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蛮荒魁首 >  第549章 要账鬼

金气秋分,风清露冷秋期半!

今日宣政殿的大朝会,定要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位阔别朝堂十载的儒家君子,既然出现便定要辩出一个是非曲直!

既有为弟子出气的小家思量,亦有决断大夏踌躇的行举... ...

御史中丞赵宣的表态附议,不过也只是代表着言官一脉!

若是寻常之事,如此恶行,谁人也不会反对站在道理上的疯魔!

可此番,不仅是诛杀陵王,诛杀皇叔,更是南域境内的一场攻伐厮杀!

倘若言语望北关事宜,朝堂诸公谁人皆可言语三两,献计献策者不知几何!

然,当真是祸临身侧,却是踌躇不言,甘做鸵鸟一般... ...

死寂之下,一袭紫袍缓步出列,迎着诸多惊愕目光,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老朽为官近五十载,论政务呢,老朽较之诸位定是有所不及,故而便在学问上下功夫!”

“老臣是陛下的启蒙先生,亦是已故大皇子姒禹的启蒙先生!”

“有了如此,老朽方才能穿得这一身紫袍与诸公同殿!”

三朝老臣的翰林学士韩徽,其资历于殿中能及者不过寥寥,这貌似倚老卖老的言语,却没人敢无视!

老迈略显佝偻的身形,不觉挺了挺,便如当年第一次迈入这宣政殿一般,

“今日老朽不言罪责,只论家国,也不去扯那些翻烂了的史书大义!”

“老朽只想说,罪在当下,功在千秋,诸位可愿意一同担此罪责?”

同室操戈,祸乱天下,无论成败与否,终究是一场人为浩劫!

一句‘罪在当下,功在千秋’的逼迫,殿中朱紫顿时眉头紧皱,犹豫不决,不由目光落在三省相公的身上!

大夏武运昌盛,而朝堂却是文运盛行,尤其是南域安泰多载,骄兵悍将均是低着相公们一头!

然,话音方落!

待见尚书令秦承业踏步出列,躬身言道:

“陛下,臣尚书令,兼兵部尚书,秦承业,附议... ...”

随着前者表态,呼啦一声,武官之列,侧步出列,高声断喝,

“臣,附议... ...”

“臣,附议... ...”

“... ...”

然而,如此声势浩大,落在诸多相公眼中不过是心头冷笑罢了!

何时刀兵能决定头脑的决策?

惶惶之下,陆先生侧身步至苏载近前,缓缓道:

“一别十载,苏大参的手谈依旧是滴水不露,可今日我已经习惯了北地大象戏,纵横之上路数早已不用!”

“若是苏大参得闲,我们便将十年前的棋局进行下去,我保证苏大参能看见本座新招法... ...”

不加掩饰的威胁,自这位法儒口中说出,无论是下方朱紫,亦是景平帝丝毫不感意外!

自神都盛宴后当街刺杀后,这位苏大参可谓是深居简出,便是一手把持的政务也有分摊之意,甚至以往诸多反对的政令,亦是点头应允!

如此反常,却在朝堂之上未掀起一丝波澜,甚至更像是一种水到渠成!

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万万岁的皇帝,亦无三十载的宰执!

激流勇退,倒不失一招妙法,既可拉拢古旧门生,亦可保全殊荣,当真是两全其美... ...

然,在苏载心头却是永远都有一根刺,一根无法忽视的刺!

而此见到身前的要账鬼,不由长叹一声,往日宰执威势消失不见,更像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夫老了,再无法与子振先生对弈了,这局棋老夫没有输,子振先生却是赢晚了... ...”

随着言语,陆先生目中罕见的露出一抹悲愤!

然,苏载却是毫不理会,绕过前者身子,来到景平帝身前,躬身道:

“陛下,依照韩学士所言,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这罪过臣愿以身相抵!”

“臣,附议... ...”

古词有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中州苏氏的一言附议,便算是盖棺定论了... ...

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大相公裴景略,望着自向同出一脉的师弟,目光不觉落在其掌中那柄九雏羽扇上!

陆先生见状,踏步上前,羽扇轻摇,低声道:

“这物件的那孩子在十万大山中,凑了九种凤雏翎羽制做的,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便如当年师兄送的古琴一般欢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师兄或许无错,当个纯臣忠臣能有何过错?”

“可...可求学之时,夫子...夫子是教过的,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那孩子不该死,亦不能死... ...”

言语出口,周遭哗然... ...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的下一句便是,‘小人反是’!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陆先生犀利言辞,落在身前大相公耳中,只见其微微颔首,沉思数息,方才缓缓道:

“罪在当下,功或许不在千秋,但功亦在当下!”

“十年前,我们辩不出是非黑白,那...那便让时间来证明吧!”

“史笔如刀,自有公论... ...”

自古以来,怀柔与主战,便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无有私怨,无有对错... ...

陆先生闻言,缓缓摇头,转而跻身景平帝近前,正色道:

“陛下,那便请大相公书写这讨逆檄文吧... ...”

景平帝见此,神色一凝,面露犹豫!

朝堂中书令大相公,亲自书写讨逆檄文,那便是表露其态度!

然,此举却是与其心意相左,煞有按头饮水的逼迫之嫌... ...

正值此时!

拗相公李纲,抖袖上步,高声道:

“陛下,还请将此差遣交与臣下吧!”

转而望着要账鬼,缓缓道:

“御史台与谏院会如实...如实而作的... ...”

陆先生听过,微微颔首,侧身轻声道:

“一切全凭陛下圣裁!”

——

大朝会的一场风波,却是王城酒肆的下酒菜!

人云亦云之下,诸多年轻后生皆是有些茫然,

“这子振相公都离开朝堂十年了,如何还有此能力说服陛下与相公们?”

待见身着袍子的老儒生,抿下一口酒水,享受着后生们期待的目光,继而缓缓道:

“子振相公是何人?”

“那是夫子的门徒,道统领袖,更是三教中的山海大能!”

后生听过,却是面露茫然,便这些也无法逼迫宰执相公们啊!

转瞬老儒生,挽起袖面,继续道:

“你们说子振相公是从哪里来的啊?”

机灵后生立刻言语道:

“听说子振相公是从望北城来了,这些年便是在北地教导安宁郡公呢!”

老儒生闻言,不由失笑,微微颔首,

“北地的爵爷遭了难,北地的百姓能甘心,还是北地边军能甘心?”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

可转瞬想起即将燃起的战火,万般思量就着盏中清冽吞入腹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