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岁让那吕嬷嬷多等了好些时候,梳洗打扮还用了早膳,等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老奴拜见贤妃娘娘。”
谢岁岁先没叫人起来,而是打量着吕嬷嬷,身量中等清瘦,一张面容上全无表情,看着很是令人心生畏惧,等了这么长时间,竟无一丝不满。
是个沉得住气的。
谢岁岁慢悠悠的打量完,这才扬声道:“起。”
“谢贤妃娘娘。”
但刚站起来,这吕嬷嬷便道:“贤妃娘娘,日常皇后娘娘处理后宫事务,都是从辰时(早上7点)开始,如今已经是巳时末(快11点了)。”
“哦~”谢岁岁语气轻悠:“皇后娘娘派你来,还让你管教本宫何时起居了?”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提醒贤妃娘娘,后宫事务太多,若不及时处理,会影响各宫事务运转。”
“这有何难,没有吩咐,便循前一日旧例便是。”谢岁岁道。
吕嬷嬷:“万万不可,每日各司各宫的安排都不同,若循旧例,会影响后宫失和。”
“那这几日皇后身子不适,后宫依旧运转如常,是谁在管理的?”
听到这话,规规矩矩低垂着眉眼站在谢岁岁跟前的吕嬷嬷,抬起眼皮看了谢岁岁一眼又快速垂下。
“回禀贤妃娘娘,是老奴问询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后,代为处置。”
谢岁岁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你先跟我说说后宫各处如今的情况,待本宫详细了解后,你也问询问询本宫的意思代为处置吧。”
吕嬷嬷恭恭敬敬的答应:“是,贤妃娘娘。”
随后,吕嬷嬷就开始一个司一个司的禀明汇报,谢岁岁一边用银叉子,扎几块水果吃,一边喝茶,每次吕嬷嬷说完问询如何处置的时候,都点头表示同意。
等过了两刻钟,更是打了个呵欠,眼看快到午时,这吕嬷嬷半口水都没喝,还能一如既往的继续禀报,她抬手打断道:“吕嬷嬷,已经到了午时,该用午膳了,你且先去休息,等本宫用了午膳歇息后,再召你继续禀报,若期间有什么需要赶紧处置的,你先代本宫做主便是。”
吕嬷嬷一顿,也没反驳,恭恭敬敬的答应后,便下去了。
自然没有离开谢岁岁的锦乐宫,只是谢岁岁让花果安排了一间屋子,让这吕嬷嬷下去休息而已,而且吕嬷嬷不是一人来的,身边还带了好几名宫女。
等人下去,谢岁岁让人传膳,又让将李曦带了过来,让一同用膳。
李曦一上午没见着谢岁岁,此刻看见谢岁岁,既委屈又有点生气,日常可是一睁眼,李曦便要寻谢岁岁的,但今日因要见吕嬷嬷,谢岁岁便让奶娘阻止了。
抱着又哄又亲的哄了半天,李曦才表示原谅谢岁岁,亲亲热热跟谢岁岁用了午膳。
自然,两人吃的不一样。
李曦的吃食少油少盐,没滋没味,谢岁岁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色香味俱全。
虽偶尔李曦眼馋嘴馋,但也都馋习惯了。
等用了午膳,谢岁岁陪着李曦又玩闹了一会儿,等李曦困了,便让放在床榻上午睡,自个走到坐塌边,唉声叹气道:“花果,给本宫揉揉肩,这陪孩子玩实在是太累了。”
花果听令过来给谢岁岁揉捏,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总算是有了机会说。
“娘娘,您不是说这管理六宫对咱们是好事,您怎么事事都听那吕嬷嬷的啊!”
“你家娘娘都没急,你这性子怎的这般着急。”谢岁岁无奈道:“你且等着便是。”
这吕嬷嬷刚来,谢岁岁一是没了解清楚情况,二是要让这吕嬷嬷和皇后先放松警惕,便是要行事,也要先抓了人错处,而不是先被人抓了把柄。
花果知道谢岁岁一向有主意,如今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老老实实的答应:“是,娘娘。”
谢岁岁歇了午觉,见天气晴好,又带着李曦去了院子里玩,还扔上了绣球玩。
“曦儿,快将绣球给母妃捡过来。”
谢岁岁将绣球丢出去,让李曦去捡。
刚开始一两回,李曦还乐意忙活,摇摇摆摆走路,偶尔还要摔一下。
每次摔跤的时候,谢岁岁都会笑,小小的李曦也知道谢岁岁是在看他笑话,于是等被吩咐第三次的时候,就不乐意了。
“不。”他对着谢岁岁抗议。
“为什么?”谢岁岁虽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逗弄着问。
李曦瞪大眼噘嘴:“不。”
“曦儿不想捡球了?”谢岁岁问。
李曦点了点小脑袋,表示拒绝。
谢岁岁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高兴的很,于是道:“可是曦儿不去捡,母妃也不想捡,绣球却离咱们远远的,该怎么办呢?”
李曦便蹙着小眉头,忽然在谢岁岁的视线中,指了指一旁伺候的宫女,又指了指那被谢岁岁丢远的绣球。
谢岁岁惊讶:“曦儿是让宫女去捡?”
李曦再次点头:“捡。”
如今李曦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会两个字,也说不出太多连贯的意思,但已经能表达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
被李曦小手指着的宫女对着谢岁岁一屈膝,已经快步去捡绣球了。
谢岁岁惊叹的走到李曦身边,蹲下身,抱着李曦亲了一口说:“曦儿,母妃很欢喜。”
谢岁岁是真的开心,李曦还这般小,日常耳濡目染,谢岁岁也并未教导通过他太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却如今这般小,已经懂得拒绝,以及能想出解决办法了。
使唤宫女,就是会御下。
被香香的母妃亲了,还被夸奖,李曦刚刚那点不高兴就没了,很是高兴。
谢岁岁便道:“来,曦儿和母妃一起丢绣球玩。”
母子俩闹的高兴,那边吕嬷嬷出来也看见了,并不曾扫兴的上前打扰,只是看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等到了申时(下午3点),谢岁岁才再次召了吕嬷嬷,让吕嬷嬷继续禀报后宫诸事,只是表现的更像是走过场,半点都不上心的样子。
遇到询问,也都是点头,不然便是道:“吕嬷嬷的意思呢”,“就按照吕嬷嬷的意思办,本宫觉得挺好的。”
等过了酉时(下午5点),谢岁岁觉得差不多了,便对吕嬷嬷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其他的等明日再继续,吕嬷嬷便先回皇后那吧,花果,送吕嬷嬷出去。”
“老奴告退。”
吕嬷嬷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就此离开了。
等吕嬷嬷一走,谢岁岁便收了慵懒模样,去了一旁的小书房,摊开纸笔,将今日这吕嬷嬷禀报的事,捡重要的记了下来。
她自小跟着谢老爹做生意,记性不错,管理商铺生意掌柜伙计,也都在行。
虽没接触过管理后宫,但一通百通,都是一个道理,对谢岁岁来说,也并不难。
此前是身份不合适,也没那权利,可如今机会都放她手里了,她自是要好好规划一番。
先放松一下皇后的警惕,她再出招。
那边吕嬷嬷回了立政殿,也第一时间去见了秦臻臻。
秦臻臻却又吐了一场,整个人十分虚弱,短短时日已经消瘦虚弱了不少。
吕嬷嬷站在跟前,一五一十的将谢岁岁一整日的表现都说了,最后总结道:“依老奴看,贤妃对管理后宫并不上心,怕是小门小户出身根本没有接触过,压根听不懂这些复杂的门道,在娘娘孕期,老奴一定好好管着这摊子事,绝不让贤妃过多插手后宫各司。”
“这本是无奈之举。”秦臻臻叹气道:“贤妃深受陛下宠爱,如今我无法执掌后宫,也只有贤妃能仗着陛下的势抗住太后了,吕嬷嬷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若贤妃所行之事不过分,由着她也无妨。”
“是。”吕嬷嬷答应了下来,但心里还是决定,绝不让谢岁岁插手后宫分毫。
秦臻臻见吕嬷嬷汇报完这些事,人却还站着没动,便问道:“你可还有事?”
吕嬷嬷蹙眉道:“今日老奴遇到贤妃带着二皇子在院中玩耍,二皇子不过两岁,却极为聪慧伶俐,已经会使唤宫人了,大皇子都快四岁了,却依旧只知哭闹,话都说不清,老奴活到这把年岁,便是在民间也没见识过这般聪慧的孩子,贤妃和二皇子又深得陛下宠爱……老奴是怕日后陛下偏袒锦乐宫那边。”
秦臻臻越听眉头蹙的越紧,等听完后道:“陛下刚登基不久,只有三个子嗣,康儿那般,欢儿又出生时辰不吉,便只有曦儿了,若后宫没个健康聪慧的皇子,于国不利,本宫是皇后,理应为陛下分忧,此事你不可再多言,也不可擅自做主,否则陛下必定深查,到时不仅是本宫,对秦国公府也是弥天大祸,你可明白。”
说到后面,秦臻臻语气转为严厉。
吕嬷嬷是能干,又是国公府的老人,秦臻臻很是依仗和敬重,但也就是因为太能干了,有时候便也不是那么好管束,秦臻臻必须让吕嬷嬷知道实情的严重性。
她这腹中孩子如何情形还不知,而健康聪慧的皇子存在,能稳固朝堂,对李舜和大乾都是有利的,更不要说李舜这般宠爱谢岁岁以及李曦。
若真出了什么事,李舜必定震怒,雁过留痕,秦臻臻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认为李舜一定查不出来,或者查出来后会不追究。
她不愿冒这个险。
她是皇后,她所生嫡皇子天然便有优势,任其他皇子再聪慧又如何敌得过祖宗礼法,既如此,也不必多事。
而若她不得所愿,生的不是嫡皇子而是公主,那一个聪慧的皇子继位总好过一个蠢才继位的好。
除却这些私心,她还是大乾的皇后,自然要为国家考虑,不能让前朝动荡。
吕嬷嬷心中一凛,跪下老老实实道:“老奴谨遵皇后娘娘吩咐,绝不敢多事。”
秦臻臻便颔首:“你便下去吧。”
“是。”
接下来,谢岁岁又学了两三日,都是懒散的状态,任由那吕嬷嬷处理后宫诸事,好像都不上心,但却将各司运转摸了个七七八八,也从吕嬷嬷的处置方法中,摸清了各处的运转。
不过在她发难之前,秀女一月管教之期已经到了,得先去择选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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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入宫秀女,位分高低,如何安置,也都成了谢岁岁的事。
复选当日,倒是在几日晴朗的天气里,难得阴沉起来。
谢岁岁踏出宫门的时候,抬头瞧了一眼黑压压的云层,叹道:“今日瞧着,怕是有雨。”
“娘娘,那咱们快些走,别赶上这雨淋着了。”花果在一旁道。
谢岁岁“嗯”了一声:“咱们先去御书房,接上陛下一同前去。”
“是,娘娘。”
到了御书房,李舜却还在处理公务,需要等候片刻。
毕竟选秀女可比不上国事来的重要。
她被东来引去了偏殿小坐,又让宫女送上茶水点心。
刚坐了一会,外面一道惊雷,便哗啦啦落下雨来。
“娘娘,好大的雨啊!”花果快步去将门帘子掩上,怕外面的雨水进来。
任外面狂风暴雨,但偏殿内烛火通明,茶香四溢,很是舒坦,听着雨声,还有几分忙里偷闲的惬意。
谢岁岁吩咐道:“将门帘子掀开,这雨景赏一赏也是美事。”
花果闻言答应一声,又将门帘子掀开,便有雨水飞溅进来。
门外有廊檐,按理不会如此,但今日雨大还吹起了大风,大风带着大雨,便隔着廊檐飞了一些进来。
谢岁岁便静静赏雨。
雨下得大,来得及,走的倒是也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渐渐变小,只剩下蒙蒙细雨,瞧着情况,怕是再过一会儿,蒙蒙细雨也快没了。
“娘娘,陛下公务处理完了,请您过去。”这时,东来过来禀报。
谢岁岁便从侧殿出来,朝着御书房而去,刚走了几步,便见李舜已经从御书房出来了,面前还跪着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宫女。
东来瞧见,快步过去,不满道:“你这碍眼的东西,怎可冲撞陛下,还不快下去。”
“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宫女不住磕头,看着十分可怜。
这时,谢岁岁也走到了李舜身侧,在那宫女磕头间,看清了脸,眼神微微一沉,竟是那之前被她划了名字,赶出宫去的秀女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