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
闻言,余别声眉头一皱:“不对,你若是真帮了贺小督军这个忙,日后在曲山恐怕就不好过了......”
就算贺小督军给杜老大戴上了顶有民族大义的高帽,加上楼知秋这个‘贺小督军未婚夫’的名头,明面上杜老大不便动手,可背地里就不好说了。
更严重的问题是——若是以后发现二人没有成事,杜老大恐怕要秋后算账。
想要不连累宴兰台,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和宴兰台剥离关系。
“楼知秋,你是打算——”
楼知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容色绝艳,笑起来有种冰雪消融的震撼感,可他桃花眼漆黑而深邃,透着一股郑重:“恐怕,日后宴兰台唯有交给你了,你虽如今不便上台了,但只要戒了大烟振作起来,宴兰台交给你我也放心。
我会将宴兰台转卖给你,以后你也是要担起宴兰台传承的人了,好好过日子,收两个好苗子,别——”
余别声面色一变,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跟交代遗言一样?杜老大岁数也不小了,你实在要去做这事当英雄,你就在外边儿躲两年,等熬死了杜老大你再回来,杜少爷这败家子若是接手了杜老大的摊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被饿狼分食。
莫要扯些遗言一样的东西,宴兰台交给你了,那就是你的责任,我长春园那么大一家子人还要养活,可养不起多一个宴兰台。”
杜家一倒,这些过去的,有关杜家的恩恩怨怨,自然也就无人关注了。
楼知秋心中明了余别声看似难听的话后边其实是好意,只是正色摇头:“这是最好的结果,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宴兰台我便托付于你了,若是......”
余别声沉默着,良久,室内一片死寂,静得室外的风声与稀碎嘈杂格外鲜明。
此刻,双方的心情都很沉重。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块长大的,虽为对手,但情义上也无异于手足。
谁落魄了,彼此都会拉扯一把,师出同门,这四个字最沉重的意义就在于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同门,终生为手足。
好一阵,余别声才开口,嗓音沙哑:“我已经无法上台了......这两年,我尽快挑几个好苗子,但......如果能回来,你还是回来吧。”
余别声好些日子没有好好打理了,这会儿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没修剪过,半长不长,邋里邋遢的,但这些日子不曾从他身上看到的锐气和精神,在此刻终于被点亮。
一个义字当头,一个重情义的人,责任和情义就会是让他重新站起来的脊梁。
楼知秋欣然笑了笑:“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贺小督军看着是个通情理的人,我替她做事,届时她应该也会照拂一二,好的情况我还能回来曲山。
哪怕不好的情况,我也能在清水生活,再者......”
楼知秋脸上的笑意褪去,露出几分严肃。
“如果瀛国人真的开战,以咱们槐国的情况,恐怕会是灭顶之灾。”
他们虽然不属军字,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傻子,对于‘洋玩意’和外边儿的新奇东西都多有了解。
他曾见过一些报纸上的消息,也见过来看戏的瀛国人。
那装备一看就比秦光宗的齐全而先进。
加上前朝闭关已久,哪怕寻常人稍微想一想也能想到,槐国在这些东西上边肯定落后了太多。
指不定槐国内部各地督军的装备应该和秦督军差不了多少。
要说人,槐国有,要说地,槐国也有,可那是长枪大炮,那是飞机炸弹!
真打起来,人力在这些东西面前太渺小了,如果没有装备支援,这一战的胜负也是二八之数......哪怕胜了,恐怕也要千万人命鲜血堆砌。
观古至今,战场上的险胜二字何其惨烈?
人人都是家中子女,人人都有亲人,或是谁的丈夫妻子,或是谁的父母,人命从不是数字,看似最简单的一,也是一个人的一生,也是一家的期盼,也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就如那时和温柔谈话时他曾说过的:“家国当前,匹夫有责,能略出绵薄之力,楼某自欣然往之。”
其实他已经没打算回宴兰台了。
......
那头,温柔已经回到了秦公馆。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笑眯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秦光宗。
“贺小督军回来得正巧,我这儿新到了点外地的瓜果,滋味很是不错,尝尝?”
“好啊。”温柔自然知晓他来意,恐怕是金牧将宴兰台发生的事儿给汇报回去了。
秦光宗挥挥手,很快就有仆从把洗好切好的瓜果送了上来,这年月粮食缺乏,瓜果也不似后世品种繁多,更没有经过改良培育出来的甜度。
他状似无意地不提正事,而是和温柔介绍盘中的瓜果:“这奉江的水蜜桃最是香甜扑鼻,入口即化,但咱们曲山离得远,要吃着可不容易。
这个毛尖花红呢,在前朝是供果......虽说不如梨清甜不涩,但也别有风味。”
梨?
回想起宴兰台那满院子的梨树和硕果,温柔淡淡弯唇:“秦督军啊,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哈哈哈,贺小督军就是敞亮人,那我就直言了,宴兰台那个角儿和杜少爷,贺小督军是何意?”
“秦督军都知晓我要做什么了,也该明白我缺什么,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秦督军应该没什么意见吧?”温柔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秦光宗微微眯了眯眼,心忖这小丫头片子做事还真是青出于蓝了,她爹都没她不要脸。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他她要打劫他的“手套”吗?这事儿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但她就是明摆着的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她脸皮厚!
有句话说的还真没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谁曾想下一瞬就听见句更离谱的。
“不过呢,矿我要,人,我也要。”
秦光宗表情一滞,显然很是震愕,显得人都有一瞬间的不太聪明,良久才表情古怪地看着温柔道:“贺小督军和我开玩笑呢?”
她还真能看上个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