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郊竹林深处,一座青瓦小院隐在暮色中。
王秀秀被周云安抱下马车时,隐约看见门楣上"杏林别苑"四个大字。
她体内的毒素正在发作,视线模糊得只能辨认出廊下站着个佝偻身影。
"主上。"那老者躬身行礼,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老朽已备好'断魂散',定会让这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秀秀心头一凛。
没想到这众人交口称赞的医仙竟是如此狠毒!
"陈老。"周云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先解毒。"
陈医仙抬起浑浊的眼睛,目光如毒蛇般在王秀秀脸上游走:"这可是陆景泽的女人,他杀了多少我大庸儿郎,我儿子就死在他剑下!"
"我说,解毒。"
王秀秀感到周云安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语气平静得可怕:"陈垣,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竹叶沙沙作响。
陈医仙最终低下头,侧身让路:"老朽不敢。"
周云安将王秀秀放在竹榻上。
屋内药香刺鼻。
王秀秀强撑着清醒,看陈医仙取出一套泛着蓝光的银针。
当第一根针刺入穴位时,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昏过去。
"毒已入心脉。"陈医仙故意加重手上力道,"需先放血再用药。"
周云安立在榻边,阴影遮住半张脸:"需要多久?"
"三日。"银针刺入王秀秀腕间血管,黑血顿时涌出,"若她能熬过今晚的话。"
王秀秀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剧痛如烈火焚身,王秀秀咬破嘴唇才忍住惨叫。
恍惚间,她看见周云安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心头微动。
"周大人..."她气若游丝地开口,"可否...给杯水..."
陈医仙冷笑:"主上不必理会,这妇人惯会装模作样。"
周云安却突然转身,从壶中倒了杯温水。
第二日清晨,王秀秀的高烧稍退。
她趁陈医仙不在,艰难地撑起身子打量房间。
墙角药柜的暗格里,隐约可见几个贴着红标签的瓷瓶。
"你还是安分些好。"周云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垣的毒,可比我的狠十倍。"
王秀秀虚弱地靠在枕上:"周大人日日守着,是怕我跑了,还是怕陈医仙毒死我?"
周云安眼神一暗,手中的药碗重重放在桌上:"别自作多情,留着你,只为引陆景泽上钩。"
"是吗?"王秀秀突然咳嗽起来,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滑落,"那周大人为何...换掉了陈医仙准备的毒药?"
周云安猛地掐住她下巴:"你看见了?"
"我听见了。"王秀秀直视他的眼睛,"昨夜你们在院中的谈话。"
她故意放软声音,"可我不懂周云安,你为何要让我活?"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进周云安心口。
他松开手,冷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要让你活着亲眼看见——"
"看见陆景泽怎么死在你手里?"王秀秀突然笑了,"那你可要快些,陈医仙今早背着你往药里加了什么'蚀心粉',我怕是撑不过三日喽。"
周云安瞳孔骤缩。
他一把掀开药罐,沾了点药渣在鼻尖轻嗅,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当夜,院中传来激烈的争吵。
王秀秀贴在窗边,听见周云安的怒喝:"谁准你擅自加药的!"
"少主糊涂啊!"陈医仙声音嘶哑,"怎能留她性命!少主若是再执迷不悟,老朽只能上报主上,看他老人家如何决断!"
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周云安推门而入,手中长剑滴血。
王秀秀的心跳骤然加快!
"你...杀了陈恒?"
她是存了挑拨离间的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周云安会如此行动。
周云安不语,只扔给她一个包袱:"穿上,立刻离开这里。"
"为什么?"
"闭嘴!"周云安一把将她拽起,却在触及她手腕时放轻了力道,"陆景泽的人已经到明州了,我没空再陪你演戏。"
当马蹄声踏碎竹林月色时,王秀秀靠在周云安怀中,悄悄将一枚银针藏入袖中。
那是她从药枕上偷的,针尖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周大人。"她突然轻声道,"我好像有些看不透你了……"
周云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破绽,王秀秀的银针已抵在他颈侧动脉:"停下马车,否则我们一起死。"
月光下,她看见周云安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某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王秀秀,果然...你果然从未让我失望。"
他低笑着勒住缰绳,"可惜..."
突然的眩晕袭来,王秀秀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失去知觉。
周云安轻松夺下银针:"陈垣说得对,你每次喝药前的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
"你...早就知道..."王秀秀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知道你偷换了我的解药,知道你在药里下毒,甚至知道你在枕下藏针。"周云安的声音忽远忽近,"陪你演这场戏,只为等一个人..."
最后的意识里,王秀秀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玄甲卫的铁骑到了。
正一步步走向周云安在竹林深处早已布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