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落地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我跪在地上徒劳地抓着一缕残留的沉水香。警察面面相觑，年长的那位甚至划了个十字。
"变、变魔术？"年轻警察声音发颤。
我抓起尚有体温的翡翠镯，内壁"乾隆御赐"四个小字灼得掌心发烫。紫薇真的回去了？回到那个没有抗生素、她会因心悸症早逝的年代？
"警官！"我突然抓住老警察的手，"济南府现在归哪个派出所管？"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疯子。直到陈爷爷拄着拐杖闯进来，粗布褂子被雨淋得深一块浅一块。
"晚了..."老人捡起镯子，翡翠已经黯淡无光，"子时三刻，时空裂隙只开一瞬。"
我死死拽住他："您知道怎么穿越对不对？求您..."
老人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册子，羊皮封面上烫着古怪的符文。翻开第一页，是幅工笔肖像——画中的夏雨荷与紫薇有七分相似，腕上戴着同样的翡翠镯。
"我家祖上，是时空守护者。"陈爷爷的指甲划过一行褪色小字，"乾隆十六年，夏雨荷求先祖送女儿'魂归异世'避祸..."
我脑袋嗡嗡作响。所以紫薇的穿越不是意外，是场筹划了两百多年的营救？
警察们早已溜走，八成是去查精神科急诊。陈爷爷却从袖中抖出块龟甲，在茶几上摆出古怪阵型。
"要追那丫头，得付代价。"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我，"时空法则——取一物，予一物。"
"多少钱都行！"
老人摇头："要你最珍贵之物。"
我愣了下，突然明白为什么夏雨荷送走女儿——对母亲而言，最珍贵的永远是孩子。
"我的酒吧。"我掏出钥匙，"还有存款十二万八..."
"不够。"龟甲突然裂开一道缝，"得是剜心之痛。"
窗外雨越下越大，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痕。我摸出手机，屏保是紫薇偷吃冰淇淋的侧脸。她总说"本宫不嗜甜"，却会趁我不注意把整盒哈根达斯挖得干干净净。
"这个。"我按下删除键，清空了所有照片和视频。从此世上再无紫薇来过的证据——除了我记忆里那个会对着空调喊"仙家法宝"的傻姑娘。
龟甲"咔"地裂成两半。陈爷爷的茶壶突然沸腾，水汽在茶几上方凝成模糊的画面——紫薇跪在乾清宫的石砖上，脸色比雪还白。
"皇阿玛容禀，"她额头抵着地面，"儿臣并非有意失踪..."
画面一闪而过，我却看清了她腕间空荡荡的——镯子留在了现代。
"没镯子她怎么回来？"我急得去抢老人手中的翡翠。
"回不来了。"陈爷爷的话让我如坠冰窟，"时空裂隙二十年一开，下次是..."
"2043年？"我算了下，"那时我都..."
"四十三岁。"老人怜悯地看着我，"而那丫头..."
历史上夏紫薇死于乾隆二十五年，享年二十岁。现在是乾隆二十三年，她只剩两年阳寿。
"现在送我过去！"我扯着老人衣袖，"立刻马上！"
陈爷爷叹了口气，从茶罐底部摸出个锦囊。倒出来的是一枚铜钱，却比寻常铜钱厚三倍，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符文。
"含在舌下。"他递来一杯茶，"记住，穿越后只有三十天。若逾期..."
"会怎样？"
"肉身湮灭，魂魄永困时空夹缝。"
我毫不犹豫把铜钱塞进嘴里。金属味混着陈年茶香，舌根泛起诡异的甜腥。
"最后一句。"陈爷爷按住我肩膀，"无论看见什么，别碰历史人物。一个拥抱就可能改变世界大战..."
话音未落，茶汤突然炸开万千金光。我最后看见的是老人翕动的嘴唇："...尤其别碰乾隆。"
身体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三百年的时光在血管里倒流。恍惚间听见紫薇的声音："欢喜，你答应过带我看海..."
睁开眼时，我正趴在一堵朱红宫墙上。下面两个小太监窃窃私语："听说了吗？紫薇格格得了失心疯，非说自个儿穿越到三百年后..."
我脚下一滑，栽进了御花园的灌木丛。
漱芳斋比电视剧里朴素得多。我蹲在房梁上，看着紫薇对铜镜发呆。她穿着月白色旗装，比现代瘦了一圈，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格格，该用药了。"宫女端着漆盘进来。
紫薇推开药碗："本宫没病。"
"可您总说那些怪话..."宫女小声道，"什么铁皮车、千里传音..."
我在梁上咬紧嘴唇。铜钱在舌下融化得只剩薄片，尝起来像生锈的血。
等宫女退下，我轻轻跳下来。紫薇的尖叫还没出口就被我捂住："是我！"
她瞳孔骤缩，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我赶紧松开手，她却一把抓住我手腕："你...你怎么..."
"来找你啊。"我咧嘴一笑，"说过要造时光机的。"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了星点猩红。我下意识要扶，却想起陈爷爷的警告——不能碰历史人物。
"别过来！"紫薇自己退到墙角，"史书记载，我明年会..."
"我知道。"我掏出翡翠镯，"但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
她盯着镯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回不去了对不对？"
我没敢说三十天的期限，只晃了晃镯子："戴上它，心悸症就能好。"
这当然是瞎编。但现代医学资料都存在我手机里——虽然手机已经化成时空穿越的代价之一。
紫薇将信将疑地戴上镯子。奇迹发生了——她腕间的血管忽然泛起莹绿微光，沿着手臂一路流向心口。
"真的不疼了..."她摸着胸口，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这是..."
"纳米机器人。"我随口胡诌，"特别小的太医。"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慌忙躲到屏风后，听见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黄袍一角掠过视线。我死死咬住舌尖——是乾隆！历史上紫薇的"皇阿玛"，现在活生生站在三米开外。
"紫薇啊。"皇帝的声音比电视剧里低沉，"和亲之事..."
"儿臣情愿一死！"紫薇"咚"地跪下，"那蒙古亲王已年过六旬..."
我脑袋"嗡"的一声。历史上可没这段——紫薇是被许配给了大学士之子！
乾隆叹了口气："太医说你活不过明年..."
"儿臣的病好了！"紫薇急切地展示镯子，"您看..."
皇帝眯起眼："这镯子..."他突然伸手，"拿来朕瞧瞧。"
紫薇下意识地后退。乾隆脸色一沉："莫非是那江湖术士所赠？侍卫！"
我暗叫不好。历史正在偏离轨道——原本紫薇应该被指婚，而非和亲！
"跑！"我冲出来拽住紫薇，在侍卫冲进来前跳窗而出。身后传来乾隆的怒吼："格杀勿论！"
御花园的假山成了临时避难所。紫薇的呼吸喷在我颈侧，急促得像受惊的小兽。
"现在信我了吧？"我苦笑着看她，"历史书上你可没嫁去蒙古。"
她突然哭了："为什么来冒险...我只是个..."
"是我的紫薇啊。"我想抱她又不敢，只好虚环着她的影子，"说好要带你看海的。"
月光透过石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三百年前的月光，和照在我们阁楼窗帘上的是同一轮。
"欢喜。"她轻声问，"你是怎么..."
"用酒吧换的。"我故作轻松，"反正卫生局迟早封店。"
她破涕为笑，又咳嗽起来。这次帕子上没有血——镯子的绿光在她心口规律地脉动，像颗微型心脏。
远处火把如龙。我摸出陈爷爷给的锦囊，倒出最后一粒铜钱："还有二十九天。"
紫薇突然抓住我的手："我知道怎么出宫！"