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顺着舒瑶的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叮咚声撞破夜的寂静。
她仰头望着眼前的青衫男子，湿漉漉的袖口浸着寒意，却比不过心口翻涌的冷意——李明腰间的药囊在月光下泛着暗纹，与他发间玉簪上的幽蓝云纹，正与紫冥阁杀手令牌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李医正怎么会在这？"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紧胸口的密图。
方才被暗河冲得几乎脱力的身子突然绷直，像只蓄势待发的猎鹰。
李明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青衫被河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太医院专属的银鱼符。
他苦笑时眼角细纹舒展，倒像真的被问住了："不是我猜到姑娘会从这儿出来，是我知道这条暗河的尽头——"他抬手指向西北方，那里有座被夜色笼罩的朱漆阁楼，"是紫冥阁的地下密室。"
紫冥阁三个字像惊雷劈在舒瑶耳边。
她猛地想起被自己护在胸口的密图，母亲用血墨画的路线图上，那个被圈了三重的"核心"标记，此刻正隔着湿衣烙得她心口发烫。
原来母亲冒险塞给她的不只是密图，更是一把捅进紫冥阁心脏的刀。
"李医正倒是对紫冥阁的水道熟得很。"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右手悄悄摸向袖中。
探息针的尾端还带着体温——这是她用现代针灸术改良的细针，刺入穴位能探知人体内毒素残留。
李明似乎没察觉她的动作，反而向前半步："姑娘若信不过在下......"
话音未落，舒瑶的指尖已扣住他手腕。
探息针顺着"大陵穴"没入半分，他腕骨的温度透过针柄传来，带着一丝异常的灼烫。
"啊——"李明低呼一声，想抽回手却被她扣得死紧。
舒瑶的瞳孔骤然收缩——针尾的银线正泛着极淡的青，那是蚀魂散残留的迹象。
这种毒她在现代文献里见过，是前朝邪医研制的慢性毒药，中毒者每月发作一次，生不如死，除非有独门解药。
"你中过蚀魂散？"她松开手后退两步，探息针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被谁解的？"
李明捂住手腕，指腹压着针孔处的红痕，忽然笑了："姑娘果然不是普通医者。
三年前我在江南义诊时，被紫冥阁的人抓去试毒......后来有位穿月白衫子的女医官救了我，她用的方子，和姑娘方才撒的'迷雾散'很像。"
月白衫子？
舒瑶的呼吸一滞。
母亲年轻时行走江湖，最常穿的便是月白衫子。
她想起方才在洞里母亲塞给她的青瓷瓶，瓶身上的缠枝莲纹，与记忆里母亲药箱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哗啦——"
碎石飞溅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舒瑶转头望去，石宇正从河岸的芦苇丛里跃出，玄铁重刀上的血珠还未凝固，在月光下坠成小红点。
他的铠甲裂了道口子，露出底下渗血的绷带，却仍用最挺拔的姿势站定，目光先扫过舒瑶湿透的衣襟，才落在李明身上。
"瑶瑶。"他喊她的声音带着沙砾般的粗糙，像是把所有的担忧都咽进了喉咙里。
舒瑶忽然就松了肩。
她摸出腰间的解毒丹抛过去："先吃这个，伤口别感染了。"又转向李明，"石将军是京城守将，李医正若有话，不妨当着他的面说。"
石宇接过丹药直接塞进嘴里，刀身重重磕在青石上："紫冥阁的人追来了？"
"比追来更麻烦。"舒瑶扯下一缕湿发缠在指尖，"方才在洞里，周正提了'苏婉'的名字。"她望着李明，"苏婉是我母亲的闺名，而紫冥阁的密室......"
"是前朝余孽的老巢。"李明突然接口，"我救过的那位女医官，曾说过要烧了紫冥阁的账本。"他的目光扫过舒瑶胸口，"姑娘怀里的密图，应该就是那本账的位置。"
石宇的手按在刀柄上，铠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你们想怎么做？"
"我和李医正进紫冥阁。"舒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密图边缘，"石将军回京城，找赵怀安调虎符——紫冥阁背后有皇室影子，若我们暴露，得有人拦着圣驾。"
石宇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痕："太危险。"
"不危险怎么拔毒瘤？"舒瑶扯出个带血的笑，"你忘了我在现代急诊科待过十年？
最擅长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石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息，突然伸手扯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子时三刻前若没消息，我带三千玄甲军拆了紫冥阁的瓦。"他转身时衣摆扫过芦苇，惊起一群夜鹭，扑棱棱的翅膀声里，他的声音被风揉碎，"活着出来。"
舒瑶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这才转头看向李明："带路吧。"
废弃水道的霉味裹着腥气涌进鼻腔。
舒瑶跟着李明猫腰穿过半人高的淤泥，密图被她用防水的兽皮重新裹好，系在腰间最隐蔽的位置。
她故意落后半步，指尖悄悄摸向袖中另一枚探息针——方才的发现太巧了，巧得像精心编好的网。
"九清解毒丹的配方，你可知晓？"她突然开口。
前面的身影顿了顿。
李明的脚步慢下来，青砖缝里的青苔在他鞋尖碾碎，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这药......你是从你母亲那儿学来的？"他侧过脸，月光从头顶的裂隙漏下来，照得他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位月白衫子的女医官，当年就是用这味药救的我。"
舒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母亲的笔记里确实夹着九清解毒丹的配方，是她用现代药理学改良过的古方。
李明能说出这名字，要么真的被母亲救过，要么......
"到了。"李明停在一堵青砖墙前。
他抬手叩了三下，又顿一顿叩两下，墙面上的砖缝突然发出"咔嗒"轻响，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暗门后飘来若有若无的沉香味。
舒瑶正要抬脚踏进去，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她在急诊科养成的直觉，危险正从背后逼近！
她猛地侧身，一支淬着幽蓝毒雾的飞镖擦着她耳际钉进墙里，木柄上缠着的紫冥阁特有的缠丝，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