零的阴谋,连获两次胜仗,让西北两路大军皆信服四爷不说;四爷还借着查郎阿这个蠢货在川陕任总督的机会,卖了岳钟琪一个大大的恩情。”
“再加上,以前他给和硕额附的恩情!”
“可以说,现在西北两路大军都已愿意唯四爷马首是瞻,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所以,四爷这个时候,是怕岳钟琪对他有二心,还是怕有乱西路军军心的人呢?”
鄂尔泰在见伊礼布时也说起这次弘历为何决定要处斩石云倬、查郎阿、查喇的事来。
伊礼布因此点了点头。
鄂尔泰继续嘱咐道:“你去西北后,要明白,你是到了四爷的地盘去,不要跟四爷的人不睦,也把这话告诉给张广泗。”
“嗻!”
雍正九年五月。
伊礼布到达了乌鲁木齐附近,见到了岳钟琪。
而岳钟琪之所以在乌鲁木齐附近,是因为他去年采取围魏救赵的策略,而向乌鲁木齐进击,最终到了古城,且随着天气转暖,便直接来了乌鲁木齐附近,监视乌鲁木齐城中的大策凌敦多布。
噶尔丹策零和大策凌敦多布利用自己的骑兵优势以及主场优势,还是先撤回了乌鲁木齐。
而岳钟琪主力因为得知吐鲁番没有挡住准噶尔大军主力,不得不回撤,倒耽搁了一些时间,直到得知科舍图有惊无险后,才临时停驻在了古城,且一直在古城待到现在。
岳钟琪率领的西路军主力之所以一直待在古城,是因为古城离乌鲁木齐近,可以更快到达乌鲁木齐,追上很可能撤到乌鲁木齐休整的准噶尔残部。
不过,也在雍正九年五月,准噶尔大汗噶尔丹策零只让大台吉大策凌敦多布率部留守乌鲁木齐,而他自己则先撤回了伊犁。
所以,当岳钟琪率西路军到达乌鲁木齐时,只有大策凌敦多布的残部留守这里。
大策凌敦多布现在已经没有实力单独出城与岳钟琪的西路军决战,只能据城固守。
而岳钟琪也因为大战从雍正七年的五月进行到现在雍正九年的五月,整整两年,清廷的国力也已被透支到难以再坚持下去,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的地步,也就不得不下令强攻乌鲁木齐,而不是围城困敌。
历史上,雍正朝的对准战争也是从雍正九年持续到雍正十一年才结束。
因为,历史上,在雍正七年二月,雍正决定征讨准噶尔后,由于中了噶尔丹策零的缓兵之计,而活生生耽搁了一年半,直到雍正九年才正式征讨准噶尔。
伊礼布这名西路军副将军,没有再掣肘岳钟琪,且主动请缨,先带着八旗兵,通过一番血战,在雍正九年的六月,攻下了乌鲁木齐,而以此证明,他们旗人不是都贪生怕死。
西路军攻下乌鲁木齐后,大策凌敦多布也因此被俘虏。
接着,西路军就在雍正九年休整半月后,于雍正九年七月进军到达伊犁,且在这里与策棱的北路军会师,合围伊犁城。
噶尔丹策零虽然在回伊犁后,重新抽丁,且让自己的瑞典炮兵军官重新训练炮手,企图仗着自己从西洋引进的更好火炮与增加的兵丁数量守住伊犁。
但他还是在固守两个月后,不得不乞和投降,表示愿意献出罗卜藏丹津和挑唆他挑衅大清的宰桑玛木特。
“民力已不堪重负,存粮也快要见底,眼下又要入冬,等到明年再攻打伊犁一带,又是大笔开支,还是准予投降为好。”
“还得节省点银子,用做大军赏赐。”
弘历在询问雍正时,雍正对此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弘历对此也道:“阿玛说的是,但只让噶尔丹策零既然交出替罪羊还不够,得空其府库,以免其轻易再起势,再有,得把替他训练炮兵的那批瑞典人押回来。”
“所言有理,就这么办吧。”
雍正笑着回道。
“嗻!”
这样一来,弘历便让军机处拟旨同意了噶尔丹策零的请降,只是在旨意中,要求交出府库全部财货。
准噶尔汗国垄断西域通中国的贸易线,积攒下不少财货。
大清即便一时还没到灭掉准噶尔汗国的最佳时机,但也是要从准噶尔汗国拿到些好处才行。
而噶尔丹策零抓获的那批瑞典炮兵教官,是准噶尔在炮兵上强于大清的原因。
弘历自然要他交出来。
噶尔丹策零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自然没有拒绝,而正式接受了大清的册封,成为了大清附属的藩国可汗,且按照惯例,让自己长子喇嘛达尔扎同喀尔喀等蒙古王公的子弟一样,来京于乾清门行走。
如此,清廷征讨准噶尔的战争也就在雍正九年冬结束。
雍正也在这时候身体恢复了许多,便结束了弘历的监国身份。
“朝野都评议说,这次西北大胜,皆因四阿哥弘历运筹有方,所以也有人说,不妨大位就让四阿哥来坐,特别是西北军中,这种声音尤为明显!”
弘历这次监国完成了对准噶尔征讨的胜利,自然立了大功,但也的确让他在朝野的威望似乎已不逊于皇帝雍正。
弘春在按照大清惯例,代表宗室去西北犒军回来后,就对雍正也说起了弘历现在的影响力。
雍正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而雍正则在弘春退下后,就来了老十三允祥这里,且说道:“如今看来,是不明立弘历为储君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