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的瞳孔在火把的红光里剧烈收缩。

他看着被粗麻绳捆在木桩上的新马种,那几匹油光水滑的伊犁马正用前蹄焦躁地刨着地面,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这是他花了三个月从西域商队手里软磨硬泡才弄来的宝贝,每一匹都带着改良大周马种的希望。

"赵老六,你知道这几匹马值多少银子吗?"他强行压下涌到喉头的血气,声音却像淬了冰的刀刃,"烧了它们,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赵马贩的火把离干柴不过三寸,火星子噼啪溅在马腹上,惊得伊犁马猛地一挣,麻绳在木桩上勒出深痕。

这中年马贩脸上横肉抖动,脖颈青筋凸起如蚯蚓:"萧三少不是最会算账吗?

你引进这些怪马,抢了我们多少生意?

上个月我卖出去的马比往年少了三成!"他突然转头看向围观的马贩,扯着嗓子喊,"各位兄弟想想,这些洋马吃得多、性子野,万一踢伤了人算谁的?

要是传瘟疫——"

"不会传瘟疫。"

一道略带颤音的男声突然插入。

众人循声望去,穿青布衫的中年男人挤开人群,怀里紧抱着个牛皮纸包,额角还沾着草屑——正是萧云天花了大价钱从江南请来的王兽医。

他鬓角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淌,却硬是挺直腰板站到赵马贩面前,"这几匹伊犁马入中原前,我亲自做了七次检疫。"他抖开纸包里的一沓文书,最上面那张盖着太医院的朱红大印,"太医院的官医都验过,没问题。"

赵马贩的火把顿在半空。

萧云天趁机扫了眼人群——几个年轻马贩凑过去看文书,交头接耳;几个上了年纪的却抱着胳膊冷笑,显然还在犹豫。

他心下一动,右手悄悄攥紧袖口:系统面板上"打脸积分"的数字正在跳动,这是个机会。

"各位叔伯兄弟,"他往前跨半步,声音陡然拔高,混着几分少年人的清冽,"我萧家马市开了二十年,什么时候坑过自己人?"他指向王兽医怀里的文书,"这些马能拉更重的车,跑更远的路,等马市复兴了——"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攥着马鞭的老周头,"老周叔,您家那三亩地的马厩,到时候租给商队运丝绸,一个月能多赚二十两。"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抽气声。

老周头的马鞭尖微微颤抖——他上个月还跟萧云天抱怨过马厩空着浪费。

赵马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猛地挥火把砸向王兽医怀里的文书:"放屁!

谁信你画的大饼——"

"慢着!"

郭启终于挤到近前,一把攥住赵马贩举火把的手腕。

这少年人本就生得虎背熊腰,此刻青筋暴起如铁钳,疼得赵马贩松开手,火把"啪嗒"掉在干柴堆边,火星子溅得四处都是。

"萧三少说得对!"郭启扯着嗓子吼,故意把"萧三少"三个字咬得极重,"我上个月跟着去西域,亲眼见这些马能在沙地里跑三天不喝水!

咱们大周要是有了这样的马——"他突然转头看向萧云天,眼底闪过促狭的光,"到时候萧三少的马市成了天下第一,咱们这些跟着混的,是不是能穿金戴银?"

人群里响起几声低笑。

几个原本缩在后面的马贩往前挪了挪,盯着王兽医手里的文书直瞧。

萧云天趁机瞥向被捆的伊犁马——其中一匹枣红色的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他打了个响鼻,前蹄轻轻碰了碰他的鞋尖。

他心里一暖,面上却愈发冷硬:"赵叔,你要是非觉得这马是妖孽——"他从腰间解下玉佩,"我拿这祖传的羊脂玉赌,要是这马真害了人,我萧云天跪在马市门口,任你抽二十鞭子。"

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啧啧"声。

赵马贩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一把推开郭启,踉跄着后退两步,手指几乎戳到萧云天鼻尖:"你当我是吓大的?

今天这马要是进了市——"他猛地转身,抓起地上的火把,"我就带兄弟去官府告你!

说你引进妖物,扰乱民生!"

王兽医的手一抖,文书险些掉在地上。

萧云天却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微挑:"官府?

赵叔忘了上个月是谁求我,让我跟李捕头说情,放了他那偷马的侄子?"他故意拖长音调,"李捕头可是说,再犯事就得打断腿呢。"

人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赵马贩的脸瞬间白了又红,红了又青。

他狠狠瞪了萧云天一眼,突然把火把往地上一摔,踩得火星四溅:"走!

咱们走着瞧!"他扯着几个面有不甘的马贩往巷口挤,经过老周头身边时狠狠撞了他一下,"老周,你等着,过两天有你哭的时候!"

老周头摸着被撞疼的肩膀,低头看了眼萧云天脚边的伊犁马——那马正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温驯得像只大猫。

他犹豫片刻,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截麻绳,递给萧云天:"萧三少,我帮你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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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来!"

"算我一个!"

几个原本观望的马贩挤上来,有拿剪刀的,有递水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马市入口,转眼间成了帮着解绳子、安抚马匹的热闹场面。

郭启拍着萧云天的肩膀直乐:"你小子,连老周头都收服了,这招借势用得妙啊!"

萧云天没接话,目光却落在巷口——赵马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可他刚才临走时那阴鸷的眼神,像根刺扎在萧云天心里。

系统面板突然震动,"打脸积分 200"的提示浮现在眼前,他却没心思看,只盯着王兽医怀里的文书轻声道:"把检疫报告多印几份,明天挨家挨户送。"

"哎!"王兽医用力点头,怀里的文书被攥得发皱,"我今晚就去印坊!"

伊犁马的嘶鸣声渐渐平息,混着马贩们的调笑声飘向天空。

萧云天摸了摸枣红马的鬃毛,指尖能触到那温热的、有节奏的跳动——这是生机,是希望。

可他知道,赵马贩不会就这么罢休。

刚才人群里那几个被赵马贩拽走的顽固分子,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哪个酒肆里商量对策......

"云天?"郭启推了推他,"发什么呆呢?

走,去吃碗羊肉面,庆祝咱们今天赢了!"

萧云天收回目光,拍了拍郭启的背:"走。"他跟着人群往街里走,靴底却碾过一截未燃尽的干柴——噼啪一声,火星子迸得老高,像极了某些藏在暗处的、尚未熄灭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