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空的到来,达达利亚直接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询问。
空在篝火光亮的边缘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执行官,最后落在了满脸焦急的达达利亚身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沉痛而复杂的眼神,已经让达达利亚,以及所有察觉到异样的执行官们,心猛地沉了下去。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空沉重无比的面容,空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带来了关于安琪的消息…”
虽然空跟安琪不相识,但对她,空很是敬佩。
“…虽然我与她相识不多,但她的所作所为,令我敬佩。”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以准确描述那份沉重的壮烈。
“为了能够顺利前往神女沉眠之地,她以至纯灵魂的力量拦住了漆黑的深渊,并且向我们指明了神女沉眠之地,为了唤醒神女沉睡的本源,必须有人主动承载并净化深渊最初的侵蚀…那是一条几乎必死的路。”
“安琪,她明知如此,却依然独自抗衡了那连神明无法直面的黑暗。”
“她以自身为最后的屏障,为最终的胜利燃尽了一切。”
空的目光扫过达达利亚苍白的脸,最终落向跳跃的火焰,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
“她的牺牲,值得所有幸存者铭记。”
达达利亚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拒绝听懂,嘴角甚至下意识地扯出一个极其僵硬、近乎扭曲的弧度:
“…你说什么?旅行者的哥哥对吧,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达达利亚说不下去了,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强词夺理改变不了任何事,也因为…
空此刻正沉默地抬起手,一道微光闪过,一具由纯净粉色水晶雕琢而成的棺椁,沉重地落在了篝火旁的地面上。
水晶棺椁晶莹剔透,毫无保留地将其中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里面躺着的,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形”。
破碎的衣物勉强粘连在躯体上,暴露出的部分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与清晰的、属于某种巨大生物的恐怖咬痕。
骨骼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四肢软塌,仿佛被巨力碾压、咀嚼过。
原本清秀的面容布满污血与淤青,双眼紧闭,眉头却因生前承受的极致痛苦而死死皱着,凝固成一种永恒的挣扎。
轰——
达达利亚的脑海仿若被有惊雷炸响,轰然炸开。
那水晶棺材里的人,是他的妹妹,他不可能回认错!
那是被他亲手送上旅程,答应过会平安回来的妹妹。
达达利亚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他蓝色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收缩成了针尖,死死地盯着棺椁里的残骸。
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当胸砸中,整个人剧烈地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一步,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全靠手及时撑住了旁边的棺材才勉强稳住。
他没有崩溃地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
有的只是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嗬嗬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是漏气风箱的挣扎。
肩膀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那只撑在棺材上的手猛地用力,巨力之下就连指甲盖内都沁出了血,食指因为角度问题指甲更是直接被掀翻。
十指连心,这种剧痛极难忍受,达达利亚却恍若未闻。
他右手想要去触碰那冰冷的水晶棺椁剔透的盖面,指尖却在距离表面几厘米的地方剧烈地哆嗦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靠近一分。
他看着那具残破的、承受了难以想象痛苦的躯体,脑海里或许闪过了妹妹最后一次和他告别时,那带着点倔强又故作轻松的笑容。
“哥,等我回来。”
“…安…安琪…妹妹…”
他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了那个破碎不堪的名字。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随即,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粗糙的棺材边缘,整个背脊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了压抑到极致、因而显得异常沉闷和痛苦的呜咽。
篝火依旧在噼啪作响,映照着青年崩溃颤抖的背影,和那具躺在水晶中,无声诉说着惨烈的遗体。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那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在纳塔的夜风中飘散。
篝火旁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达达利亚压抑的呜咽在夜风中飘散。几位执行官的反应各不相同,却都笼罩在沉重的阴影下。
空低着头,不忍看向这一幕。
他也是哥哥,现在看到达达利亚这样,感触很深。
如果是妹妹的话…
空不敢想,当所有执行官都将注意力放在安琪身上时,他默默退下了。
罗莎琳玫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水晶棺椁,仿佛透过那残破的躯体,再次看到了稻妻天守阁那璀璨无匹的一刀,以及安琪背着她逃离的场景。
还有至冬的日子里两人相处的点滴…
她用疼痛逼迫自己维持冷静,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几乎要炸裂的悲恸。
她欠下的命,再也还不上了…
“没能救下吗…”
桑多涅在感受到普隆尼亚被毁掉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她一直没有说,期待着只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看来,奇迹什么的,果然没有啊。
阿蕾奇诺见证过太多离别,但安琪…那个会给孩子们带去糖果和故事,眼神清澈如冬泉的年轻人…
她的死亡,在阿蕾奇诺的心中留下了同样的伤痕。
哥伦比娅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棺椁,又看看崩溃的达达利亚。
她手中吃了一半的烤肉早已掉落,烤肉的汁液在裙摆上晕开,她却没有在意。
“安琪…变得好安静…她以前,会对我笑的…”
她的声音空灵而困惑,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残忍,却比任何痛哭都更让人心头发涩。
卡皮塔诺,这位安琪的长官,这位巨人般的统帅依旧矗立在那里,厚重的头盔将他所有的情绪严密地封锁起来,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
只有那背负在身后的、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金属手套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指关节处的甲片甚至微微变形。
他想起安琪第一次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眼神却无比坚定地说:“我打不过你,让我跟着你吧…”
他将她磨砺得更加锋利,也将她磨砺得更加成熟…
胜利的代价如此残酷,那份沉重的愧疚如同最寒冷的坚冰,在他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无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