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剪刀?”
那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透连蔓儿的耳膜,钉入她疯狂跳动的心脏!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逆流冲上头顶,炸得她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嘶嘶声,和那五个字在脑海里疯狂回荡的轰鸣。
他知道了!他连这都知道?!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明明刚才不在!他……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泼面,让她瞬间清醒,却又陷入更深的、无所遁形的绝望之中。她所有的算计,所有孤注一掷的豪赌,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成了透明可笑的滑稽戏!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水泥封死,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暮色在他轮廓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了然。
她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绝望。
沈诺看着她瞬间煞白、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的脸,看着她眼中彻底崩碎的惊恐和绝望,他眼底那冰冷的锐利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极快,快得像是错觉。
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那样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连蔓儿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审判凌迟处死。
然后,他几不可查地、极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峰,视线再次落回她那湿透的、透出包扎痕迹和淡红血色的左臂。
他忽然伸出手。
不是碰触她,而是探向自己青衫的袖口。
只听“刺啦”一声布帛轻响,他竟从内衬上,干脆利落地撕下了一条干净柔软的白色布料。
连蔓儿僵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沈诺拿着那条布条,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却似乎比刚才缓和了那么一丝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伤口沾了生水,容易溃烂。”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村里的赤脚李,用药太猛,常好人治成病人。”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动作却异常熟练地解开她手臂上那早已被水和血浸透的、粗糙的临时包扎。
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偶尔擦过她滚烫的皮肤,激起她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垂着眼眸,神情专注,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道被她自己划出来的、皮肉翻卷的伤口。他的眉头又蹙紧了些,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稳定而迅速。
他用那条从自己衣襟上撕下的、质地明显好得多的软布,替她重新清洗(不知他从哪里变出的一点清水)、上药(药粉又是从哪里来的?)、包扎。整个过程流畅得惊人,仿佛做过千百遍。
连蔓儿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眼睛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脑子里乱成一锅煮沸的粥。
恐惧、震惊、茫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妄念,疯狂地交织撕扯着她的神经。
他为什么……?
包扎完毕,他打了个利落的结,手指收回。
那微凉的触感离开,连蔓儿竟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沈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暮色更深,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声音清晰地传下来,依旧没什么温度:
“安分些。”
“你的命,”他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捉摸的意味,“还没那么不值钱。”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青衫拂过院落,很快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
连蔓儿还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手臂上传来新包扎带来的、带着药效的轻微刺痛感,和他指尖残留的、若有似无的凉意。
她缓缓抬起那只被重新细致包扎过的手臂,看着那整齐的、专业的结,看着那质地精良的软布……
“安分些。” “你的命……还没那么不值钱。”
那两句话,像是带着回音,在她耳边反复震荡。
冰冷的警告之下,那几乎无法捕捉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回护?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
她好像……赌赢了?
又好像……踏入了一个更深、更恐怖的未知领域。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主动为宿主处理伤口!互动值 200!并使用私人药品及布料!好感度大幅提升迹象!宿主!他心疼你了!他绝对心疼你了!胜利在望!(★ω★)!!!】
连蔓儿看着系统那粉红色的、洋溢着盲目乐观的提示,第一次没有感到厌恶和排斥。
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恐惧、茫然、和一丝微弱希冀的情绪,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她好像……终于摸到了一点那冰山下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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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依旧冰冷刺骨,深不见底。
但至少……她似乎,真的触碰到了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连蔓儿安静得出奇。
她不再有任何小动作,不再试图去打探什么,甚至尽量减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小屋里,对着窗外发呆,或者反复摩挲着手臂上那条质地柔软的布条。
沈诺的那次出手,像是一道分界线。之前的恐惧虽然深重,却还带着几分虚妄和距离感;而之后,那种恐惧变得无比具体而切身——他就在那里,无所不知,掌控一切,她的生与死,似乎真的只在他一念之间。
但奇妙的是,极致的恐惧之后,反而催生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既然躲不开,甩不掉,那就只能走下去。沿着他划下的那条看似唯一的窄路,走下去。
这日午后,天色有些阴沉。连蔓儿正坐在门槛上发呆,远远看见里正和几个村老,引着两个穿着体面、像是县里来的吏员模样的人,朝着村尾沈诺住处的方向去了,脸上都带着恭敬又有些紧张的神色。
连蔓儿的心下意识提了一下。又有人来找他?这次是……
她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又从村尾出来,脸上的神色更加恭敬了,甚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和感激,一路说着话往村口去了。
隔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只隐约捕捉到“多谢沈公子指点”、“赋税……定当尽力……”之类的零星字眼。
连蔓儿默默听着,心里那模糊的拼图,似乎又有一小块被填上了。
他不仅能影响连家村,甚至能影响到县里的吏员?赋税?
她正想着,冷不丁一抬头,却看见沈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那小院的门口,正送着里正等人离开。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越过了那些人,落在了坐在门槛上的她身上。
连蔓儿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躲开视线。
但这一次,她强迫自己停住了。
她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距离很远,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她只是看着他,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翼翼地,朝着他那个方向,微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像一个无声的、试探的回应。
一个信号。
我做得到。我会安分。
远处,沈诺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仿佛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什么也没表示,像是没看见一般,自然地收回视线,转身回了院子。
连蔓儿却缓缓松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心脏却跳得更加有力。
她好像……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傍晚的时候,天色愈发阴沉,闷雷在云层里滚动,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连蔓儿想起晾在后院柴垛上的几件旧衣服还没收,赶紧跑了过去。
衣服晾得有些高,她踮着脚,费力地去够。
就在她快要够到的时候,脚下踩着的几根柴火突然一滑!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旁边堆放的、带着尖锐枝杈的柴火堆摔去!
这一下要是摔实了,肯定头破血流!
连蔓儿吓得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手臂从斜刺里伸了过来,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猛地往回一带!
天旋地转间,她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实的怀抱里。
连蔓儿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愕然抬头——
沈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近在咫尺。
他微蹙着眉,低头看着她,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和……一丝不同于他外表看似文弱的、隐含的劲道。
“看路。”
他松开手,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