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祭坛在轰鸣中下沉,粘稠如液态蓝宝石的能量裹挟着刺骨的星辰寒意,瞬间淹没了宁煜的脚踝、腰腹、胸膛。
头顶,噬神者的灵魂吸管如同捕食的深海巨鱿触须,穿透沸腾的星髓液,直刺他的天灵盖。
侧面,星陨督军肩部那门闪烁着“震星踏”预启动红光的重炮,炮口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将周围的液态星髓都蒸腾出扭曲的漩涡。
更下方,那只由熔融星核构成的巨眼完全睁开,鸿蒙原体那冰冷、贪婪、仿佛要吞噬万古的意识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刷着宁煜的灵魂,几乎要将他同化成这片星髓之海的一部分。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母亲!”宁煜在灵魂深处嘶吼,求生的本能与血脉的呼唤激烈碰撞。
左肩的银荆棘与右肩的金玫瑰印记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狂暴的燃烧!
花灵的身影彻底融入这金银交织的光焰中,她的声音带着决绝的撕裂感:「时砂回溯——逆!」
时间,在宁煜感知的方寸之地,被强行扭曲、倒卷!
嗡——!
一种超越声音的奇异震荡以他为中心爆发。
噬神者那即将触及他头颅的灵魂吸管,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猛地向后收缩,其尖端甚至开始崩解,化作逸散的黑色怨念碎片。
星陨督军炮口凝聚的毁灭光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暗淡,能量流违反物理法则地倒灌回炮管内部,引发其精密机械结构一阵刺耳的金属呻吟和火花爆裂。
整个下沉的祭坛,下坠之势骤然一滞!翻涌的星髓液面上,甚至泛起一圈圈逆向扩散的涟漪。
然而,这逆转三秒时空的代价,沉重得让宁煜瞬间眼前发黑。
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存在”被硬生生抽走——不是血肉,而是记忆的碎片。
童年某个模糊的午后阳光、母亲哼唱摇篮曲的零星音符、甚至刚刚进入王宫时对某个守卫面孔的印象…这些细微的记忆如同沙砾般从意识的缝隙中流失,被肩头疯狂燃烧的印记作为燃料吞噬。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空洞感席卷而来。
“时之砂…窃取时间的贼!”湖底,鸿蒙原体的巨眼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愤怒情绪,那冰冷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宁煜的脑海。
星髓之海剧烈翻腾,更多的星核物质在巨眼周围凝聚,形成数条巨大的、流淌着熔岩般光芒的触手,狠狠抽向祭坛!
时间回溯的领域在鸿蒙原体浩瀚的力量面前,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剧烈波动,濒临破碎。
“走!”花灵的声音在宁煜灵魂中尖啸,带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虚弱。
祭坛上,母亲最后留下的星纹在金银光芒的灌注下骤然点亮,并非指向湖面,而是垂直向下,射入祭坛基座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宁煜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扑向那道星纹指引的垂直通道。
身体穿过星纹的瞬间,他感到空间被折叠、拉伸,身后的景象——噬神者愤怒扭曲的脸、星陨督军重启武器系统的机械嗡鸣、以及那破开星髓海面抽来的巨大熔岩触手——都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然后被急速拉远、模糊。
噗通!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撞击,他跌入了一条粘稠、冰冷、充满**腥气的液体中。
这里不再是纯净的星髓,而是王宫深处最古老、最污秽的排污主管道。
恶臭几乎让他窒息,但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让他贪婪地吸入这污浊的空气。
“咳咳…”他挣扎着浮出水面,背靠着滑腻的管壁。
肩头的玫瑰印记光芒黯淡到了极点,金银纹路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熄灭。
花灵的身影没有出现,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传来:「静默…恢复…契约…环带…」
契约环带。母亲留下的最后线索,也是花灵拼死为他指引的方向。
管道深处传来隐隐的震动,那是来自上方星髓湖的战斗余波,噬神者与星陨督军显然和苏醒的鸿蒙原体次级意识发生了冲突。
这对宁煜是暂时的喘息之机,但也意味着王宫核心区域的防御会被彻底惊动。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排污管道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可能是某处破损的管道泄露的冷光灯,或是更深层地热发出的幽光),他开始检查自身。
那机械蜘蛛在之前的逃亡中早已损毁,背包里只剩下几块能量快耗尽的照明石和那枚象征锻星卫身份的青铜徽章。
他拿起徽章,指腹摩挲着冰冷的表面。原血宰相…这东西里肯定有追踪或监控的后手。
他尝试用新觉醒的、尚不稳定的时之花能量(主要是代表锻体天赋的银荆棘之力)去包裹徽章。
一丝微弱的银芒渗入徽章内部,宁煜“看”到了极其精密的纳米结构——不是机械,而是某种活性的生物纳米虫,它们正安静地蛰伏着,像微小的蜘蛛潜伏在网中央。
不能摧毁,否则立刻会被察觉。宁煜小心翼翼地用银荆棘的能量编织成一个极其细微的牢笼,将这些纳米虫暂时隔绝、屏蔽。这消耗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点力量,额头渗出冷汗。
排污管道并非寂静无声。远处传来沉闷的、有节奏的机械泵运作声,还有污水流淌的哗啦声,以及…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的啃噬声。
宁煜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管壁上,收敛所有气息。
黑暗中,几点幽绿的光芒亮起,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几只老鼠大小的生物从污水中爬上岸边(一段相对干燥的管道检修平台),但它们的外形绝非普通老鼠——身体覆盖着暗沉金属色泽的几丁质甲壳,口器是旋转的、布满细碎利齿的圆锯,尾部拖着一根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神经索状物。
“‘群星之虱’的早期感染体…”宁煜心中一凛。
这是御兽星系与帝国合作的秘密项目产物,幽能孢子感染的奴隶后代或变异生物。它们既是清道夫,也是活动的监视器和武器。
一只“虱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幽绿的眼睛转向宁煜藏身的方向,口器旋转的速度加快,发出细微的嗡鸣。
宁煜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仅剩的一把合金匕首上。硬拼会暴露,但被这东西咬上一口,注入的幽能孢子麻烦更大。
就在他准备冒险一搏时,排污管道的上游,传来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还有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微弱的光线下。那是一个奴隶,极其强壮的奴隶,但状态凄惨无比。
他脖颈上套着沉重的金属项圈,烙印着“c-77-3”的编码,**的上身布满了鞭痕和新旧交叠的烙铁印记。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后背——脊椎部位被切开,植入了一个不断蠕动的、拳头大小的暗红色肉瘤,肉瘤表面伸出数十根细小的神经索,深深扎进他的肌肉和骨骼里。神经索末端,连接着几只正在污水中拖拽某种沉重货箱的“虱鼠”。
“柴奴…”宁煜认出了这种教派最底层的存在,用脊椎种植“魂穗”的**能源。
这个柴奴眼神麻木空洞,只有深不见底的痛苦。他机械地拖动着锁链,驱使着几只“虱鼠”拉着一个密封的金属箱。
箱子表面,印着一个滴血的眼球徽记——噬灵教派运送“怨痛柴”(充满恨意的奴隶灵魂)的标准容器。
柴奴和虱鼠群并未发现阴影中的宁煜,他们沿着管道,向着下游深处,那机械泵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在宁煜疲惫却高速运转的脑中形成。
契约环带…那地方必然是教派重地,守卫森严。
还有什么身份比一个运送“货物”的柴奴更不起眼,更能接近核心?
他看了一眼手中黯淡的青铜徽章,又看向那个麻木前行的柴奴背影。
肩头,玫瑰印记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仿佛在回应他的决断。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污秽的机会。
宁煜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他的目标,是那个柴奴项圈上的控制器,以及他身上那件沾满污秽的破旧短褂。
他需要取代这个“容器”,混入噬灵教派那深藏于王庭星地心、由白骨与哀嚎构筑的黑暗核心——契约环带。
前方,是更浓重的黑暗,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灵魂熔炉。
但为了追寻母亲遗留的时砂王冠,揭开自己身世与鸿蒙原体纠缠的终极秘密,宁煜别无选择。
他破碎的衣衫下,黯淡的玫瑰印记仿佛汲取着这污秽之地的绝望,默默积蓄着下一次绽放的力量。
契约环带的真相,就在这恶臭与黑暗的尽头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