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脸上漾开一抹轻松的笑意,神识裹着话语传向陆安:“陆兄,你就放宽心。”
“这事我早跟大人请示过了,他允了我才上前的。”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杆上的螺纹,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
“以我如今的修为,寻常妖兽还伤不了我性命。”
“真要是遇上扛不住的,我第一个往后撤,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就好。”陆安紧绷的肩膀松了松,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是真怕李越在阵前有个三长两短。
倒不是两人交情多深厚,实在是这聚力阵离了李越的掌控,他们的实力至少得折损三成。
六十多号人的性命系于阵法,他哪敢大意?
有这阵法加持,每个人的灵力流转都顺畅了不少。
出手时也多了几分底气,刚才那波猛攻能扛住,阵法居功至伟。
日头从东边的天际线爬上来,又沉进西边的血雾里。
月亮在云层里露了脸,洒下清辉,却被漫天血腥染成了诡异的淡红。
这战场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修士倒在青灰色的甲壳下,喉咙里涌出的血沫混着泥浆,在地上聚成小小的水洼。
妖兽的尸体更是堆得像座移动的山,被后续赶来的修士用乾坤袋匆匆收走。
甲壳碰撞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成了这血腥战场里唯一不变的背景音。
三大军团的士卒修为最低都是纳气中期,对付那些纳气初期的铁壳虾、铁背蟹本不算难。
可架不住对方数量太多,像涨潮的海水似的,杀退一波又来一波。
前仆后继,硬生生用数量磨掉了修士们的锐气。
这两天两夜里,光是战死的士卒就填了近万,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几乎每个挥刀的人胳膊上都缠着渗血的布条,甲胄的缝隙里嵌着妖兽的碎壳。
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泥,唯有眼底的红血丝,昭示着这场厮杀的惨烈。
“嘶~”
李越正侧身避开一头铁背蟹的横撞,冷不防斜刺里窜出只铁壳虾,镰刀似的螯钳带着风声扫来。
他反应已算极快,可还是慢了半拍,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皮肉外翻,鲜血“噗”地涌出来,瞬间染红了半截袖子。
剧痛像针似的扎进骨头缝里,李越猛地咬紧牙关,额角渗出冷汗。
他不敢耽搁,指尖在储物戒上一抹,一枚莹润的回天丹便出现在掌心,被他迅速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缓缓涌向伤口。
“李兄弟,当心!”
一旁的陆安眼疾手快,长刀“唰”地劈出一道寒光,将那只偷袭的铁壳虾斩成两段。
随即跨步挡在李越身前,刀光舞得密不透风,替他拦下了后续扑来的几只妖兽。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急。
“这铁壳虾的螯钳淬了海水里的腐气,伤口要是处理不及时,容易发炎溃烂。”
“没事,刚才分神了。”李越喘了口气,看着伤口处的血肉在回天丹的作用下慢慢蠕动愈合,痛楚渐渐减轻,才松了皱眉。
连续厮杀两天一夜,灵力消耗巨大,神识也有些迟钝,刚才竟是没察觉到那只铁壳虾绕到了侧后方。
他甩了甩胳膊,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微微麻痒,心里暗道侥幸。
还好只是划伤,若是被螯钳夹住,整条胳膊怕是都得废了。
不远处的丘哲余光瞥见这一幕,眉头微蹙,神识传了过来:“再撑两三天,估计就能轮换下去了,到时候好好歇几天,养足精神。”
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甲胄上的血渍已经结成了暗红的硬块,脸上的旧疤在厮杀中绷得紧紧的。
李越却没这么乐观。
他一边挥枪挑飞一头铁背蟹,一边用神识扫过前方的兽群。
那些青灰色的身影明显稀疏了不少,进攻的势头也远不如前几日凌厉,螯钳挥舞的力道都弱了三分。
照这架势,恐怕撑不了两三天,铁壳虾和铁背蟹的主力就得耗光了。
厮杀到次日凌晨,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一声悠长的号角突然从大海的方向传来。
“呜呜~呜~”
那声音像是从深海里钻出来的,带着股沉闷的穿透力,越过战场,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随着号角声响起,原本还在疯狂扑击的铁壳虾和铁背蟹像是被抽走了魂,动作猛地一顿。
随即如同退潮般齐刷刷地往后撤,青灰色的洪流迅速褪去,露出满地狼藉的战场。
“妖兽退了!”
“总算退了!厮杀了这么久,可算能喘口气了!”
阵线上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不少人拄着兵刃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轻松。
有人掏出干粮往嘴里塞,有人靠在同伴肩头闭目养神,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疲惫。
可李越却注意到,丘哲和几个经历过兽潮的老兵,脸上非但没有笑意,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凝重。
“陆兄,妖兽退了,你怎么还皱着眉?”
李越凑到陆安身边,见他正望着兽群退去的方向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安转过头,眼底的红血丝在晨光下格外清晰,他重重叹了口气:“李兄弟,你是头回经历这么大规模的兽潮,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铁壳虾和铁背蟹这两天死了多少?少说也有两三百万,能战的主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他用刀鞘指了指远处渐渐消失的青灰色身影。
“它们这时候退,不过是想留点种,免得整个族群都死绝了。”
“可你想想,它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陆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
“这波退了,下一波来的,只会是更难缠的角色,搞不好,就是蛟龙、雷电蛇那些主儿。”
话音刚落,远处的天际线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像是有无数利箭划破空气。
李越和陆安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云层里闪过几道暗金色的影子,伴随着水汽翻腾的声音。
一股比铁壳虾、铁背蟹强悍数倍的威压,正从海平线处,缓缓压来。
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刚刚松弛的神经,再次绷紧如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