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伏在田硬后,耳廓紧贴冰冷的地面。
暗渠中传来的窸窣声逐渐清晰,是重物碾过碎石的摩擦声,像是四脚动物。
中间还夹杂着粗麻布料擦过洞壁的声音,声音有轻有重,绝不止一人!
此渠不足以让人直立行走,宽度也不足让二人并行,对方行动缓慢,才让林知夏夺得先机。
这暗渠在庄内,定有一处入口。
阿昼和那名亲卫已持刀戒备,见林知夏比划出爬行的姿势,后背的冷汗稍缓。
他屏住呼吸点头,静静等待对方钻出暗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名报信的亲卫带着数人赶到,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如鼓点,响彻在林知夏耳边。
同时,也让暗渠中的裴炎心中一惊。
他知道,对方发现暗渠了,并且已经在出口埋伏好。
让林知夏心里一咯噔,同时,暗渠里的动静一缓。
阿昼瞪着眼睛,指着那帮人,无声地让他们停下。
可士兵看到阿昼气急败坏的样子,以为有危险,跑得愈发快了。
江指挥说了,不能让林大人有事!
当一行人跑近,终于安静下来。
暗渠里的三人也有了对策,怀里的炸药本是为了玉石俱焚,此刻倒先用上了。
静了一瞬后,暗渠内的动静再次响起,依旧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阿昼心中一喜,或许对方没有别的退路了,倒回去更惨。
即使发觉出口有异常,也只能向前。
林知夏没有这么乐观,她皱眉看着暗渠出口,当有股淡淡刺鼻味道从洞口飘出。
“不对劲......撤!”
她突然抓住阿昼的手腕疾退三步。
几乎同时,伴随着一声巨响,暗渠出口被炸开,烟雾弥漫,一时间难以视物。
林知夏趴在地上,巨大的声响让她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声,无法听到地下的动静。
片刻后,三个身影接连自洞爆射而出!
其中一道青影,正是裴炎!
他右手持刀,左手竟还紧攥着那卷《太平广记》。
阿昼正欲拦击,三支淬毒袖箭朝他们射来。
“叮叮叮!”
阿昼眼疾手快地将袖箭击落,而裴炎三人已朝三个方向快速逃遁。
林知夏指那烟雾中那道青影,目光快速扫过这三人的面容。
阿昼瞬间意会,追着裴炎而去。
书页在疾奔中哗啦作响,封皮赫然沾着血迹。
三人中,点燃炸药的人一定受了伤!
就在林知夏带着士兵追击时,农庄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巨响。
火光腾起三丈高,爆裂的气浪裹着热风扑在背上——石虎等人竟在庄内也埋了火药。
激战中的双方都有死伤。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这轰然巨响惊醒了附近村子沉睡的百姓。
“公子!”阿昼看着那火势,再也顾不得裴炎,转身朝着农庄狂奔而去。
林知夏被热粮掀得踉跄,等她稳住身子想追过去时,裴炎已掠出十丈远。
他再往前,就是汴河支流。
而另一边的混乱中,并未见江成和冽风的身影。
林知夏深知,她无武技磅身,那边战斗还未结束,她去了只会徒增江成的压力。
她相信,以江成的武功,不会有事。
这般想着,她随着士兵快速地朝裴炎追去。
有士兵原地张弓搭箭,却很难锁定奔袭中的裴炎。
林知夏随着士兵一路狂奔,与对方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岸边芦苇荡里悄然滑出一叶扁舟,她看到裴炎往河中一跃。
士兵利箭再次射出,这一次利箭划伤了裴炎的手掌,还射穿其紧握着的书册。
利箭带着书册射向河中,裴炎在舟上猛然回头,舟上有一戴毡帽的男子快速划浆。
士兵拉弓再射,小舟已驶向河对岸,箭矢最终都淹没在河水中。
等林知夏跑到河边,已有士兵将书册捞了上来。
士兵只以为是重要的密函,可捞上来才发现,是一本普通的书籍。
书页浸水,墨迹渲染,内容已无法分辨。
林知夏快速地翻看一遍,见确实没有其他信函或纸条,才将书册放到一边。
这里没有泊船的地方,河岸边有一个木桩,旁边土色很新,旁边芦苇的断裂处也还存有湿意。
岸边有几个明显的脚印,经对比,应是两个人的。
脚印很新,这里一切都显示,来接应的人是刚到不久。
这艘突然冒出的小舟,就是来接应裴炎的!
裴衡没有说谎,他供出的那三处院子确实存在,那些人也确实是蔡雍的私兵。
只是,他一定隐瞒了某个细节。
或者说,没有全部交待完。
昨夜横扫那三个别院之后,他们一直有安排探子在原地蹲守,此刻并没有消息传来。
他们熬了一夜,绝没有走漏消息。
若是暗中还有一支观察小组,他们负责确认这些住所的安全。
或许不用碰面,只需一些简单的细节便能知晓平安与否。
士兵已从前面不远处借到船只,准备横渡过河去追裴炎。
林知夏转身,向农庄走去。
人肯定是追不到了,她要搞清楚,裴衡话里有什么陷阱。
越靠近农庄,她脚步越急,火势还未扑灭,石虎也未见身影。
但不少士兵已经在外围清点人数。
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拎着阿昼走出来,林知夏喘着粗气,跌坐在田梗上。
江成将阿昼往地里一丢。
阿昼顺势在干稻穗上一滚,没有丝毫损伤。
江成劈头盖脸地将其骂了一顿,再抬头,林知夏已经走了过来。
“没受伤吧?”
“没事。”江成余怒未消,当时追击的那一行人里面,只有阿昼的轻功最好。
若他不调头,或许还能追上裴炎。
初阳升起,消去了些许晨风带来的冷意。
石虎被士兵押出来,一眼就认出了林知夏是昨天接触过阿山的人。
即使被五花大绑,他那双牛眼仍旧死死瞪着林知夏,胸膛因愤怒和挫败剧烈起伏。
被捆缚的手臂肌肉偾张,几乎要挣断绳索。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吼道:“妖女!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那黄口小儿岂能逃得了!你屡次坏我家主公大计,你不得好死!”
江成面沉如水,眸中冷光一闪。
他一脚踹在对方裆下,士兵顺势松手,石虎“嘭”地一声,摔落在地。
“你认识我!”林知夏笃定道。
正护着下身,蜷缩成一团的石虎闻言一僵。
这反应一瞬即逝,林知夏还是发现了。
“昨天你在贫民窟见到我,尚且不知我的身份,今日却是所知甚多,说说看,谁跟你讲的!”
缓过来的石虎抬头,张嘴一口老痰伴随着浓厚口气就飘了过来。
江成立即伸手将林知夏拉进怀中,避开了那污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