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与现实
黑暗。无尽的黑暗。
我漂浮在虚无中,四肢沉重如铅。远处有一点微光,忽明忽暗,像风中的烛火。我想靠近它,却动弹不得。
"终于醒了?"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似男似女,似老似少。
"谁?"我试图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别紧张,小预知者。"那声音轻笑,"我只是个看热闹的过客。"
微光渐渐扩大,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它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老人,时而像孩童,最后定格成一个与我相貌相似的女子,只是右眼没有泪痣。
"你...你是谁?"这次我能出声了,声音在虚无中回荡。
"我是谁不重要。"人影歪着头,"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愣住了。我是苏婉清,一个穿越到《陈情令》世界的现代人...但看着眼前这个与我相似的面孔,我突然不确定了。
人影轻笑:"看来你发现了。你以为自己是'占据'了这个身体,对吗?"
"难道...不是吗?"
"灵魂与**的关系,可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人影绕着我飘了一圈,"那个泪痣,你以为是怎么来的?"
我下意识摸向右眼,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体。
"这是...我的意识空间?"
"聪明。"人影鼓掌,"你过度使用天启之眼,**承受不住,只能躲在这里休息。"
"天启之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拥有它?"
人影的笑容变得神秘:"每个时代都有几个被选中的人,能够窥见命运的轨迹。你只是...特别适合罢了。"
"特别适合?什么意思?"
"想想看,为什么是你穿越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偏偏是这具身体?"人影凑近,几乎与我鼻尖相贴,"巧合?我不这么认为。"
我心头一震。确实,我从未深入思考过穿越的原因。在博物馆触摸那柄仿制"随便"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影退后几步:"时间不多了。记住,苏婉清,预知未来不是你的全部能力。天启之眼还能做更多...比如读取过去,甚至影响他人的情绪。"
"这...这怎么可能?"
"你已经在虞夫人身上试过了,不是吗?"人影眨眼,"那种感觉如何?窥见他人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我回想起当时感受到的虞夫人的担忧与恐惧,那种共情如此真实,仿佛我就是她...
"那是...共情能力?"
"聪明的小家伙。"人影开始消散,"该醒了,有人在等你。哦对了..."它的声音越来越远,"小心温若寒,他对你很感兴趣..."
"等等!"我伸手想抓住它,"至少告诉我你是谁!"
最后一刻,人影凝实成一个我无比熟悉的面孔——我现代世界的模样。它笑着说:"我是你,也不是你。我们还会再见的..."
光亮骤然增强,刺得我睁不开眼。
"苏师妹?苏婉清!"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魏无羡憔悴的脸庞悬在上方,眼中满是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哪里还有平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魏...师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魏无羡瞪大眼睛,随即狂喜地转头大喊:"她醒了!江澄!快叫医师!"
一阵兵荒马乱后,我被按回床上,灌下一碗又一碗苦药。医师把完脉,捋着胡子道:"灵力已趋平稳,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她昏迷了整整七天!"魏无羡在一旁嚷嚷,"真的没事了?"
"魏婴!"江澄呵斥道,"别打扰医师诊断!"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挤满了人——江厌离端着药碗站在床边,江澄立在门口,连虞夫人也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色虽冷,眼中却带着一丝关切。
"我...昏迷了七天?"我试图坐起来,却被江厌离轻轻按住。
"别急。"她柔声道,"你灵力透支严重,需要慢慢恢复。"
魏无羡挤到床边,递上一杯温水:"你可把我们吓坏了。那晚回程途中你突然晕倒,怎么叫都不醒。"
我小口啜饮,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记忆渐渐回笼——伏击温氏、预知指引、温逐流的袭击...最后的印象是魏无羡背着我奔跑的颠簸感。
"温氏...?"
"暂时退却了。"江澄走过来,难得语气平和,"多亏你的预警,我们损失很小,只伤了几名弟子。"
虞夫人站起身,紫电在腕间轻响:"丫头,这次你立了大功。江氏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她顿了顿,难得放软语气,"好好休息。"
说完,她转身离去,紫衣飘飘如一朵高贵的莲。我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想起预知中她惨死的画面——那个结局已经被改变了吗?
待其他人也陆续离开后,只有魏无羡赖着不走,非要江厌离答应让他"守着师妹"。江厌离拿他没办法,只好叮嘱几句后也离开了。
房门关上后,魏无羡一屁股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长长舒了口气:"总算都走了。"
我忍不住笑了:"魏师兄怎么像做贼似的?"
"你是不知道这七天有多难熬。"他夸张地比划着,"江澄天天来查岗,虞夫人一天问三遍你醒了没,连蓝曦臣都派人送了三次药!"
"蓝公子?"我惊讶道,"他还没回姑苏?"
"早回去了,但一直关注你的情况。"魏无羡歪头看我,"苏师妹,你什么时候和泽芜君这么熟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魏师兄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吗?"
魏无羡突然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呃...也不是一直。就是...偶尔来看看。"他明显在撒谎,耳朵都红了。
我心头一暖。看他这副憔悴模样,哪是"偶尔来看看"那么简单?
"谢谢你。"我轻声道。
他摆摆手,忽然严肃起来:"苏师妹,你那预知能力...到底是什么来头?医师说你灵脉中有股奇异的力量,不属于任何已知的修炼体系。"
我握紧被角,犹豫是否该坦白。那个梦境人影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只是特别适合罢了"。特别适合什么?为什么这具身体会有泪痣?太多谜团没有解开。
"我也不太清楚。"我最终选择部分实话,"从小就能偶尔预见一些事,但像那天那样强烈还是第一次。"
魏无羡若有所思:"那天你指引我们战斗时,简直像能看穿每个人的下一步动作。"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知道吗?温逐流逃跑前,特意看了你一眼,说了句'预知者'。"
我脊背一凉。温若寒知道我的存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别担心。"魏无羡拍拍我的手,"你现在是江氏的大功臣,谁想动你,先过我们这关!"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我莫名安心。我忍不住回握,却在这一瞬间,右眼突然刺痛——
一幅画面闪过:魏无羡浑身是血地跪在悬崖边,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紫衣少年...江澄?
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抽回手。魏无羡被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强作镇定,"突然有点头晕。"
他担忧地看着我:"要不要再叫医师?"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我勉强笑道,"魏师兄也去休息吧,你看上去比我还需要睡眠。"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终于妥协:"那好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叮嘱,"真的随时可以叫我!"
我点头答应,看着他关上门,才放任自己颤抖起来。那个画面是什么意思?是已经改变的未来,还是无法避免的命运?如果连江氏遇袭都能改变,为什么魏无羡和江澄还是逃不过悲剧?
右眼的泪痣隐隐发热,却没有新的画面出现。我叹了口气,尝试按照蓝曦臣教的方法,将灵力导向全身而非泪痣。随着灵力流转,身体渐渐放松,意识却越发清晰。
那个梦境人影说我能"读取过去"...或许可以试试?
我环顾四周,这是间雅致的闺房,应该是莲花坞的客房。目光落在梳妆台的铜镜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虚抓——如果能"看到"这间房过去的影像...
右眼突然灼热,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荡漾。铜镜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紫衣少女坐在镜前梳发,背影瘦削...那是我?不,是原主苏婉清!
画面逐渐清晰。镜中的"苏婉清"约莫十五六岁,右眼没有泪痣,正小心翼翼地梳理长发。她神色忧郁,不时望向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少女眼睛一亮。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原主的叔叔苏兆恩?
"叔叔!"少女起身行礼。
苏兆恩冷淡地点头:"收拾好了吗?明日就送你去莲花坞。"
"侄女...侄女一定要去吗?"少女怯生生地问,"我可以留在家里帮叔叔..."
"胡闹!"苏兆恩厉声打断,"你父母临终将你托付给我,我岂能让你一辈子做个普通女子?江氏已答应收你为外门弟子,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
少女低头不语,眼泪滴落在衣襟上。苏兆恩见状,语气稍缓:"婉清,叔叔是为你好。苏家日渐式微,唯有依附大宗门才有出路。"他顿了顿,"况且...莲花坞有那个人在,或许能解开你身上的秘密。"
"那个人?"少女抬头,困惑不解。
但苏兆恩已转身离去:"早些休息,明日寅时出发。"
画面到此中断,我喘着气回到现实,额头布满冷汗。这段记忆显然属于原主,而我竟然真的"看"到了!那个人影说的没错,天启之眼确实能读取过去。
但苏兆恩说的"那个人"是谁?原主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原主的右眼没有泪痣,而我穿越后却出现了?
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我正想尝试触发更多记忆,门被轻轻推开。我以为又是魏无羡,抬头却看到江厌离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苏师妹,感觉好些了吗?"她温柔地问,将食盒放在床头小几上,"我熬了些粥,你昏迷多日,得先吃点清淡的。"
"谢谢师姐。"我确实饿了,粥的香气勾得肚子咕咕叫。
江厌离细心地将粥碗递给我,又帮我垫高枕头。我小口啜饮,粥里加了莲子和百合,清甜爽口。
"师姐的厨艺真好。"我由衷赞叹。
她抿嘴一笑:"喜欢就多吃点。阿羡说你醒了,我赶紧重新熬了一锅,他非要抢着先来看你。"
"魏师兄他...这些天一直守在这里吗?"
江厌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啊,几乎寸步不离。父亲让他去休息,他嘴上答应,转眼又溜回来。"她轻叹,"我还是第一次见阿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我耳根发热,低头喝粥掩饰尴尬。江厌离温柔地看着我,忽然说:"苏师妹,谢谢你。"
"嗯?"
"若不是你的预知能力,那晚我们损失会惨重得多。"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父亲说,温氏此次来袭准备充分,若非提前埋伏,莲花坞恐怕..."
我握住她的手:"师姐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严格来说,我只是在弥补自己干预剧情可能造成的混乱。
江厌离拍拍我的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蓝曦臣公子临走前留了封信给你。"她从袖中取出一封素笺,"说等你醒了再给。"
我接过信,素白的信封上写着"苏婉清亲启",字迹清隽如松。正要拆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姐!苏师妹!"魏无羡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脸色异常凝重,"出事了!"
江厌离站起身:"怎么了?"
"温氏派使者来下最后通牒。"魏无羡沉声道,"要求江氏三日内交出...苏师妹。"
我手一抖,信笺掉在床上:"什么?"
魏无羡咬牙道:"温晁那混蛋说你是温氏逃奴,身负家族秘术,要江氏立刻交人,否则..."他拳头握得咯咯响,"否则就要血洗莲花坞!"
江厌离倒吸一口冷气:"父亲怎么说?"
"江叔叔当然拒绝了!"魏无羡愤愤道,"但温氏这次是来真的,已经在莲花坞外围部署了大量修士。"
我浑身发冷。温若寒果然盯上我了,而且用了这么卑鄙的借口。"逃奴"?真是笑话!但以温氏如今的势力,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足以成为开战理由。
"我去见江宗主。"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腿一软差点摔倒。魏无羡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别急!"他急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能做什么?"
"但这是我惹的祸..."
"胡说!"魏无羡难得严肃,"是温氏欺人太甚,与你何干?"
江厌离也劝道:"苏师妹先养好身体,父亲自有决断。"
我咬着唇点头,心中却已下定决心——如果我的存在真会连累莲花坞,那么...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待他们离开后,我颤抖着拆开蓝曦臣的信。素笺上只有寥寥数语:
"苏姑娘:
天启之眼,福祸相依。温若寒已察觉你的存在,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可来姑苏。蓝氏愿提供庇护。
另:泪痣之谜,与十六年前一场星陨有关。详情见面再叙。
蓝曦臣"
我将信纸紧紧攥在掌心。十六年前的星陨?那不就是魏无羡父母去世、蓝夫人离世的那一年吗?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
窗外,夕阳将莲花坞染成血色。三天...温氏只给了三天时间。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是依靠江氏庇护,还是独自逃亡?
我抚摸着右眼的泪痣,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莲花坞因我而毁。如果必要,我会选择离开,哪怕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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