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场中,曾涂、祝彪双枪并举,正杀的不可开交。
怎见得他两个厮杀激烈?
恰有歪诗,可以为证,说的是——
曾头市上武魁首,独龙冈前小天骄。
一个为弟雪仇恨,一个替兄争低高。
心中各含一口气,谁肯轻易把人饶?
二马交争激荡处,枪尖卷起风如刀。
两个场中叮叮当当恶战,李云龙裹在人群,嘻嘻哈哈笑看,眼见得二人一来一往,战到四十合上,看不出谁高谁低。
然而老李衡量武艺的眼光,终非一流。
城楼之上,栾廷玉眉头紧锁,低声道:“小郎君的天资,乃是一等一的,可他今日对手,也是难得的好枪法!小郎君终究年少些,力气还未尽成,这便吃了暗亏。我看他几次想扯开距离放箭,都被对方缠住,这般下去必有损伤,太公、大郎,你二人在此压阵,待栾某去替他一阵。”
祝太公听了肝颤,连连道:“教师快去,万万保住我家三郎。”
栾廷玉点点头,带了铁锤,持枪上马,一道烟杀出城去,大喝道:“小郎君稍歇!相好的,来试试栾某的枪法!”
他却不知,那曾涂是被林冲唬过的,听了“栾某”自称,只道是当日独退四虎的林冲,哪敢同他放对,大叫道:“教师!那话儿出来也!”
史文恭早听几人说了祝家庄有个勇猛教师,因他也是一般身份,自然暗自存了较量之心,此刻闻喊,精神抖擞,大喝道:“相好的,你还是试俺史文恭的戟罢!”
一抖缰绳,飞马纵出,手中长戟倒拖,及近前,拧腰振臂,使出全力劈出。
栾廷玉见他这一戟,势若盘古开天,心中大惊,一踢马腹,跳开一旁,那枪也不抬,小臂一挺,恰似毒龙般蹿出,直取史文恭小腹。
史文恭开手一招大开大合,极尽猛烈张扬,栾廷玉却是以柔克刚,似水无形,转瞬间攻守合一。
史文恭看在眼里,也自点头:好枪法!怪不得曾涂几个怕他。
他招式虽猛,不曾用老,轻轻把戟杆一收,格住了枪头,旋即一个凤凰展翅,平戟横扫。
栾廷玉撤枪,一个喜鹊登枝,卸开对方攻势。
几个照面一过,栾廷玉神色冷峻,晓得对方乃是旷世难逢的大高手,横枪喝道:“且住!在下‘铁棒’栾廷玉,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史文恭轻抚戟杆,傲然道:“吾乃史文恭。”
栾廷玉神情一惊:“‘神枪’史文恭?你不是在曾头市做教师?如何也学强人行径,来侵袭本庄?”
史文恭冷笑道:“事已做下,这时还装什么糊涂?”
李云龙见两人忽然攀谈起来,顿时犯了他大忌,连忙扯过郁保四:“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郁保四点点头,扯着嗓子便叫道:“栾廷玉!你被我家教师吓傻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快下马投降,老子替你求情,求教师留你一具全尸,哈哈哈哈!”
栾廷玉听了大怒,厉声喝道:“‘神枪’即便奢遮,‘铁棒’难道便是浪得虚名!姓史的,看枪罢!”
呼的一枪刺出,史文恭提戟挡下,冷笑道:“是不是浪得虚名,等你活下来再说!”
说罢两人都不再言语,各出绝招,枪戟并举,杀得风云色变!
李云龙探着脖子,看得目驰神炫,心想罢了,怪不得梁山泊许多好汉,却把祝家庄、曾头市视为大敌,这姓栾的本事怕是不输我那二哥,姓史的更是隐隐压他一筹,先前杀祝虎只看出一个猛字,此刻遇上高明对手,才愈发看出人家自家的高明!
莫说李云龙,此刻祝曾两家,城上城下,都看得呆了眼。
怎见得两个厮杀激烈?却又有诗为证,正所谓——
文恭廷玉两堂堂,各逞威风碎大荒。
画戟挥劈天欲裂,钢枪卷荡土飞扬。
气腾五岳鬼神啸,威盖三山龙虎狂。
战至酣时舒傲骨,飞锤冷箭各难防!
这一次李云龙倒没看走眼,栾廷玉武艺虽高,毕竟史文恭更胜一筹!
他两个斗到四五十合上下,栾廷玉心知难胜,眼珠微转,虚晃一招败下阵去。
不远处祝彪一直咬牙坚持,杀得汗透征袍,此刻见自家教头败了,胆气顿消,呼的掷出枪去,趁着曾涂躲闪,也自败阵。
这边史文恭、曾涂得胜,师徒两对视一眼,双双紧追,却是要仗着二人之力,趁机抢了吊桥夺城。
然而栾廷玉虽败不乱,一边俯鞍遁逃,一边暗暗摘下飞锤在手。
他本是要打史文恭,此刻见曾涂也追祝彪而来,心想道:“姓史的武艺高绝,我若打他不中,反吃他笑,不如打了那厮,也让祝太公见我救他儿郎!”
念头转罢,甩手一锤,势如流星赶月,正中曾涂胸甲,打得护胸镜粉碎,翻筋斗落马,却又命歹,只跌的满头流血、人事不知。
史文恭大怒,厉喝道:“匹夫!怎敢在俺眼前弄手段!”
说话间挂戟提弓,撒手一箭,正中祝彪背心。
祝彪惨叫一声,把双腿死命夹住了马,摇晃几下,爬在了马背上。
史文恭一箭得手,还要再射栾廷玉,栾廷玉早使出镫里藏身本事,同时城上一声梆子响,无数箭矢密麻麻射下。
史文恭无奈,挥戟拨箭,上前护住落马的曾涂。
这时曾魁、曾升双出,将他们哥哥抢回。
史文恭随后而回,便于阵前查看曾涂伤势,但见胸前一片青紫,好在摸了骨头未断,喘气也还匀称,当无性命之忧。
这时曾涂昏迷、曾密此前折了,老三曾索便问史文恭,是不是暂时退兵?
史文恭皱眉思忖,忽然郁保四奔了来,大声道:“都教师、几位公子,小可特来献策!如今他庄里最厉害的教师,已被我家教师杀得丧胆,所谓三杰,已折其二,正是士气低落之时,若不趁机打了它,后面它一旦请来援手,重整士气,岂不多费手脚?”
一席话说得几人动心,史文恭喜道:“这话不错!这个大个子,原来不仅个头大,心思倒也灵活,便听他的,趁病要命,径直打了他庄子!”
却不知李云龙在远处暗笑:祝家庄三庄互保,乃是生死交情,昨天曾头市忽然杀至,别人自然不知,如今已隔了一天一夜,李、扈两家兵马迄今不见,竟然不觉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