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至城内的庆功宴,并未持续太久,更无放纵狂欢。
武阳在高举酒杯,与将士共饮三巡,犒赏了蓝延煜、周淮、萧定等有功之将后,便挥手止住了喧嚣。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因胜利而振奋,却仍带着征尘的将士们,声音沉浑有力。
“今日小胜,可喜可贺!此乃我军跳出死地,浴火重生之始!诸将士之功,我武阳铭记于心!”
台下响起一片欢呼。
但武阳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严峻。
“然,此刻绝非松懈之时!我等脚下之东至,不过是池州门户!东方霸主力仍在陆安虎视眈眈,池州郡内敌军反应过来,必会调兵遣将,围堵我等!我等如同潜入狼群的猛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环视众人,看到将士们脸上的兴奋渐渐被凝重取代,才继续道。
“因此,庆功酒,到此为止!我等必须以战养战,以攻代守,趁敌援军未至,池州各地守军尚未联成一气之前,以最快速度,扩大战果,搅动整个池州,让东方霸首尾不能相顾!”
“谨遵主公号令!”
众将士齐声应和,战意再次被点燃。
……
翌日,东至城原将军府,如今已成为靖乱军的临时中军大帐。
武阳召集了所有高级将领,包括诸葛长明、蓝延煜、周淮、萧定,以及另外两位以勇猛着称的将领——段枭和项莽。
段枭身形精悍,目光如隼,透着一种猎食者的危险气息;
项莽则如其名,身材魁梧雄壮,满脸虬髯,说话声若洪钟,仿佛一尊移动的铁塔。
此二人皆是武阳麾下冲锋陷阵的尖刀。
巨大的池州郡地图悬挂在墙上,上面已经标记了东至城的位置。
武阳指着地图。
“东至已下,我军需立刻行动。下一步,目标有二!”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东至城西北方向,
“石台城,以及,”
手指又移向东至城偏东方向,
“贵池城!此二城拿下,我军便在池州郡内站稳脚跟,形成犄角之势,可进可退!”
诸葛长明羽扇轻摇,补充道。
“石台城守将王焕,性格谨慎,用兵求稳,不善奇袭,但守城颇有章法。贵池城守将刘莽,则性烈如火,惯用强弓硬弩,城防坚固,自恃勇力。”
武阳点头,目光在诸将脸上扫过。
“故此,我决定分兵两路,双拳出击,让池州郡守军应接不暇!”
他首先看向蓝延煜、周淮、萧定。
“蓝将军,你新立大功,智勇已验。周淮、萧定二位将军助你。我予你一万五千兵马,攻取石台!王焕谨慎,强攻难免折损,需以智取,你可能胜任?”
蓝延煜深吸一口气,出列抱拳,眼神锐利。
“末将领命!必以最小的代价,为主公取下石台!”
武阳满意点头,随即看向段枭和项莽,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股金铁交鸣之气。
“段枭!项莽!”
“末将在!”
两人踏前一步,声震屋瓦,尤其是项莽,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雄狮。
“我予你二人一万兵马,攻取贵池!那刘莽不是自恃勇猛,城坚器利吗?我就用更猛的拳头,砸开他的龟壳!你二人可能做到?”
段枭眼中闪过嗜战的光芒,舔了舔嘴唇。
“主公放心,末将最喜欢啃硬骨头!”
项莽更是捶打着胸膛的甲胄,发出沉闷的响声,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早就手痒了!主公,你就瞧好吧!看末将和段将军第一个爬上那贵池城头!”
“好!”
武阳重重一拍案几,
“要的就是这股气势!记住,此二路,皆为先锋,我率主力随后策应!要快,要狠,要打出我靖乱军的威风!”
“遵令!”
众将轰然应诺。
……
当日,两路大军便分别开出东至城,如同两支离弦之箭,射向不同的目标。
蓝延煜、周淮、萧定率领一万五千兵马,一路向西北,直扑石台城。
行军途中,蓝延煜便与周淮、萧定商议。
“周将军,萧将军,石台守将王焕谨慎,若我军抵达便急于攻城,他必依托城防,严阵以待,即便能下,伤亡必大。”
蓝延煜分析道。
周淮点头。
“蓝将军所言极是,你可有计较?”
蓝延煜成竹在胸。
“我意,围而不攻,疲敌之策。抵达石台后,不立营寨,示敌以弱,做出我军立足未稳,兵力不足的假象。然后,昼夜派小股精锐部队,轮番至城下骚扰,佯装试探攻击,或鼓噪呐喊,或发射火箭,但绝不真正强攻。”
“王焕性格,必不敢出城野战,又恐我军真攻,只能时刻提防,不敢松懈。如此数日,守军精力耗尽,士气低迷,我军则以逸待劳,再寻机破城。”
萧定抚掌笑道。
“妙!此乃温水煮蛙,待其疲惫不堪,再施以雷霆一击!”
周淮也表示赞同。
“就依蓝将军之计。”
大军抵达石台城外,果然依计而行。
并未像寻常攻城那般安营扎寨,挖掘壕沟,而是显得有些“散乱”地在城外合适距离驻扎。
蓝延煜甚至故意让部队显得风尘仆仆,旗帜歪斜。
城头之上,石台守将王焕全身披挂,眉头紧锁地看着城外的靖乱军。副将道。
“将军,敌军新至,立足未稳,是否出城冲杀一阵?”
王焕缓缓摇头,眼神警惕。
“不可。敌军虽显疲态,但观其队形,败而不乱,恐是诱敌之计。那蓝延煜新降武阳,正需立功表现,用兵定然诡诈。传令下去,四门紧闭,加强戒备,多派哨探,严防敌军偷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第一天,相安无事。
但到了夜里,石台城守军刚刚想轮换休息,城西突然火光闪现,杀声震天,似乎有大军夜袭!
王焕立刻被惊动,慌忙调集兵力赶往西城,严阵以待。
结果闹腾了半个时辰,城外又归于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白天,城东又出现小股骑兵,朝着城头放了一通乱箭,射伤几名守军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夜里,城北鼓声大作,火光摇曳……
第三天,第四天……接连数日,靖乱军的小股部队如同幽灵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城门方向,进行着无休止的骚扰。
有时是真射箭,有时是假呐喊,有时甚至只是敲锣打鼓。
石台守军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精神高度紧张,日夜不得安宁,体力精力急剧消耗。
城墙上的士兵个个眼圈发黑,哈欠连天,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连王焕本人,也因连续熬夜督战,眼中布满血丝,心力交瘁。
他开始怀疑,敌军是不是真的兵力不足,只是在虚张声势?但长期的谨慎性格,又让他不敢轻易出击。
第五日黎明前,最黑暗,也是人最困顿的时刻。
连续被骚扰了数日的石台守军,大部分都抱着兵器,在城垛下昏昏欲睡,连哨兵都有些精神恍惚。
就在这时,石台城南门之外,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火光也比前几夜明亮数倍,似乎有大批部队正在集结,准备猛攻南门!
“报——将军!南门遭遇敌军主力猛攻!攻势凶猛!”
探马连滚爬爬地冲到王焕的指挥所。
王焕一个激灵,疲惫瞬间被惊醒大半。
“果然还是来了!主力在南门!传令,所有预备队,立刻支援南门!快!”
几乎所有的守军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南门。
滚木礌石,热油金汁,拼命地往下倾倒,弓弩手也是全力射击,南门瞬间成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然而,就在南门杀声震天,守军兵力被大量吸引过去之时。
石台城防守相对空虚的北门之外,黑暗中,蓝延煜亲率三千最精锐的士卒,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城墙!
他们口衔枚,马裹蹄,云梯、钩索早已准备就绪。
之前的骚扰,以及此刻南门的佯攻,全都是为了这北门的真正一击!
此乃声东击西!
“攻城!”
看到南门火起,杀声最烈之时,蓝延煜果断下令!
三千精锐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猎豹,迅猛冲向城墙!
架云梯,攀城墙,动作迅捷无比!
直到第一批靖乱军士兵几乎快要爬上城头,昏昏欲睡的北门守军才猛然惊觉!
“敌……敌袭!北门!北门有敌军登城了!”
凄厉的警报声划破夜空,但为时已晚!
蓝延煜身先士卒,攀梯而上,周淮则指挥部队猛攻城门。
萧定在南门听到北门信号,也立刻将佯攻转为真正的强攻,牵制敌军。
北门城头瞬间陷入混战。
守军本就疲惫,又被突然袭击,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蓝延煜挥刀砍翻两名守军,稳稳落在城头,大喝道。
“蓝延煜在此!降者不杀!”
主将登城,靖乱军士气大振,纷纷涌上。
北门守军顷刻间崩溃。
王焕正在南门指挥,闻听北门已破,惊得魂飞魄散,再想回援,已然不及。
城内守军腹背受敌,军心彻底瓦解。
天光微亮时,石台城宣告易主。
守将王焕在乱军中被周淮生擒。蓝延煜以极小的代价,智取石台。
……
与此同时,贵池城外的战斗,则是另一番景象。
段枭和项莽率领的一万兵马,抵达贵池城外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摆出了一副强攻硬打的架势。
贵池守将刘莽,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杀气腾腾的靖乱军,非但不惧,反而狞笑。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打我贵池的主意!传令下去,弓弩手准备,滚木礌石、热油都给老子备足了!让他们尝尝厉害!”
项莽骑着战马,在城下来回奔驰,指着城头大骂。
“刘莽匹夫!可敢出城与你项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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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莽在城头回骂。
“项莽蠢夫!有本事你就爬上来!看老子不把你射成刺猬!”
双方先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骂战。
次日,攻城开始。
段枭指挥部队,以盾牌阵掩护,冒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矢和滚石,艰难地将云梯架上了贵池城墙。
“弟兄们!跟我上!”
项莽脱掉上身甲胄,赤着布满伤疤的精壮上身,口中咬着钢刀,一手举着盾牌,咆哮着第一个攀上云梯!
“保护项将军!”
段枭在城下指挥弓弩手进行压制,但城头守军的箭矢和擂石如同雨点般落下。
不断有士兵中箭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但项莽恍若未觉,他力大无穷,顶着盾牌,硬抗砸下的石块,手脚并用,迅猛向上攀爬。
箭矢叮叮当当钉在盾牌上,甚至有石块砸中他的肩膀,他也只是闷哼一声,速度丝毫不减!
“拦住他!快!扔石头!倒油!”
刘莽在城头看得心惊,亲自指挥士兵重点攻击项莽。
滚烫的热油泼下,项莽用盾牌死死挡住,油花溅射到手臂上,顿时烫起一片水泡,他却恍若未觉。
一根巨大的滚木顺着云梯砸下,项莽怒吼一声,竟用肩膀生生抗住,猛地向上一顶,将那滚木掀飞出去!
他这非人的勇猛,不仅震慑了城头守军,连城下进攻的靖乱军都看得热血沸腾!
“项将军威武!”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借着这股气势,项莽终于攀上城头!他丢掉几乎变形的盾牌,挥舞着钢刀,如同疯虎入羊群,刀光闪处,血肉横飞,瞬间将垛口附近的守军清空一片!
“上来了!项将军上城了!杀啊!”
更多的靖乱军士兵顺着项莽打开的缺口,疯狂涌上城头!
段枭见时机已到,立刻下令全军总攻!
城头陷入惨烈的白刃战。
项莽浑身浴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兀自咆哮酣战,所向披靡,硬生生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并不断扩大战果。
刘莽见势不妙,亲自带领亲兵前来堵截,与项莽战在一处。
两人都是猛将,刀来枪往,杀得难分难解。
但项莽的气势明显更胜一筹,加之靖乱军不断登城,守军士气已沮。
激斗十余回合,段枭也率精锐登城,从侧翼杀来。
刘莽腹背受敌,一个分神,被项莽一刀劈在肩胛,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主将重伤被俘,贵池守军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半日之后,贵池城陷落。
此战虽然惨烈,靖乱军伤亡大于石台之战,但段枭、项莽之勇猛,尤其是项莽攀城血战的形象,深深烙印在所有将士心中,极大提振了军队的锐气。
……
短短时间内,靖乱军如同狂风扫落叶,连下东至、石台、贵池三城!
消息传开,整个池州郡震动,烽烟四起,各地守军惶惶不可终日。
池州郡郡守府内,郡守冯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对着手下将领咆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东至一日便丢,石台数日陷落,连刘莽那个号称勇冠三军的,也守不住贵池!这哪里是什么溃兵流寇?这分明是武阳的主力!靖乱军的主力跑到我们池州来了!”
他之前也曾接到一些零星的报告,但都以为是小股部队骚扰,或是溃兵流窜,并未重视。
直到三座城池接连丢失,他才如梦初醒。
“快!立刻派人,不!派多路人马!拼死突围出去!前往陆安郡,面呈东方霸大将军!告诉他,武阳和靖乱军主力不在庆州,他们在池州!让他速速派兵回援!再晚,整个池州都要完了!”
冯昆声嘶力竭地喊道。
当夜,数批精心挑选的信使,带着冯昆的亲笔求救信和“靖乱军主力现于池州”的紧急军情,从池州郡城的不同方向,借着夜色掩护,拼死突围。
他们绕开靖乱军控制的区域,不顾一切地奔向陆安郡方向。
其中大部分信使,被靖乱军的游骑哨探截杀,但仍有一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舍生忘死的冲杀,终于冲破了封锁线,带着满身伤痕和染血的绢布军情,亡命般朝着魏阳军主力所在的陆安郡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池州骤起的烽烟,终于将要飘到东方霸的眼前。
而此刻,刚刚拿下贵池,正与蓝延煜部会师于石台城附近的武阳,尚不知晓,他们奇袭池州所带来的震撼效应,以及即将引发的,来自东方霸的雷霆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