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玉霄山新砌的墙垣染成赤色。陆云袖站在忠义堂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青铜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在她指腹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青铜表面凝而不散,渐渐被吸收。
"这..."沈知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碎片在饮血!"
堂内烛火突然摇曳,青铜碎片上的蛇形纹路泛起诡异的青光。唐翎手中三枚透骨钉已然出手,"叮叮叮"三声脆响,将碎片钉在檀木案几上。碎片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那血迹竟沿着纹路游走,渐渐勾勒出一幅残缺的山川脉络。
"地脉图!"沈老夫人拄着蟠龙杖踏入堂中,银发在脑后绾成严整的发髻,眼中精光暴射,"果然是司南钥的碎片!"
陆云袖只觉手臂寒气上涌,被灰衣人点中的经脉处青黑色纹路如蛛网蔓延。她强忍刺痛问道:"老夫人识得此物?"
沈老夫人示意众人落座,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展开,露出半块相似的青铜残片。"三十年前,先夫护送此物往西域,途中遭遇'玄阴教'伏击。"她枯瘦的手指轻抚残片,"这上面记载的是九幽地脉的走向,传说集齐所有碎片,就能找到控制地脉的司南钥。"
唐翎突然起身,袖中滑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在案上铺开。纸上绘制的山形竟与碎片上的纹路隐隐呼应。"唐门古籍记载,玉霄山主峰下镇压着一条地脉支流,乃上古时期'禹皇'治水时封镇九幽的七十二处阵眼之一。"
堂内陷入沉寂,唯有青铜碎片的嗡鸣声如毒蛇吐信。陆云袖凝视自己手臂上蔓延的寒气,忽然发现那纹路走向与地脉图有七分相似。她心头剧震,想起师父临终时那句谜语:"玉魄非玉,剑意非剑。"
"云袖!"沈知意突然扣住她腕间太渊穴,三枚金针扎入曲池、少海二穴,"这寒气...不是寻常阴毒!"她声音发颤,"竟与《神农本草经》记载的'玄阴体'症状一模一样!"
蟠龙杖重重顿地,沈老夫人须发皆张:"玄阴教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各大门派联手剿灭,其镇教神功'玄阴指'需以特殊体质修炼。那灰衣人能破玉魄剑意..."她锐利的目光刺向陆云袖,"丫头,你父母究竟是何人?"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陆云袖眼前浮现出童年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黑衣人屠戮村庄,师父带她杀出重围时,剑锋沾满的竟是幽蓝色血液。
"我不知道。"她攥紧地答剑,剑鞘上凝结出细密冰晶,"但若那灰衣人真是玄阴余孽..."话音未落,远处箭楼突然传来警哨声,随即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唐翎身形如电掠出堂外,片刻后拎回一名浑身是血的暗影卫。"西...西侧断崖..."暗影卫吐出最后几个字,"有...蛇纹...旗..."
沈知意掰开死者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一枚生满铜绿的蛇形令牌。唐翎见到此物,面色骤变:"玄阴令!此物现世,意味着..."
"玄阴教主未死。"沈老夫人一字一顿道,蟠龙杖头裂开,露出里面寒光凛冽的短剑,"二十年前那一战,我们恐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陆云袖手臂上的青黑纹路突然发烫,地答剑自行出鞘三寸,发出龙吟般的剑鸣。她望向西侧断崖方向,暴雨中隐约可见幽蓝火光排成诡异的蛇形。
"他们在引动地脉。"她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奇异的共鸣,"玉魄剑意...在与地脉呼应..."
沈知意突然撕开她右臂衣袖,青黑纹路已蔓延至肩胛,形成完整的蛇衔尾图案。"这不是寒气入侵!"她声音发颤,"这是血脉印记!云袖,你极可能是..."
一道闪电劈落,照得忠义堂亮如白昼。陆云袖在青铜碎片反射的光影中,看见自己瞳孔变成了妖异的冰蓝色。
雷光在陆云袖冰蓝色的瞳孔中渐渐熄灭,忠义堂内重归昏暗。她右臂上的蛇衔尾图案仍在隐隐发烫,青铜碎片上的地脉图纹与之呼应般泛着微光。
"玄阴血脉..."陆老夫人手中短剑"铮"地回鞘,皱纹密布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竟没烧尽..."
唐翎突然出手如电,三枚透骨钉呈品字形封住陆云袖周身大穴。"得罪了。"他声音低沉,"在查明真相前,陆盟主最好莫要妄动真气。"
陆云袖没有反抗。她低头看着自己渐变青黑的指尖,感受着体内两股相冲的气劲——一股是《易筋经》修炼出的醇厚内力,另一股却是自经脉深处涌出的刺骨寒意。两股气息在丹田处纠缠撕扯,痛得她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唐翎!"沈知意金针出手,"叮叮叮"三声脆响将透骨钉击偏半寸,"你封她气海,是想让玄阴寒气反噬心脉吗?"她一把扯开陆云袖前襟,只见心口处已浮现出细小的蓝色冰晶。
暴雨拍打着窗棂,西侧断崖方向的幽蓝火光越来越盛。陆老夫人突然取出一支青铜铃铛,在陆云袖耳边轻摇三下。铃声如清泉流响,她手臂上的蛇纹竟随之明暗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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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玄阴引'。"陆老夫人长叹,"丫头,你可知这铃铛是何物?"
陆云袖摇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强咽下去,地答剑却"锵"地自行出鞘,剑尖直指西侧断崖方向,剑身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
"三十年前,玄阴教主冷天殇有一对双生女儿。"陆老夫人摩挲着铃铛上的蛇形纹路,"出生时便带有蛇衔尾的胎记,被视为玄阴圣体。这'子母阴阳铃'便是控制她们体内寒气的法器。"
堂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十余名玉霄弟子押着个浑身湿透的樵夫闯入。"报!此人鬼鬼祟祟在后山勘测地脉!"
樵夫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咧嘴一笑,口中竟含着枚与陆老夫人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叮——"
铃响如鬼哭。陆云袖只觉心口剧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那樵夫趁机暴起,双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竟如无骨长蛇般从弟子们的钳制中滑脱。他五指成爪直取沈老夫人咽喉,指尖泛着与灰衣人如出一辙的幽蓝寒光!
"玄阴指!"唐翎袖中飞出七点寒星,却见那樵夫身形诡异地扭曲,暗器全部落空。沈老夫人蟠龙杖横挡,"铛"的一声巨响,杖身竟被生生抓出五道指痕。
陆云袖强忍剧痛挥剑,地答剑却像陷入泥沼般迟滞。樵夫怪笑着避开剑锋,突然朝她喷出一口幽蓝雾气。雾气中无数细如牛毛的冰针闪着寒光,正是玄阴教独门暗器"幽冥针"!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意甩出腰间药囊。囊中粉末遇雾即燃,爆出一团赤色火焰将冰针尽数熔解。她趁机金针连闪,封住陆云袖心脉要穴:"运《易筋经》护住丹田,莫要让寒气上涌!"
樵夫见偷袭不成,突然扑向案几上的青铜碎片。唐翎早有防备,袖中飞出一道银丝缠住其脚踝。不料樵夫脚骨竟如蛇蜕皮般从靴中滑出,赤脚在银丝上一踏,借力翻出窗外。
"追!"唐翎纵身欲跃,却被陆老夫人拦住。
"调虎离山!"老妇人厉喝,"西崖火光才是关键!"
仿佛印证她的话,整座忠义堂突然剧烈摇晃。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案几上的青铜碎片腾空而起,与陆老夫人怀中残片相互吸引,在空中拼合成大半个圆盘。盘面地脉图纹光芒大盛,投射在墙壁上,竟显现出玉霄山地下纵横交错的幽蓝脉络!
陆云袖突然跪倒在地,喷出一口泛着蓝光的鲜血。血滴落在青铜盘上,那些地脉纹路顿时活了般蠕动起来。她恍惚看见血光中浮现出一个黑衣女子的身影,眉心的蛇衔尾印记与自己臂上一模一样。
"娘...亲?"她无意识地呢喃,体内寒气突然暴走。地答剑发出凄厉剑鸣,剑身上"咔咔"裂开无数细纹。
沈知意脸色大变:"不好!她体内玄阴血脉被彻底激发了!"说着取出九枚金针,就要刺入陆云袖头顶百会穴。
"且慢!"陆老夫人夺过青铜盘接住陆云袖滴落的鲜血,"这是认主!她在与地脉共鸣!"
西崖方向突然传来山石崩裂的巨响,一道幽蓝光柱冲天而起。陆云袖臂上蛇纹绽放刺目蓝光,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周身凝结出厚厚的冰晶。朦胧中,她听见陆老夫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喊:
"快!带她去剑冢!唯有'禹皇镇岳剑'能压制暴走的玄阴血脉!"
唐翎一把背起冰封的陆云袖,踹开后门冲向暴雨中的山道。沈知意紧随其后,手中金针不断扎向陆云袖后颈要穴,却见针尖刚触及皮肤就冻成冰棍。
众人奔至半山腰,前方突然闪出七名灰衣人,每人手中都握着与樵夫一样的青铜铃铛。"叮叮当当"的铃声连成一片,唐翎顿觉背上一轻——陆云袖体表的冰晶突然炸裂,她双目完全变成冰蓝色,地答剑自行飞入其手,剑身裂纹中渗出幽蓝光芒。
"杀..."陆云袖声音变得陌生而空灵,剑锋所指,地面瞬间凝结出蓝色冰径。首当其冲的灰衣人刚要摇铃,咽喉已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竟是唐翎的"无影丝"!
剩下六人迅速结阵,铃声响如催命。陆云袖身形诡异地闪烁,每一剑都带起刺骨寒风。沈知意趁机洒出"赤炎粉",将三名灰衣人笼罩在烈焰中。惨叫声中,最后三人突然同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铃铛上。
"小心!他们在召唤..."陆老夫人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幽蓝火焰喷涌而出。火焰中隐约可见巨蛇般的影子游动,所过之处山石尽成齑粉。
陆云袖却像受到召唤般走向火焰,地答剑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就在她即将踏入火中的刹那,一道青光自山顶剑冢方向破空而来,赫然是一柄通体青灰、剑身刻满山川纹路的古剑!
古剑悬停在陆云袖头顶,发出浑厚的剑鸣。她眼中蓝光稍褪,迷茫地伸手握向剑柄。就在指尖触及剑身的瞬间,整座玉霄山剧烈震动,所有幽蓝火焰同时熄灭。灰衣人惨叫着想逃,却被地下突然刺出的石笋贯穿胸膛。
暴雨骤停,云破月出。陆云袖握着那柄古剑,臂上蛇纹渐渐隐去。她茫然四顾,看见陆老夫人跪倒在地,颤声道:
"禹皇剑认主...这丫头竟是..."
话音戛然而止。远处西崖方向,一道比先前庞大十倍的幽蓝光柱轰然升起,光中隐约可见九条巨蛇缠绕的青铜巨门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