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燕安的丰驿庭中,北突使节图门、倭国使节藤原次郎,以及党西的使节格桑仁次,听得皇城方向有暴鸣声传来。
纷纷出了房间,站在各自的院落里抬头往皇城方向看去。
只见得皇城上空五彩流光伴着轰鸣声闪烁,皆都吃惊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些使节原本也是有资格在长乐宫中饮宴的,但因为与大周皇帝谈崩了,一气之下甩袖而去。
能出使他国的都是有能力的有识之士,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此时见得这情景,隐隐觉得或许错过了什么重大之事。
图门抬头看着满天的烟花,招来一个北突勇士吩咐道:“去,给我查查,大周皇城中的那些火流星是何物!”
北突勇士手捂了胸口领了命,大步出驿馆而去。
藤原次郎也是这么干的,将井上麻野唤了过来 :
“大周的技艺百工很是厉害,但眼前所见却是未有所闻。
本王有些不好的感觉,你派出忍者去打探一番,看看这些冲上夜空的火光是怎么来的。”
井上麻野顿首道:“嗨!属下这就安排!”
藤原次郎思索了片刻后,又立即制止了井上麻野:“慢着!派出忍者估计也很难打探出来,你且备好厚礼,明日本王要去拜见大周官员,比如那荀封芮。”
而格桑仁次站在院落中,大口饮着马奶酒。看着满天的烟花啧啧称奇,全然就是一副看稀奇的态度。
格桑仁次的随从走上前来,微躬了身:“格桑将军,皇城上空有五彩虬龙出现,难道大周皇帝真有神明庇佑?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打探一番?”
格桑仁次摆了摆手:“以本将军来看,这定然是大周的奇技淫巧之物,并非什么虬龙入世。”
那随从闻言一怔:“若是人制的奇技淫巧之物,那此物不简单,若用此物传递军情信号,必如虎添翼。”
格桑次仁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无需刻意去打探,若是机密之物,大周人岂会轻易让人探了去。
咱们党西子弟要在大周进学,有的是时间与机会,若是现在就随意打探,反倒让大周人有所防备。”
那党西勇士听得格桑仁次这般言说,也不再坚持,与他一同站在院子里看那满天烟火。
烟花漫燕安,无论是皇城内还是皇城外,人们的兴致都极其高涨,直到烟花放完了许久,都不愿离去,直到深夜。
赵祈佑心情极好,见得烟花放完了,又率众臣回殿饮酒看歌舞。
“丰邑侯,你制出火药此乃大功,朕封你为…”赵祈佑满脸笑意,抬手就要给个封赏。
姜远见状连忙上前一步:“陛下,臣多饮三杯酒便行,其他的封赏臣不敢受。”
赵祈佑大声道:“为何不敢受?有何不敢受!有功者当赏,若不赏就显得朕小气了。”
姜远忙道:“那陛下不如赏臣一些黄白之物,必竟弄这烟花,花了臣不少钱,家中都要断粮了。”
赵祈佑闻言一愣,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姜远会这般推脱,略有些不解。
姜远却是想得明白,他既然将那火药给了赵祈佑,就不会再染指,同时,也拒不受实职,这是不愿断了两人的私下交情。
若他一旦任了实职,定然会成为赵祈佑的近臣,两人的关系就会掺进权力,情谊就将变得不再纯粹。
现在姜远已是侯爷,又为实际意义上的驸马,只有超脱在外,不去触及朝中派系之争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
有实职,对很多官员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但对姜远来说却是束缚。
对赵祈佑来说,姜远没有实职反倒会更利于辅佐他,哪里需要就能将姜远往哪里塞。
只是赵祈佑目前没意识到这一点。
坐在赵祈佑身侧的鸿帝,却是赞许的看着姜远,赵祈佑没能想明白,鸿帝怎会不清楚。
赵祈佑叹息一声:“也罢!朕便赏你黄金千两,绸缎百匹。”
姜远连忙谢了恩,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姜守业看着坐在身边的儿子,也默默点点头,显然他也是认可姜远这个做法的。
饮宴至子夜时分,一众人皆有些醉意,上官云冲趁着酒劲还在殿中舞了一套刀法助兴,刀法耍完也到了散席之时。
姜远在崇德门处接上上官沅芷等人,这才与姜守业夫妻一同回梁国公府。
“怎么样,后宫热闹么?”
马车中,姜远笑着问道。
黎秋梧撇了撇嘴:“热闹倒是热闹,那群贵妇…一言难尽,全是马屁精。”
姜远哈哈大笑:“你性子直,受不了这种场合也正常。”
上官沅芷笑道:“今日皇后是主角嘛,命妇们当然会多一些奉承,改天让婆婆带着你去与贵妇们聚聚,让她们也拍你的马屁。”
上官沅芷对这事可谓深有体会,刚嫁给姜远那会,被姜郑氏带着四处参与贵妇聚会,收到的奉承多不胜数。
黎秋梧伸了伸懒腰:“我还是算了吧,有那功夫我在家练武不好么,去整那些虚的做甚。”
小茹咯咯直笑:“师姐说的是,被人奉承有什么好的,一点不自在。”
今夜在后宫中,除了皇后以外,另一个收到最多奉承的,那就非小茹莫属了。
大周的公主本就不多,另两个公主年岁太小,奉承她们也作用不大,那不就得来奉承小茹么。
说到这些事,上官沅芷脸色一正,拉着小茹道:“妹妹,那瑞云县主与你相谈甚久,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小茹道:“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说诗词什么的,对了,她还问了夫君与格物学院一些事。”
黎秋梧哼道:“那瑞云县主一脸狐媚之相,你别傻傻的什么都跟她说。”
上官沅芷瞪了姜远一眼,也道:“就是!她打听夫君的事,说不定就是冲夫君来的!”
姜远满头黑线:“怎么又扯上我了?”
上官沅芷掐了一下姜远:“闭嘴!”
姜远悻悻的闭了嘴,若一牵扯到其他女子,上官沅芷一向如临大敌,姜远也不敢触她的虎须。
小茹见得上官沅芷与黎秋梧紧张兮兮的,笑道:“我又不傻,我才不与她说呢。”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齐齐松了口气:“妹妹做得对,咱家后宅就只能我姐妹三人做主,得防着某些人一些。”
姜远闻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们说的某些人是我么?”
三女齐齐朝他翻了个白眼:“自己知道就好!”
车马进得梁国公府,姜守业与姜郑氏老两口,像捧个宝贝一般,将小致知抱走了,也不去管姜远等人。
姜远看得这情形更是无语,自从姜致知出生后,姜郑氏全然不像以前那般,拉着姜远‘儿啊儿啊’的喊了,也不关心他是胖是瘦了。
心思全在孙子身上,似乎有姜远也行,没有也行。
姜远也不好意思与自己的儿子争宠,回自己的房间闭门思过去了。
时间一晃又是两日,眼看还有三四天就要过年了,有钱的人家已开始准备年货,置办新衣,燕安城中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
而南城门外的官道上,却有数千穿着破烂的民夫在平整路面,挖土填坑。
大周的底层百姓并不富裕,过年对于他们来说,与过关无异。
这些穷苦之人,过年别说吃上一口肉,能吃上一口白面馒头都是奢侈。
更有甚者,还会被放高利贷的堵门要债,还不上钱的,狠一点的放债老爷,还会拉他们的儿女去牙行。
如今丰邑侯在过年前招工干活,且每日现结工钱,有难处急需还债的,还可以先预支一些,这等好事千古未见,每日都有人前往招工处报名。
姜远沿袭了以前的老规矩,但凡来应聘的民夫,不仅管二餐饭食,每人还能领到一双新鞋与一双麻布手套。
这些鞋与手套却不是姜远买的,而是沈有三赞助的。
一双鞋价值十文,一双手套不会超过五文,对沈有三来说,赞助一万双鞋与一万副手套,还及不上他去一趟闻香楼的花销多,不过百两银子而已。
沈有三能来赞助,倒不是他热衷行善,只因为姜远忽悠他说:“你赞助些布鞋、手套,本侯让你在路边打广告。”
一语惊醒梦中人,打广告这事沈有三可谓门清。
盐业总司成立之初,他便按姜远提供的思路请来绮梦代言,而后又搭灯楼,效果出奇的好。
这次捐鞋也不能白捐,便让人在鞋帮子上绣上“沈记商行”的字样。
但因为鞋子穿在脚上,除了穿鞋的民夫谁会去注意,广告费算是扔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