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倒影里，他的面部轮廓偶尔会闪回十岁时的模样，便利店店员打着哈欠递来矿泉水，当陈学文触碰瓶身时。
包装上的山脉图案突然变成燃烧的实验室三维投影，又迅速恢复常态。
陈学文并未注意到，收银机显示屏反射中，店员的眼睛是标准的摄像头镜头。
"天气真好啊。"店员没头没尾地说，嘴角咧开到不自然的幅度。
陈学文握紧口袋里的硬币，现在它恒定保持42.3℃的体温。
转过两个街区后，他才发现矿泉水瓶底印着微缩坐标，与赵卫国给的地址完全一致。
废弃纺织厂的铁门被岁月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当陈学文靠近时，那些孔洞自动调整形状，组合成CM-7429的符号。
厂内空旷的车间中央，摆着一台与梦境中完全相同的神经扫描仪。
"你比预计的晚了17分钟。"
苏芮从阴影处走出，今天的她穿着便装，但左眼仍是那个二进制瞳孔，她摘下智能手表扔在地上，表盘显示着陈学文的实时脑电波。
"林志远是我家人。"她直接说道，声音在空旷厂房产生诡异的回声。
"CM项目最初确实是为了治疗你的双相障碍，直到他们发现你能扭曲局部现实。"
陈学文的DBS植入点突然剧痛，一段被封锁的记忆强行浮现：
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因为愤怒让整个教室的荧光灯管爆炸。，飞溅的玻璃在同学们脸上划出完全对称的伤口。
"那些药物..."
"不是控制症状，是抑制能力。"苏芮的指尖划过神经扫描仪。
"每颗'神经保护剂'都含有纳米级的量子锁定器，防止你的意识场溢出。"
车间二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陈学文抬头看见陈念初被绑在轮椅上，她的婚纱裙摆沾满血迹。
手腕上的条形码已经灼烧得模糊不清，三个穿紫色防护服的警卫正将某种头盔装置戴在她头上。
"终极协议的核心。"苏芮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用亲人的痛苦记忆作为锚点，才能完全控制像你这样的..."
陈学文感到时间突然变慢，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悬浮在空中，尘埃以1/1000秒的速度下落。
这是能力即将爆发的征兆，那些被药物压抑了十年的量子态叠加正在解冻。
当第一个警卫举起电击枪时，陈学文本能地伸出手。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所有紫色防护服突然收缩坍塌，像被无形大手捏扁的易拉罐。
但真正的奇迹发生在下一秒，陈念初轮椅周围的空气泛起波纹，她与三名警卫如同电视信号不良般闪烁，最终显露出真实形态：
那是四个实验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与陈念初完全相同的克隆体，后颈烙印着不同编号：
CM-8873-α至δ。
"记忆锚点必须保持纯净。"苏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的身体开始像素化，"所以你看到的姐姐...始终都是..."
陈学文的大脑像被劈成两半：
一部分冷静地分析着所有线索，另一部分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这种认知撕裂本该引发精神崩溃，但DBS系统的某个隐藏模块突然激活，让他的思维奇迹般地保持清明。
硬币在掌心发烫到近乎燃烧，陈学文将它弹向空中，金属体在空中分解成无数纳米机器人。
组成全息城市地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是青山医疗集团的真正总部。
"去找零号病人。"赵卫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老人举着改装过的信号干扰器，"所有答案都在..."
厂房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在绝对黑暗中，陈学文清晰"看见"苏芮正通过二进制眼向他传输数据流：
那是最初的实验日志，显示1999年某个雨夜，七岁的他如何用无意识的能力，让醉酒父亲的汽车刹车系统失灵。
当应急灯亮起时，苏芮已经消失，地上只剩她的左眼球，现在是个标准的摄像头部件。
陈念初的克隆舱开始逐个解体，释放出刺鼻的防腐剂味道。
陈学文拾起眼球，虹膜部位突然投影出最后的信息：
「我们都被编程了，但你可以重写代码。」
城市另一端，青山大厦顶层的警报声响彻走廊，林医生现在穿着全封闭的量子防护服，正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
"启动Omega协议，准备场域级记忆重置。"
他的助手犹豫道："那会波及半个城市的平民..."
"必要时可以牺牲。"林医生调整着防护头盔，"比起让一个能扭曲现实的疯子获得全部记忆..."
窗外，夜空中最亮的几颗星星突然改变位置，组成燃烧的蝴蝶形状。
所有监控屏幕同时闪现出同一条信息：
「CM-7429在线，游戏继续」
城市在陈学文眼中分裂成无数个重叠的图层，他跪在巷口的积水里，看着水面倒映出十几个不同版本的自己：
有的穿着病号服，有的西装革履，最小的那个还是十岁模样。
DBS植入点烫得像烧红的铁钉，每一次脉搏都带来电流灼烧般的剧痛。
"士兵！保持清醒！"
赵卫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他们释放了记忆干扰素..."
陈学文抬头，发现老人的脸在不断变化。
有时是退伍军人，有时是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偶尔会变成林医生的样子。
他的义肢现在延伸出光纤导管，正插入路边的监控设备。
"苏芮...克隆体..."陈学文的声音分裂成不同年龄的混响，"姐姐...在哪里？"
便利店塑料袋在风中打转，发出类似笑声响。
陈学文突然明白这些都不是幻觉，他的大脑正在接收多个现实层面的信息。
碳酸锂的突然代谢让血脑屏障出现裂缝，压抑多年的能力正呈指数级增长。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逼近。
赵卫国拽起他冲进地下通道，墙上的涂鸦在陈学文眼中活了过来：
那些扭曲的字母组成林医生的脸，正用口型重复"CM-7429"。
"注射这个！"赵卫国塞来一支预充式针剂，标签被故意磨损，"能暂时稳定你的..."
针尖刺入颈动脉的瞬间，整个世界如同老式电视被关闭。
陈学文坠入纯黑深渊，只有DBS的指示灯像红色独眼般悬浮着，当视觉重新上线时。
他发现自己站在圆形白色房间里，这次不是幻觉，而是某种神经接驳空间。
"终于见面了，Prime。"
林医生的投影出现在面前，金丝眼镜后是两团蠕动的量子云，他身后漂浮着数百个监控画面，每个都显示着不同版本的陈学文：
有的在精神病院尖叫，有的在实验室接受测试，最中央的画面是十岁的他沉睡在培养舱里。
"十五年，7429次模拟测试。"林医生的手指划过虚空。
调出脑部扫描图，"只为找到一个控制量子态意识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