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规则只存在于纸上。
现实是,规则永远无法被完美执行。
守夜人军团本该得到夏国所有资源的倾斜,可现实就是没有。
内地城市本不该有内城外城之分,把人分出高低贵贱,可现实就是存在,而且根深蒂固。
完美是理想,不完美才是常态。
在这霜月长城上,活下来,守住这道线,才是最终目的!其他的,都只是手段。”
“至于霜狼公会能存在,也不仅仅是守夜人军团的默许。”
向日葵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无奈,“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霜月市里那些挣扎求生的居民的选择。”
“因为,他们和赤金的开采,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赤金?”韩子夜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没错,就是赤金!”
向日葵重重地点了下头,“这东西的用你们应该也有所了解。
从城防炮到烬器,再到超凡者的武器、装备,甚至我们用的飞枪和横刀,都离不开它!
可它又极其稀缺,只存在于长城之外的永夜之地深处!”
“开采赤金,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
异鬼环伺,环境恶劣,每一次行动都伴随着巨大的伤亡风险。
守夜人军团会不定期组织特别行动队深入永夜之地去开采。
但按照夏国的律法,军团开采的所有赤金,都必须上缴国库,再由上面统一分配下来。”
向日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憋闷。
“那霜狼公会采的呢?”韩子夜忍不住问。
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一些霜狼公会、守夜人军团还有赤金之间的关系。
“不用试探我。”向日葵嗤笑一声,“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开采的不用上交!”
“霜狼公会自己组织人手,深入永夜之地,找到矿点,挖出来的赤金,大部分会按照市场价卖给守夜人军团。
而剩下的,则会作为他们自己的武装来源。
当然了,事实上赤金这东西,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市场价。
其稀缺程度决定了,它就是个长期处在有价无市状态下的珍稀资源。
而霜狼公会给咱们开的价格,说实话,还算公道。
那种价格,放到内地去,另外两大军团肯定抢着要。”
“也就是说,霜狼公会实际上是为守夜人军团分担了一部分开采赤金的危险任务?”韩子夜总结道。
“没错。”向日葵点头,“这也是咱们军团高层默许他们存在的原因之一吧。”
“可是,这种事难道另外两大军团就不知道?他们不反对吗?”韩子夜不理解。
“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它都是一抹精致的灰色。
霜狼公会私自开采赤金卖给守夜人军团,他们当然知道了。
但事实是,大型的赤金矿基本上都伴随着极高的危险性,在永夜之地作战对于人类一方来说本身就不利。
因此,大型矿霜狼公会根本吃不下。
他们最多也就是打打一些零星小矿的主意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小矿,都得拿命去拼,才有拿下的机会。
霜狼公会采回来的赤金,可以说每一块都沾染着鲜血。
出于抓大放小的原则吧,另外两大军团对这件事基本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官采赤金分配方案里,他们究竟占了多大便宜,大家都心知肚明。
霜狼公会私自搞的这点份额,对他们来说,也就无关痛痒了。
真把守夜人军团逼急了,谁也占不到好处。”
“这也是一种妥协的平衡,对吧。”韩子夜低声道。
向日葵耸肩,也不掩饰,“你可以这么理解。”
“嗯....”韩子夜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继续问:“刚才,你提到霜狼公会的存在,某重要意义上来说,也是霜月市居民的选择?
我不明白,这和居民和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因为在霜月市这块地方,人们生活的压力要远大于内地城市。
他们需要赤金这条重要的经济来源!”
向日葵指了指脚下这片被高墙庇护的土地,“霜狼公会控制着唯一一条相对安全的进入永夜之地开采赤金的路线!
这些路线是他们用命趟出来的,被他们牢牢把持。
霜月市里多少普通人,一家老小要吃饭,要活下去?
光靠那点微薄的救济和城里的零工,在这物价飞涨、资源匮乏的边境,根本活不下去!”
她的目光扫过远处低矮的棚户区:“所以,大批的普通人,为了搏一条活路,甘愿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跟着霜狼公会的队伍去当‘淘金者’!
去永夜之地挖矿!挖到了,公会抽走一部分,他们能得一小部分,足够养家糊口甚至小富。
挖不到或者死在路上,公会还会给点微薄的抚恤,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普通人明明被收了‘例供’,很多时候却并不那么憎恨霜狼公会的原因之一。
对他们来说,公会虽然吸血,但也提供了一条搏命的生路。”
寒风卷过,带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众人沉默地走着,消化着向日葵话里蕴含的残酷现实。
南宫富贵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这....这也太......”
“太黑暗?太无奈?”
向日葵替他说了出来,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是啊,就是无奈。守夜人需要他们分担城内异鬼的压力,也需要他们提供的、绕开繁琐程序的赤金。
普通人需要他们提供的‘淘金’活路。
而他们,则借此壮大,在这夹缝中攫取一些利益。
这就是霜月市的生态,一个沾满血和灰色的平衡。”
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高耸入云,冰冷沉默的霜月长城。
巨大的墙体,在黑暗中如同一道天堑。
“所以,只要他们不突破底线,不勾结外敌,不真正动摇长城的根基,上面就默许了这种平衡存在。因为——”
向日葵的声音斩钉截铁,“守住这道长城,让墙内千千万万人活下去,才是最终的目的!
其他的妥协、手段、甚至污秽......都是在这最终目的下,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闻言,一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向日葵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可话又说回来,霜狼公会这些年还真解决过不少问题。
上个月西城区忽然出现小股伥鬼,要不是他们用人肉堵了半个小时,等城务组赶到时,大半个街区早被异鬼屠光了。”
炎阳闷声不响地踢开脚边一块碎石:“可他们今天敢对我们动手——”
“所以我说今天这事不正常!”
向日葵猛地转身,严肃道:“王野是什么人?能管理三万人的狠角色,他会分不清轻重?”
韩子夜眼神微动,想起王野最后望向张彪时那冷如刀锋的眼神:
“葵姐,我怀疑王野也被摆了一道。
你看张彪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倒像是生怕我们活着回去——
说不定,他才是那个想借霜狼公会的手除掉我们的人。”
“我认同你的想法。”
向日葵吐出一口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算了,现在想破头也没用。
既然陆队介入了,还给了王野期限,这事就不用我们这些小兵操心了。
王野为了自保,肯定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给陆队一个交代的。
牵扯到守夜人,尤其是陆队亲自点名的新人,霜狼公会这次绝对要脱层皮。”
韩子夜默默点头,陆悬灯那看似随意实则霸道无比的处理方式,确实是最有效的震慑。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葵姐,刚才张彪他们叫王野是‘副会长’,那霜狼公会的会长是谁?感觉更神秘。”
向日葵愣了一瞬,“霜狼公会会长?”
“那家伙更是个谜了,神秘程度和咱们江司令差不多。
据说王野都只能单向联系上他,反正神龙见首不见尾。
公会日常事务也都是王野在打理。
不过能把王野这种实力和性格的人压服,当上副会长,那会长绝对是个更恐怖的角色。”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
韩子夜心中凛然。
王野展现出的实力已是深不可测,疑似七阶准神境,加上S级【毒素】天赋,在守夜人军团里也绝对是顶尖战力。
能驾驭这样的人物,那霜狼公会的会长,其能量和实力恐怕更加难以想象。
看来这盘踞在霜月市阴影里的组织,真正实力可能超他的预估。
“呼.....管他呢,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向日葵搓了搓冻僵的手,“走吧,赶紧回墙上去,这外面风吹得脑仁疼。”
“葵姐......葵姐!”南宫富贵捂着肚子,胖脸皱成了包子褶,可怜巴巴地凑上来,“刚才那架打得我前胸贴后背了!
能量消耗太大,【生机编织】也补不了肚子饿啊!
你看这都到城墙脚下了,要不.....咱就在城里找个摊子,随便垫吧点再上去?就一碗面!一碗面就行!”
他眼巴巴地望着来时那条飘着食物香气的小巷方向。
向日葵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胖胳膊:“吃吃吃!就知道吃!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还不消停?
这城里鱼龙混杂,霜狼公会的人刚吃了大亏,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眼线盯着?
万一再起冲突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回去!放心,饿不着你!”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一步三回头、满脸哀怨的南宫富贵就往检查站方向走:“回营房!让爵士给你们弄点热乎的!他那手艺,不比外面小摊强?”
“爵士?”南宫富贵眼睛一亮,想起名爵那口翻滚的红油火锅,口水差点流出来,“那......那我要吃火锅!加肉!多加肉!”
“想得美!这个点哪给你弄火锅去?能给你煮碗热汤面就不错了!”向日葵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一行人通过检查站,再次踏上那冰冷的霜月长城。
刚走出升降梯通道,踏上熟悉的黑色城砖,凛冽的寒风立刻裹挟着墙外永夜之地的死寂气息扑面而来。
瞬间冲散了城内那点残存的烟火气。
“嘶......还是这么冷!”南宫富贵裹紧了外套,嘟囔着,“爵士的面条.....今儿个还能吃上吗.....”
就在这时——
“葵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阿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城墙垛口的阴影中闪出。
脸上惯有的嬉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凝重和急迫!
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微微震颤,显然刚才一直在监听风声。
“怎么了阿七?慌慌张张的?”向日葵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七语速飞快,声音带着风带来的急促感:
“有情况!突发情况!阎队让你们立刻去核心值守点集合!
异鬼来了!规模不小!预警塔已经亮了——黄色!”
“黄色预警?!”向日葵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了!
黄色!
在预警塔的五色预警体系中,仅次于最高级的红色和次一级的紫色!
代表着中等规模,威胁性极强的异鬼集群来袭!
“快走!”她厉喝一声,再无暇去想答应南宫富贵吃饭的事情,转身就朝着358小队负责的核心段城墙狂奔而去!
韩子夜、炎阳等人心头也是一紧,刚刚在城里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墙外的威胁又接踵而至!
这就是霜月长城!
永无休止的战斗!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向日葵和阿七的脚步,在冰冷刺骨的城墙上,快速移动。
南宫富贵也瞬间忘了饥饿,胖脸上只剩下紧张,咬紧牙关,迈开步子拼命追赶。
城墙之上,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浓稠的永夜黑暗。
远处,在光柱勉强触及的边缘地带,一座高耸的预警塔顶端,正散发着妖异而刺目的黄色光芒!
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但此刻没人顾得上这点刺痛。
“阿七!具体什么情况?规模?种类?距离?”向日葵一边奔跑,一边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