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夜色如墨,俞锦绣跟在肖铎身后,沿着密道悄无声息地前进。她穿着小太监服饰,脸上抹了炭灰,心跳却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今夜,不是荣王死,就是他们亡。
密道尽头是一扇暗门,推开后竟是皇帝寝宫的偏殿。年迈的嘉明帝正在龙榻上安睡,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记住,"肖铎压低声音,"一旦荣王的人马攻进来,你立刻带皇上从密道撤离。曹锋会在御花园接应。"
"那你呢?"
肖铎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枚玉佩塞入她手中:"若本座...若我有个万一,持此物去找司礼监冯提督,他会护你周全。"
俞锦绣刚要拒绝,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肖铎脸色一变:"提前了!"他一把推开窗——东南方向火光冲天,正是荣王府所在。
"不对..."俞锦绣猛然想起什么,"历史记载荣王谋反用的是调虎离山计!他真正的人马会从——"
话音未落,西北角传来震天的爆炸声。肖铎瞳孔骤缩:"玄武门!"
果然如此!俞锦绣急道:"荣王故意在东南放火吸引注意,主力其实从玄武门突破。历史上他就是这样攻入皇宫的!"
肖铎深深看她一眼,当机立断吹响警哨。片刻后,曹锋带着十几名精锐赶来。
"玄武门有变,立刻调虎贲卫前去镇压。"肖铎快速下令,"曹锋,你带三个人保护皇上和俞姑娘去密室。"
"大人呢?"
"本座去会会荣王。"肖铎冷笑,"他既敢提前行动,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俞锦绣拉住他的袖子:"紫微台!荣王一定会去紫微台!月全食马上就要开始了!"
肖铎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怎知..."
"历史记载!"俞锦绣急得跺脚,"荣王迷信天象,必会趁月全食时逼宫!"
一声尖锐的哨响打断了她的话。肖铎脸色大变:"是紫微台的警报!"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俞锦绣拽住他,"带我一起去!步音楼的日记里提到紫微台有密室,只有我知道机关在哪!"
时间紧迫,肖铎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他转向曹锋:"按原计划保护皇上。"然后对俞锦绣伸出手:"跟紧我。"
两人飞奔向紫微台,沿途尸横遍野,有侍卫也有刺客。越接近紫微台,抵抗越激烈。肖铎剑法如神,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但俞锦绣仍看到他右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紫微台前,数十名黑衣人正与侍卫厮杀。高台上,荣王慕容高巩一袭白衣,手持长剑,脚下踩着一名华服老者——正是当朝宰相!
"肖铎!"荣王看到他们,仰天大笑,"来得正好!今日月全食,正是改朝换代的好时机!"
肖铎冷笑:"痴心妄想。"他纵身跃上高台,剑光如练直取荣王咽喉。
荣王不慌不忙后退一步,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金属物件对准肖铎——那竟是一把燧发手枪!
"小心!"俞锦绣尖叫。
枪声响起,肖铎侧身闪避,子弹擦过他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俞锦绣趁乱爬上高台,按照步音楼图纸所示,摸到台基某处浮雕用力一按——
"轰"的一声,高台中央地板突然下陷,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异世之门!"荣王狂喜,竟不顾肖铎的剑锋,纵身跳入洞中。
"追!"肖铎拉起俞锦绣的手,两人紧随其后跳下。
洞内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荣王站在石室中央,手持一枚玉璧,正是步音楼留下的那枚"日月同辉"!
"你们来得正好。"荣王狞笑,"穿越需要'异世之人'的血祭。俞姑娘,多谢你自投罗网!"
肖铎将俞锦绣护在身后:"疯子!"
"疯?"荣王大笑,"灵慧夫人能预知未来,步音楼能起死回生,她们的力量都来自异世!只要得到这种力量,我就能——"
"你就能什么?"俞锦绣突然开口,"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当三天皇帝就被乱箭射死?"
荣王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的结局。"俞锦绣冷静道,"六月十五,你率叛军攻入皇宫,杀宰相,逼皇帝退位。三日后,边关大军回援,你在玄武门被乱箭射死,尸首悬挂城门示众七日。"
荣王面如死灰:"不可能...你怎么会..."
"因为我是'异世之人'。"俞锦绣向前一步,"步音楼在日记里警告过,逆向穿越的代价就是死亡。灵慧夫人回去了,但她那个世界的身体已经死亡;步音楼选择留下,却被你害死。现在,轮到我了。"
她话音未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屋顶露出一道缝隙,月光如银练般倾泻而下——月全食开始了!
荣王手中的玉璧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石室中央浮现出一个旋转的光涡。俞锦绣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拉扯她的灵魂。
"门开了!"荣王狂喜,冲向光涡。
肖铎飞身上前阻拦,却被荣王反手一剑刺入腹部。
"肖铎!"俞锦绣尖叫。
肖铎踉跄几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但他仍死死抓住荣王的手腕:"休想..."
荣王狞笑着拔出剑,又要刺下。千钧一发之际,俞锦绣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用尽全力砸向荣王后脑。
"砰"的一声,荣王应声倒地。玉璧脱手飞出,被肖铎接住。
光涡越来越亮,吸力也越来越强。俞锦绣顾不上其他,扑到肖铎身边。他的伤势极重,肠子都流了出来,鲜血汩汩涌出。
"不...不要..."俞锦绣手忙脚乱地按压伤口,眼泪模糊了视线。
肖铎颤抖着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锦绣...我..."
"别说话!"俞锦绣撕下衣袖为他包扎,"我带你出去找太医!"
"来不及了..."肖铎苦笑,将玉璧塞入她手中,"门...要关了...走吧...回家..."
回家?俞锦绣怔住了。是啊,光涡就在眼前,月全食只有短暂的时间,这是她回到现代的唯一机会。但是...
"我不走!"她斩钉截铁地说,将玉璧扔到一旁,"我不会丢下你!"
肖铎眼中闪过震惊,随即是深深的感动。他艰难地抬手,抚上她的脸:"傻姑娘..."
"步音楼日记里提到过一种止血方法!"俞锦绣突然想起什么,飞快地脱下外衫,撕成条状,"我需要一根细长的管子..."
肖铎虚弱地指了指荣王腰间挂着的一根玉笛。俞锦绣抢过来折断,取其中一段,然后深吸一口气,将管子插入肖铎的伤口开始抽吸淤血——这是现代战场上应对内出血的应急方法。
肖铎痛得浑身发抖,但没有阻止她。吸出大量淤血后,俞锦绣迅速用布条紧紧包扎伤口,然后撕下裙摆做成简易担架。
"坚持住!我们出去!"
光涡开始不稳定地闪烁,石室剧烈摇晃。俞锦绣咬牙拖起担架,一步一步向出口挪动。身后,荣王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想走?"他满脸是血,狰狞如鬼,"一起死吧!"
他扑向地上的玉璧,但刚触碰到,整个人就被光涡吞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消失无踪。光涡随即剧烈收缩,眼看就要消失。
俞锦绣顾不上回头看,用尽全力拖着肖铎向外爬。就在他们冲出石室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密室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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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俞锦绣从瞌睡中惊醒,发现自己趴在肖铎床前。窗外阳光明媚,鸟鸣啁啾,仿佛那夜的腥风血雨只是一场噩梦。
"醒了?"
沙哑的声音让她猛地坐直。肖铎苍白着脸靠在床头,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你活过来了!"俞锦绣喜极而泣。
"阎王爷不敢收。"肖铎虚弱地笑笑,"听说...月全食已经过去了?"
俞锦绣点点头。她错过了回到现代的唯一机会,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后悔。
"荣王..."
"死了。"肖铎冷声道,"尸骨无存。皇上已经下旨,以谋逆罪论处,荣王府满门流放。"
"皇后呢?"
"被废了。"肖铎轻咳几声,"她与荣王勾结的证据,本座...我早就收集齐全,只是一直隐而未发。"
俞锦绣给他倒了杯水:"那...肖家的冤案..."
"已经平反。"肖铎眼中闪过一丝释然,"皇上允我恢复本姓,袭承爵位。"
这太好了!俞锦绣由衷地为他高兴。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那...昭定司怎么办?"肖铎不是太监的秘密一旦公开,他就不能再担任掌印了。
"冯提督暂时接管。"肖铎深深看着她,"我...我打算辞官归隐。"
"什么?"俞锦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权倾朝野的肖铎,竟然要放弃一切?
"二十年的复仇结束了。"肖铎轻声道,"我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为什么而活。"
俞锦绣心头一热,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为...为我们?"
肖铎怔住了,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你...不回去了?"
"门已经关了。"俞锦绣微笑,"而且...我发现这里更需要我。"她顿了顿,"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话未说完,肖铎已经用尽全力将她拉入怀中。他的心跳又快又有力,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让俞锦绣红了眼眶。
"傻瓜..."他在她耳边轻叹,"我这一生,从未如此感激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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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四十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京城西郊的梨园里,一对璧人正在赏花。男子一袭月白长衫,俊美无俦;女子淡紫罗裙,明艳动人。
"肖大人,您看这株梨树,嫁接后果然花开并蒂!"老花农恭敬道。
肖铎——现在该叫他的本名肖珏了——含笑点头:"内子的法子果然妙。"
俞锦绣,如今的肖夫人,正兴致勃勃地指导花农如何用新法培育果树。三年来,她将现代农学知识引入大邺,使粮食产量翻了一番;创办的女子医馆培养出上百名女医;而她与肖铎合着的《洗冤新录》,更是革新了当时的法医学。
"夫人!"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皇上派钦差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肖珏皱眉:"又来了。"自他辞官后,嘉明帝隔三差五就派人来请教,分明是想让他回去当官。
俞锦绣笑着挽起他的手臂:"走吧,别让钦差久等。"
两人携手走向宅院,春风拂过,梨花如雪般纷扬落下。俞锦绣仰头望着这个曾经在史书中被称为"玉面阎罗"的男人,如今眼中满是温柔笑意。
"怎么了?"肖珏轻声问。
"没什么。"俞锦绣微笑,"只是在想,历史书上可没记载肖铎有这么好的结局。"
肖珏低头在她额前一吻:"因为我们正在书写新的历史。"
是啊,新的历史。俞锦绣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城,心中一片宁静。这里不再是书中的世界,而是她的家;身边这个男人不再是史册里的名字,而是她的挚爱。
从穿越者到历史创造者,这条路她走得惊心动魄,却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